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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是上一届陆老尚书的铁杆嫡系人马,他是陆时雍在京城里头明牌的大腿。
于雪浓心下拿不定主意,她在于府周围晃来晃去,她的行径也不知道被这位吏部尚书瞧去了多少,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自认为她在翰林院处事低调,哪怕查父亲身死的卷宗,也是找的最基层最不起眼的官吏帮忙,并且那人还出了名的嘴严。
按道理她做的事情,不可能被日理万机的吏部大佬知道的呀。
于雪浓心里打鼓,但她神色不显,她瞧瞧赫赫有名的吏部尚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在打量申鹤行之时,申鹤行亦是在观摩她的举止。
少年人的身量,眉眼自有一股清正之气,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风流意态,他倒是许久没见过这般秀越的年轻人。
他伸手抚了抚胡须,让他无需多礼,还颇为顽皮的称他为【小友】并邀请他一道乘坐马车。
于雪浓也不是什么矫情人,倒也从善如流,自己爬上马车。
申鹤行又是哈哈一笑,许久没见真诚旷达的年轻人。
看来陆家二郎引荐的人,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申鹤行是修道骨灰级发烧友,他与她聊的话题,自然是老庄玄学,颇有几分清谈的架势。
对于老庄玄学说实话于雪浓了解不多,她虽然侥幸考上了探花,但绝大多数仰赖陆时雍押题压得准。跟她自身文化修养关系不大。
很显然申鹤行开启的话题对于雪浓而言是有些超纲,于雪浓基本上维持礼貌微笑,偶尔附和两句。
到底存在千年的眼界,她虽然话语寥寥,但每每开口都是精准之言。
倒是让申鹤行耳目一新,觉得她是懂的。
对于申鹤行的夸赞,于雪浓颇为忐忑,赶忙推辞。
于雪浓的态度在申鹤行看来那简直就是低调谦逊的典范。
他见过太多才子,仗着自身才华,恃才傲物,一身狷介之气。
哪像眼前这位小友,含蓄又质朴。
他心下埋怨陆家二郎,有此等俊杰应当早日引荐,放在旧党那群老匹夫那,能有甚出息。
申鹤行问了一下平日她喜欢做什么,喜欢看什么书,最后还漫不经心的问她对西府局势的看法还有给西夏增加茶盐药材供应。
于雪浓听到最后,这不是当初自己给陆时雍的献策吗?
现在原模原样来问自己。
于雪浓端正态度,这可是能够影响大梁朝政策的大佬,她可得好好回答。
申鹤行瞧着眼前的青年身姿笔挺,嗓音清润,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好似江面清风。
看问题的角度是他们从未思考过的,让利益与西夏进行媾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西夏的当权者自动为大梁进行鼓吹,强势文化进行侵蚀。
茶盐药材不过大梁与西夏和平沟通的引子,以老弱妇孺群体作主体,让西夏最底层的百姓看到富饶又强大的大梁朝释放的善意。
普通民众天然慕强心理,我们只需花费很小一部分财力便可赢得西夏底层人民的赞誉,并且这群孺子会长大,他们从小到大得到大梁朝的照拂,等他们长大真的愿意拿起刀戈对着大梁朝吗?
哪怕他们最后拿起刀戈,但他们麾下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瞬的犹豫。
一代一代的文化入侵,边界人民不断通婚,一点一点将西夏进行消弭。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外乎如此。
申鹤行听闻倒是频频点头,论点耳目一新,看法角度清奇,他倒是有几分才气。
只是这条策略推行起来,需要几代君主共同努力。
整个大梁朝勠力同心才能达到设想的局面。
申鹤行微微一笑,倒是没去反驳。
马车适时也停下,于雪浓想要告辞。毕竟明月高悬,她明早还要上班打卡,需要早睡。
在大梁朝上班又不流行一个月三次迟到机会的人性化打卡制度。
谁知眼前这位吏部大佬压根没有放人的意思,还七拐八绕带他来了一家食肆。
申鹤行熟门熟路的跟店家打着招呼,问于雪浓有没有忌口,他请她吃京城最地道的美食。
于雪浓诚实的摇摇头,只说大人随意即可。
吏部尚书申鹤行却不赞同他的观点,“小友你是同我一道来的,怎可光顾着迁就我呢。”
申鹤行示意站在一旁的小二介绍一下,于雪浓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点了两道菜。
等菜品的功夫,申鹤行倒是问于雪浓些许私人问题。
“陆家二郎向来心冷情冷,你和他什么关系?”申鹤行将泡好的茶递过去,让他尝尝今年新采的明前龙井。
于雪浓双手接下,对于他的问题,她则打着哈哈,“自己是西府籍的考生,与陆家二郎在西府有过几面之缘。”
申鹤行喝茶的手一顿,眼神来回在她身上扫了扫。
于雪浓只做不知,装作一副坦然的模样。
申鹤行怎会不知他的隐瞒,不说便不说吧。
他随口问道:“我瞧见你在于府门前晃荡,”
话还没说完,于雪浓的脸上瞬间白了几个色,她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抖落出来。
谁知申鹤行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将桌上的菜往他那推一推,“你是西府来的士子,西府受于大人庇佑良多,西府来的士子基本上都会在于家宅院前祭拜一二。”
于雪浓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没想到西府的百姓还能记得她的父亲。
申鹤行话锋一转,“若是你想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树的话,最好收起你心底无谓地同情,你现在身处旧党之中,明目张胆对于大人表示怀念,他们是不会接纳有异心的同伴。”
于雪浓抬眸,眼底一片澄澈,“我无所谓他们接不接纳,我只想尊崇我的内心,我自己的意愿比什么都重要。”
申鹤行觉得意外,他以为眼前这位士子的话打动。
许是见过太多明哲保身的人,冷不丁来一位心思明澈的年轻人,倒令他耳目一新。
苏颂的话申鹤行他并不赞同,但不妨碍他欣赏他。
他突然有些懂了,一向冷心冷肺的陆家二郎写信让自己照拂与他,他的身上有他们缺失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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