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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微风拂过希斯莉的碎发,她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委委屈屈拉着肯的手撒娇,被从不悔棋的肯冷酷无情地拎到一边。

但在接下来的一整局,他开始泄洪式让着她。

希斯莉:*爱心*

柔弱的本体对周围窥伺的目光一无所知,肯倒是抬起头,瞥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摄像头,随即低下头去,专心致志陪希斯莉玩起象棋来。

三局两胜,肯和希斯莉各赢一局。最终,希斯莉被肯的泄洪砸晕,以极大的优势取得了本日的象棋冠军。

——你赢了。

肯温柔地拂去了她落在头上的一片枯花,把这朵还算完整的小花递给希斯莉,当作冠军的奖杯。

希斯莉把花收下,兴高采烈地给自己鼓掌,又被和她心意相通的肯从椅子上抱起来,托举着在花园里转了两圈。

阳光洒下来,香气馥郁的花瓣落满希斯莉的裙子,她冰蓝色的眼眸一闪一闪,愈发显得天真烂漫,像春日里清澈的湖泊。

女孩子银铃似的笑声遍布整个花园,被她的快乐传递到,肯也很轻易地高兴起来,等希斯莉累了才恋恋不舍放开手。等他们重新坐下,两只又开始亲亲密密地分享起一碟饼干,希斯莉贴着肯的耳朵说了又说,时不时还会咯咯直笑。

蝙蝠侠:……

老父亲还没见过自己的小女儿这么高兴,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事实真相是,希斯莉在给大只些的另一个自己传递快乐零食,而看在老父亲眼里,就是鬼魅凶残的豹子完全被雪白毛绒绒的小猫咪迷得神魂颠倒,路都不会走了。

蝙蝠侠很不愿意承认,但花园里的那两个人之间确实有一种奇妙的默契。

肯能懂希斯莉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动作和每一种意思,希斯莉在他不能说话的情况下也可以和他完美沟通,气场严丝合缝地让人牙酸。

那是一种比语言更丰富的东西,比爱情酝酿的时间更长、更久远,久到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介入他们两个之间。

每一次,希斯莉提到肯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眼睛里,会爆发出非常

明亮又热烈的光。

蝙蝠侠不愿再看这糟心的一幕,因此短暂低下头去。与此同时,希斯莉的指尖在肯的手臂上轻轻擦过。

——开始了吗?她问。

肯幽深的蓝眼睛望着她,安抚性的夜风包裹着希斯莉的神志。

——开始了。

他无声回答道。

阿卡姆疯人院里,小丑恢复的比梅菲斯特想象的还要快,很大程度上也因为她没下狠手。

在他再次被扔进牢房时,梅菲斯特猩红的眼眸盯着他,看他怎么用一种夸张的亲呢语气与她说话。

“小美人!”小丑笑着指指自己身上的新鲜疤痕,“我们又见面了。“

在小黑屋里,梅菲斯特已经用小丑的鲜血好好哺育了一番自己的丝带,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沉重地挤压、翻涌,涂抹上毒液,像一桶不断翻腾的即将溢出的水。

她养精蓄锐了整整一天,整个人身上乍一看的危险气息似乎消失了,但她的眼睛里,那种冰冷至极的光芒,比以前还要尖锐。

玫瑰含苞待放,随时都是狩猎的盛宴。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梅菲斯特的意图,小丑顺着墙面坐着,惨白的脸望着她,咧开嘴,冰冷又怪异地笑了一下。

“不要着急……”他轻语道,“还有十七个小时。”

汉尼拔离开后,办公室在暮色里显出某种模糊的吊诡,和白天洁净又整齐的样子截然不同。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在血一样凝固的夕阳中,地狱的君主从阴影中降临,捡起地板上一缕黯淡的金发。

亚巴顿慢慢握紧了那头发,朝着掌心里吹了一口气。

等他再松开手掌,一把铁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取代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头发。

一物换一物,一眼换一眼。

房间里的恶念滚动着污浊的眼睛,地狱的君主在手指间松松握着这把钥匙,找出白日里他摸出来的暗锁。

钥匙生涩地划入锁眼,随着“咔嗒”一声轻响而打开。

亚巴顿把手伸进去,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即将悄无声息滑落到墨水瓶的隔层羽毛,拢在指尖,接着在柜中摸索。

汉尼拔的谨

慎程度,在这个小小的柜子里方方面面显现了出来。

且不提这里是只有大学生才能进来的医务室,没有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的允许,学生们根本不可能主动去碰书柜,更不可能东翻西找几小时,发现这个藏得堪比防空洞的抽屉。

