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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夜一行人从兴州至江宁府,整整用了三天,一路上瞧见的景象无外乎被大水冲毁的房屋、淹没的良田,以及缺衣少食、惶恐不安的灾民。
“天灾面前,人如蝼蚁。”敖夜收回目光,眉头紧锁,搭在腿上的手不禁握成拳,叹道,“偏偏又遇上贪官污吏,不以百姓为重。”
若非他这一回落水,恐怕还不知道只江宁府府城外的灾民安置处是一派祥和景象,而其余地方的百姓却正处于水深火热之间。
闻言,佘宴白轻笑道,“我与你看到的不同,我看到的是一群学不会自救、只能期望强者垂怜的弱者。”
无论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世人从不曾改变,只是天地间再无一个任劳任怨的大善人。
敖夜抿了下唇,凝视着佘宴白上扬的嘴角,唤道,“宴白……”
“嗯?”佘宴白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眼眸望过来时竟有几分天真懵懂,但只一瞬,错觉褪去,幽深如潭才是真实。
敖夜眉头微皱,咽下心中的无数疑问,只道,“你头发乱了。”
“啧。”佘宴白笑容一顿,拔下木簪扔到敖夜怀里,烦躁道,“你来。”
敖夜愣了一下,随后在佘宴白的催促声中默默靠过去,五指穿过如同绸缎的青丝,仔细理顺后再轻轻挽好。
蛇形木簪如一条真蛇盘踞在佘宴白发间,猩红的眼睛泛着冷光,像是随时可能咬人一口。
“无毒之蛇?”敖夜这会仔细看了看木簪,才发现蛇嘴里的牙并非毒蛇所有。
佘宴白身体一僵,往旁边坐了坐,神情有些不快,冷哼道,“怎么,你瞧不起无毒之蛇?”
他突然生气,敖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摇了摇头,“我怎会瞧不起无毒蛇?蟒蛇无毒,亦可绞杀猎物。若是普通人遇上巨蟒,怕也只能沦为猎物。”
佘宴白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冷笑道,“最好不会。”
过去凡是瞧不起他的,最后可没什么好下场。
敖夜哑然失笑,只觉为一件小事争论的佘宴白分外可爱。
他一笑,惹得佘宴白皱眉看了他好几眼。
还好马车缓缓停下,佘宴白察觉孟天河的部下
孟天河的部下低声道,“殿下,我等已至,按您的吩咐,已通知李大人与柳知府等人前来迎接您。”
“嗯。”敖夜脸上的笑意顿消,转头对佘宴白道,“你在车上等我片刻。”
说罢,他独自下车,一眼便看到工部尚书李桉等京城来使、江宁府的诸官员以及他的贴身太监与侍卫们等候在一旁。
“殿下!”小太监福安眼泛泪花,小跑到敖夜身旁,哭道,“殿下您受苦了!”
尖利的泣音令敖夜眉头一皱,沉声道,“安静些。”
福安立刻捂住嘴,不再吭声。他回头好奇地看了眼马车,透过修复后仍有缝隙的车壁,隐约瞧见一个笑吟吟的美人,不禁心下一咯噔。
“殿下平安无事,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李桉眼角微湿,忙行礼道,“臣李桉,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自敖夜落水之后,他便命人沿秦河干流和各支流日夜寻找,却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请罪的书信不知往京城送了多少回,还好敖夜最终无恙,否则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不必多礼。”敖夜抬了抬手,冷淡的目光直直射向李桉身后一脸心虚的柳贺年。
察觉到敖夜的视线,柳贺年庞大的身躯缩了缩,试图躲在李桉身后,可惜李桉过于清瘦,只能遮住他小半身躯。
“柳大人。”敖夜沉着脸,右手落在腰间的剑柄上轻轻摩挲。
“臣、臣在。”柳贺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讪笑道,“那日若不是殿下相救,臣恐怕凶多吉少,臣亦十分感激殿下的救命之恩。”
说着说着,他心中的担忧渐渐散去,就算太了知道他有意撞他落水又如何?只要没有证据,谁都拿他没办法!
柳贺年又嚣张起来,看敖夜的眼神亦有几分不屑。等三殿下上位的那一天,这位太了怕是会连乞丐都不如。
“柳大人,就当那日孤从未救过你吧。”敖夜平静道。
不等柳贺年理解完这话是什么意思,脖间一凉,他便人头落地,睁大的眼睛映出自个还直挺挺站着的身躯。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令在场的众人纷纷瞠目结舌,看看尸首分离的柳贺年,又看看正甩去剑上血珠的敖夜,许久无
尸身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众人这才回神,尖叫、腿软、呆愣、哭喊,反应不一。
敖夜手腕一转,霜华剑归鞘。
“事情已了,出来吧。”敖夜朝马车里的人伸出手,脸色不复刚才的冷峻。
车帘中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敖夜掌心。
“出手干脆利落,不错。”佘宴白瞥了眼地上的尸首,弯了弯唇,笑赞道。
福安这下完完全全瞧见了佘宴白的长相,美则美矣,却病恹恹的,实非良人。
佘宴白若有所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福安当即低下头不敢多看。
“谬赞了。”敖夜神情淡淡,扶佘宴白下了马车,随后适时地松开手,背在身后捻了捻。
“殿下,您怎么、怎么突然杀、杀柳大人?”李桉结结巴巴道。
“谋害储君,其罪当诛。”敖夜神情微冷,“来人,将柳大人的尸首送去京城。”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孟天河的部下过去拖走柳贺年的尸首。
“谋害储君……”李桉喃喃自语,须臾后,突然道,“莫非殿下落水乃是他所害?”
敖夜道,“孤救他在先,他害孤在后,此等不仁不义之人,死有余辜。”
他知道,不论是柳贺年,还是柳明志,不不将他们就地格杀,便再无要他们性命的机会。
“那殿下也该将其押送京城,听候圣上发落啊,怎能私自杀害朝廷命官?”李桉面露担忧之色,“殿下此举,回京之后文武百官还不知会如何指责殿下。”
“便任由他们说去吧。”敖夜冷声道,“孤何时在乎过旁人的言论?”
押去京城?呵,有罪也会变成无罪。
李桉想起敖夜过去在京城的诸多事迹,顿时哑然,随后走近几步,小声道,“日后殿下若有需要,臣李桉,可为人证。”
实则他当时受惊过度,并未瞧见柳贺年加害敖夜的那一幕。
敖夜有些惊讶,颔首道,“李大人的心意,孤心领了。”
“殿下救我性命,恩重如山。”李桉叹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请先去歇息吧,他们由臣来安抚。”
这个他们,说的是一同从京城来的官员与江宁府的地方官员。
敖夜点点头,随后不顾旁人的目光,直接
佘宴白也不客气,依言覆在他背上,低声道,“你倒是背上瘾了。”
敖夜默不作声。
“殿下,这边来。”福安及时上前领路。
孟天河的部下默默跟上,太了侍卫见状匆匆上前,双方并排而行,互不相让。
“嗤,失职的废物。”高大黝黑的汉了嘲笑道。
太了侍卫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北境人倒是有趣。”佘宴白听见后低笑道,“对我的胃口。”
敖夜脚下一顿,眸光闪烁,“嗯。”
“不是,你嗯什么?”
敖夜背着人继续走,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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