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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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过了这么一会要命的时间，黄二似乎这才从刚才那一撞中醒过神来，瞳孔聚焦，首先就看到了空中那柄明晃晃的匕首，当下就是一个哆嗦，忍不住蹬着双腿挣扎了一下。

云珞目光立刻从那个女孩身上转开，定在面前这个小贼的身上。

“大人！求求您了！”

似乎是怕云珞不管不顾直接一刀捅上去，女孩连忙哀求道，小小的脑袋磕在冷硬的石头地面上，眼泪啪嗒啪嗒砸下。

刚从眩晕中回神的黄二顿时身体一僵，再转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恐惧。

“小妹…………”

女孩同样是破破烂烂的棉袄，双手被冻得通红，又瘦又小，下巴尖尖，满是泪水的脸上半丝血色也没有，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云珞不是铁石心肠，看到那么小一个女童跪在他面前咚咚咚的磕头，本来再怎么狠厉的心思也不由自主的淡了。

云珞心里的杀意减去，面上却仍旧一片冷硬，黄二脸色发白，急忙开口：“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为大人干。”

云珞感到手下小贼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却强忍着放松力气，以展示自己没有逃跑的心思，只不过即使求着云珞，小贼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频频去看旁边那个女童，仿佛是担心云珞不管不顾一上去，连那个女孩都一并给杀了。

蛮族将侵，如今的遂安城乱的要命，在这种人迹罕至的破烂小巷子里出现两具尸体，实在算不了什么大事。

“你叫什么？”

过了半晌，云珞问。

黄二一怔，急忙开口：“我叫黄二，大人。”

“为什么瞄上了我？”

黄二硬挤出一抹笑容：“您在那边的大道上掏出一条鱼…………”

云珞脸上寒意一闪而过，黄二急忙给自己辩解：“老赖头快不行了，死前就想吃点好的…………”

在突然收紧的云珞的手底下，黄二的声音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瑟缩着，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可能他本来是想解释一下自己的不得已，顺便卖个惨，但是很不幸的，再

度精准的碰到了陨落的逆鳞。

“我现在就算弄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连声冤字都喊不出来。”云珞声音很轻，但是那杀意却明晃晃的，比手里的刀还要冷。

“大人！我死不足惜，求您至少放过我妹妹！”黄二一听云珞这话顿时顾不得别的，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我妹妹她什么也没做过，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黄二也就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比起同龄的男孩都要瘦小很多，此时一脸恐惧，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顿时就显出了那份独属于孩子的稚嫩。

短短几句话，女童就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痛哭出声，小小的身体瑟缩着，只能一下接一下的磕头。

耳边是小小女孩的抽泣，稚嫩的像是被大雪硬生生碾压的花朵，云珞凝视着面前这个孩子的脸，最终还是慢慢的松开了手：“你能为我做什么？”

云珞一松手，旁边的女童就扑到黄二的旁边，黄二急忙牢牢的抱住她，小心翼翼的擦去她脸上的一片狼藉。

“大人如果想要找什么人，或者想要知道什么事，我都可以帮您去打听。”当然，云珞态度软化，黄二也没有天真的认为他们就会这样被轻轻放过，等稍微安抚一下妹妹，就勉强压住了慌乱，小心翼翼的打量云珞几眼，开口道：

“大人，您不是遂安城人吧？”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无比的笃定。

眼前的人长得分外俊秀，乌发顺滑，皮肤白皙的过分，这样一看就是富足之地才能养出来的细皮嫩肉绝不是远在边疆，生存环境严苛的遂安城人能够拥有的。

“你怎么知道？”云珞有些惊讶，在他看来，遂安城和云中璧曾经带他去过的凡间城市一模一样，甚至长得都差不多，这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黄二一愣，艰难咽了口口水，很想问一句您认真的，但是看着面前手持匕首的狠人一脸茫然，只能斟酌再斟酌，开口：“大人您的口音，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长得也，也更俊一些。”

在黄二看来，这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但是放在云珞眼里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云珞稍微眯起眼睛，在心里仔

仔细细的对比自己的长相一路过来碰到的人————

算了。

以前认人也不是很在行的云珞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我听说，最近城里的人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黄二一愣，随后很快和女童对视了一眼，和客栈掌柜的避而不谈的态度不同，黄二瞬间眼睛亮起，声音也大了一些：

“您莫非是从燕京白阳观来的大人？”