更何况他们根本无法从汉尼拔身上取得钥匙。

地狱的君主能够进来这里,是因为他换来的身份被脚下的土地所承认,被汉尼拔亲自邀请进来,成了汉尼拔唯一无法防备的特殊情况。

夕阳切割着亚巴顿的影子,模糊的暗色块勾勒出亚巴顿头顶巨大且不详的角,在他缎子似的长发上抹匀血红色的光。

他耐心地取出了被封存精美的木筒,在轻轻晃动,听见里面醋水的轻响后,这才开始着手取出里面的纸质资料。

五分钟后,亚巴顿神色淡淡地睁开眼,接住空气中凭空出现的一叠照片。

各式各样的人体和脸孔出现在构图中,生肉和鲜花的组合,人体和油画的组合,充满美学气息的同时,又让人冷得毛骨悚然。

在柜门的最底层,放着一枚勋章,和一条陈旧的缎带。

房间里的冤魂更加臭不可闻,一个两个都想往亚巴顿的身边乱钻,他轻描淡写地一瞥,几乎把那缕不怀好意的人手当场打散。

虚拟人体没有指纹和皮屑,一切都由能量点构成,亚巴顿取出这条缎带,把它绕在指节上,从其中阅读缎带上承载的故事。

冬夜里的小女孩,骨瘦如柴、殴打、爆炸、震耳欲聋、推搡,那些比疼痛更深、比恐惧更可怕的回忆。

随着第一声难以抑制的尖叫,她的噩梦缓缓拉开帷幕。

亚巴顿沉默了许久,才一样样物归原处。他将照片放回柜中,羽毛悬停在墨水瓶上方,钥匙重新替换回头发,散落在地板上。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半边脸,一半成了明艳动人的红,一面则是沉黯的黑。

黑发羊角的恶魔把缎带慢条斯理系好,长长的一端顺着他的腕骨顺服地垂下。他空洞的黑眼睛望着上锁的隔断,那里面正躺着另一条一模一样的缎带。

当恶魔的身影再次消失时,办公

室内空气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从希斯莉快狠准捅破老父亲就是蝙蝠侠后,韦恩家的秘密即使没有让她完全看见,但也忽然不再费尽心思,试图将她排除在外。

眼下,她快步奔进书房时,布鲁斯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事,在皱着眉读屏幕上的分析数据。

希斯莉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背着她做了什么,但她也同样喜欢这份来之不易的坦诚。

像只快乐又轻盈的小鸟,她往老父亲的胳膊下一钻,在他怀里软软地一扎,就呆在那不动了。

鼻间是小女儿甜丝丝的沐浴露香味,眼前是她梳得柔顺整齐的漂亮小脑袋,布鲁斯也忍不住心里一软,拍了拍她的背。

“希斯莉?”他边摘眼镜边沉声问,“怎么了?”

“爸爸。”他的乖乖小女儿甜甜地喊他,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啵”一声从他的胳膊缝隙里钻出红红的小脸,希斯莉笑得眉眼弯弯,刚刚还好的头发也被闹得乱糟糟。

布鲁斯目光刚刚放柔,就听见她问。

“今天肯可以留宿吗?”

布鲁斯:笑容突然凝固.jpg

“他没有买回纽约的票吗?”布鲁斯尽量冷静地问,“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他付住在哥谭市最好总统套房的钱。”

“爸爸,”希斯莉把小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上,这样亲密地一抱,布鲁斯就敏锐地听见了她胸腔里浑浊的呼噜声。

“有肯在的地方让我很安心。他不会乱走的。”

她小声说。

实话说,布鲁斯·韦恩愿意满足女儿的任何愿望,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是钱不能买到的,不管她提得有多过分,她是要火星上的风暴还是闪烁的星星,他都愿意给她。

但让一个外人,一个肯这样的人住在这里,就像在他的卧榻之侧让猛兽酣睡一样。

“肯不会乱走的。”在纷乱的思绪中,布鲁斯忽然听到小女儿这样说。

她没有用“我保证”或者“我发誓”这样的话,而是一个陈述句。

太阳从东边升起。地球绕着太阳旋转。肯不会乱走的。

……就是这样简洁又坚定的相信着。

布鲁

斯忽然失去了涌到嘴边的劝阻。

有两三秒,他定定的凝视着希斯莉天真烂漫的脸庞,忍不住闭上了一会眼睛。

“好。“他低声道。

“我答应了。”

希斯莉:?

希斯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老父亲要做出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但答应了就是好事!

她笑嘻嘻地在老父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从他怀里溜了下来,“啪嗒啪嗒”跑出房门。

——把还在发愣的老父亲关回他自己的书房。

阿卡姆疯人院中,气氛一分钟比一分钟更奇怪。

警卫们焦躁不安地巡逻,时不时用警棍抽打犯人的铁栏杆,把哐哐的声音弄出去好远,更加让人心浮气躁。

黑暗里窥伺的眼睛也一双双冒了出来,黏腻的、恶毒的、冰冷无机质的,恶魔的灵魂在一具具穿着橙红囚服的身体里重新复苏,低语和呢喃声如同一千只横冲直撞的蚊虫,直到空气中的兴奋和残忍浓度仿佛已有实质。

小丑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格外平静愉快,他坐在自己的牢房里,哼着歌,有一下没一下和梅菲斯特搭讪。

“小美人?”他小声道,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梅菲斯特:?

她懒得搭理谈话欲突然变得旺盛的小丑,而是用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小丑大概以为她对他说的话有点兴趣,于是更加卖力地凑到栏杆中间。

他怎么也不会知道,梅菲斯特看似阴冷的眼神后面,只是一只希斯莉在披着皮茫然地放空,一边想念韦恩庄园那张软、舒适而香气馥郁的大床,一边一点点在脑子里顺她今晚的计划。

浑水摸鱼——搅乱人群——打时间差——冲到地下——找到资料——打时间差——重回人群——把看到她离开的全部都打歪——再回到阿卡姆。

躺在水泥地上的日日夜夜,她都在脑海里反复计划这个问题,就算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也有得是办法弥补;更何况,这个计划根本就不会出错。

只要欲望丝带的同步率不开到百分之五十往上,梅菲斯特的脑袋和智商就还能正常运转

只要欲望丝带的同步率徘徊在百分之十,健康、清醒且身体健全的希斯莉要比本体还高效,能做下天才的决策和行动。

而欲望丝带同步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时,梅菲斯特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

“你着急了吗小美人?”那边小丑还在自说自话,“不要急,很快……很快……”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发闷的爆炸声,刹那间,烟尘和火药的气味顺着通风口灌入室内,梅菲斯特所在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小丑从他的囚牢里踉踉跄跄爬起,双手高高伸向天空,狂笑着。

梅菲斯特沉默地随着他的动作抬头,望向天花板;两声不详的嗡鸣过后,灯泡“啪”的一声停止工作,一层楼都陷入了黑暗。

“开始了!”她听见小丑从胸腔里呐喊出声。

外面的天空雷雨交加,巨大而可怖的光柱击穿了一颗大树,惨白的光在黑暗中照亮了小丑鬼魅似的脸。

梅菲斯特侧耳倾听,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正在迅速上楼,□□和人们狂笑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像人间最惨烈的交响曲。

“来,来我这里。”

小丑在黑暗中对她伸出手。

梅菲斯特看了他一眼,无数红丝带迅速从她的身体里延伸出来,掰住栏杆,狠狠撕扯。金属发出变形的让人牙酸的声音,被轻而易举地扯开,丢到一旁。

红丝带在她的身体旁漂浮不定,像玫瑰丛簇拥着它们的皇后,一闪而逝的雷电照亮了梅菲斯特的脸,她是一座美与恶涂抹而成的石膏像,雪白、殷红、漆黑,浅紫色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肩上,像夜晚迷乱的星轨。

美得勾魂夺魄,也恶得惊心动魄。

“来。”

小丑忽然沉下声音,第三次重复道。

在他的视角,红丝带沉思似的看了他一会,仿佛在犹豫是等在他身边,还是现在就冲下去大杀一通。

她的丝带最终隔着栏杆晃晃悠悠伸了进去,舔掉了他手掌上磨出的血珠。

【欲望丝带同步程度:30%】

阿尔弗雷德把肯的房间安排在希斯莉旁边,并整理出了客房所需的全部东西,

包括合适图案的枕头、被子、靠垫等。

整个过程中,希斯莉都在凑热闹,给肯换了花里胡哨的香薰和泡泡浴球,甚至还给他挑了一只小熊。

一米九的男人站在原地,沉默着,手里被塞了一只毛绒绒的小熊,画面不和谐且惊悚程度堪比视觉污染。

银发老管家在旁边看着,以为肯至少也要沉一下脸,但他面色如常地看了看这个玩具,并没有表现出不喜欢,而是一直捏在手里。希斯莉没让他放下,他就没有放下。

灯光下,他垂着蓝灰色的眼睛,睫毛都是浅浅的金色,像一汪冰冷又温柔的雪泊。

“晚安。”