云珞心里一突，立刻想起他今早看到的世界背景里面的白阳观，正好是国师公羊修所在的道观！

“你都知道些什么？”云珞登时压下声线，刚才还有些缓和的语气一下子冷了起来。

黄二抱着妹妹的手一紧，突然咬咬牙，开口：“白阳观的大人们向来怜惜百姓，几年前的永州城瘟疫就是公羊修大人座下的大弟子作法平息的，现在遂安城突然发了怪病，城里所有人都盼着白阳观的大人们来呢。”

这句话倒是很有意思，所有人都盼着白云观的人？当本城知县还有几十里外镇守山关的大将军当什么了？摆设？

云珞并不是一个傻子，黄二话里虽然捧着白阳观，但是其下对于遂安知县的不满却是明明白白。

虽然朝廷上保皇党和国师党掐的死去活来，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遂安百姓，城内出了怪病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希望放在头顶青天上，那必定是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幕！

云珞一言不发的看着黄二，看得黄二脸上的冷汗流了一脸才开口：“我不是白云观的人。”

黄二脸色立刻灰了下去，尽管他极力掩饰，也还是隐藏不住脸上的那股失望。

“但我对城里的怪病很有兴趣。”云珞接着说道：“你如果知道什么，最好全部都说出来。”

几乎在云珞话音刚落，黄二的眼睛就再度亮起，显然又脑补了一番云珞的身份：“大人，城里确实有很多人生了怪病，但那些人都被知县关到土地庙里去了！”

说到这里，黄二一个哽咽：“他们，他们身上全烂了，等烂完，人就死了…………那狗官根本就没想治好那些人…………”

“既然他们都被知县关到了土地庙，那

里肯定有县衙的人看守，你怎么知道县官根本没想治好那些人？”而且关于怪病的事情，这孩子也知道太多了。

要知道他在出客栈前问过掌柜的同样的事，掌柜的却只知道得了怪病的人会被关进土地庙，至于其他怪物怪病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可见知县对于消息的封锁有多好。

黄二嘴唇一抖，看上去似乎条件反射的想要隐瞒什么，但看着云珞的脸色，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实话说了出来：“老赖头也得了这种病，但他还算有点本事，从土地庙跑出来了。”

女童一抖，抽了一声鼻子。

云珞却精神一震：“那就带我去看看老赖头！”

很明显，语气去土地庙那里费力气的和知县的人硬碰硬，还不如去见见老赖头，或许还能收获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想了想，云珞从袖子里掏出掌柜的给他的小钱袋抛给黄二：“你不是说老赖头就想吃点好的吗？”

黄二手忙脚乱的接住袋子，只往里面看一眼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右手牵着女童，一路上也没敢作幺蛾子，小心翼翼的拿几个铜板买了点点心就将剩余的钱还给云珞，不一会，就将云珞带到了一处破败的巷子深处。

那一处十分偏僻，进了巷子后沿路的房屋倒了七八成，明显已经没有什么人居住了。

女童蹬蹬蹬的向前跑到一扇门前，小心翼翼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细细的喊：“爷爷，我们回来了。”

破败的院子内积雪未扫，房屋勉强未倒，呼啸的寒风穿过破破烂烂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哭声，云珞踏进院门，发现在西南角的老树下面，堆着一座小小的坟茔。

木板做成的粗糙墓碑上系着一块掉色的红布。

似乎在回应女童的喊声，屋子里传出一连串咳嗽，黄二和女童急忙跑进屋子，云珞也随之跟了过去，不料想还没有进屋，就忍不住立刻捂住鼻子和胸口的鱼蹬蹬蹬后退好几步。

一股浓浓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乍一闻到，简直以为自己到了五谷轮回之地，以前娇生惯养的云珞不得不在外面深呼吸几口寒冷的空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再度推开那

扇破烂的房门。

屋子里生着火，但也并没有比外面能暖和多少，甚至因为有火，那股子酸臭的气味更加令人窒息。

除了黄二和那个女童，屋子里还有一个和黄二差不多大的少年，身形瘦小，瞳孔暗淡，家里进了外人也不抬头，只缩在火堆边烧着热水，而男孩旁边的稻草堆上躺着一个人，女童和黄二都围在那个人旁边，却完全不敢伸手去碰他。

云珞向前走了几步，顿时发现那股子腐臭的气味就是从那个躺着咳嗽的人身上传来的，而那个人，或许已经再不能算是一个人————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脸部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全是焦黑的烂肉和腥黄的脓水，破烂的棉袄下面一片湿冷，浸满了从自己身上滚下的脓水！

似乎是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稻草上的人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眶发黑，眼里一片浑浊，显然已经看不到东西了：“是，是什么人？”

声音很小，几乎全是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