希斯莉憋着笑对大只些的自己挥挥手,跟着阿尔弗雷德走出房间。

——晚安。

肯静默无声的看着她,目光里平静又包容。

等希斯莉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她锁上房门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等待她的肯。

他来拜访时不会戴上他的面具,也不会戴上刀,但还是穿着他的工装裤和皮鞋。即使他依旧看上去冰冷而不近人情,但至少比“杀人鬼”的造型要好些,只是“罪犯”级别。

——肯走过来牵着希斯莉的手,和她思维共享后,冒出一串哭笑不得的思维泡泡。

——我觉得他大概接受我了。

“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他的雷区蹦迪。”

希斯莉顺势躺回他怀里,哼哼唧唧抱怨头痛,肯和她都能听见,脑海中那一串串“丁零”“丁零”的提示音。

【欲望丝带同步程度:30%】

“她开始了?”希斯莉声音含糊地问。

【欲望丝带同步程度:45%】

——嗯。

肯找了毛巾来给她擦脸。

【欲望丝带同步程度:50%】

今夜是尤为不太平的一夜,小丑从阿卡姆再次越狱,同时带着大批高智商罪犯与超能力者扬长而去。

地狱里的恶鬼重返人间,罪犯们重新在城市里为非作歹,烧、杀、抢、掠,人们哭喊得越大声,他们便越肆无忌惮。

蝙蝠侠和罗宾紧急出动,布鲁斯调出战甲,忽然——一个念头击中了他。

只是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希斯莉——红丝带,那个在哥谭掀起腥风血雨狩猎的红丝带标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奇怪字体。

是什么?

如果没看过那一天晚饭的监控,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红丝带也是毫无人性的野兽;但蝙蝠一家都见过红丝带的另一重身份,梅菲斯特,一个和善的长相艳丽的“普通”女人。

野兽和人类之间炫耀或表达讯息的方式截然不同。

蝙蝠侠大步走到电脑前,把那张平面图重新打开,缩小,努力忽视高楼之间的缝隙和歪歪扭扭,连接起那些密集的红点;他的心在胸膛里响亮地撞击,呼吸却维持的异常平稳。

旋转地图、翻转、倾斜、曲线更改,莫名其妙的符号在短短几步内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词。

“hi”。

她用血和人堆出了一条用来和人打招呼的路。

蝙蝠侠双手撑桌,嘴唇抿得很紧,屏幕的蓝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没有什么比发现野兽具有人的思维和示威方式更可怕的事了,此时此刻,和梅菲斯特对比,隔三差五来拜访希斯莉的肯简直就是温软无害的小狗。

希斯莉此时正和肯躲在大床上,远程观战阿卡姆疯人院的突发新闻。

她此时正在发烧,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缩成一小团,被游戏系统的过激提醒折磨到头晕脑涨。

低烧感像小小的针一直扎她的后脑,但希斯莉和肯的心态都很好,一个在病痛中稀里糊涂想要睡觉,另一个无论轻拍希斯莉几个小时都不觉得疲惫。

——亚巴顿拦住了大部分在往这边窥伺的人。

肯回了马甲群里的消息,把亚巴顿的对话框显示给希斯莉看。

希斯莉就点点头,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猫咪,趴在肯的肚腹间打盹。

——梅菲斯特要行动了。

听到这里,希斯莉强打精神,去看手机上梅菲斯特说了什么。

梅菲斯特的回话也一如既往的简洁,恨不得次次都已读不回。

——“第二步”。

猩红的丝带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抽飞一片血肉哀嚎。

梅菲斯特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把人打

得三四个月出不了医院门,而更多的是搅乱人群中的浑水,把恶棍们的情绪激发到极致,再功成身退。

火光之中,她又一次已读不回,转而向火场深处走去。

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小丑一个人跑得太远,其他人都在单打独斗,像野兽一样圈起彼此的地盘,恶棍撕扯恶棍,恶霸殴打恶霸,□□和人们的声音不绝于耳。

随口吸干了一个横冲直撞上来的倒霉蛋,梅菲斯特朝着地下试验场的方向进发。

她的脑海里是四十年前阿卡姆疯人院的地图,即使墙体重建、建筑物倒塌,丝带也可以把她送上任何地方。

她最终在荒凉的疗养后院停住,在脑海里默默过了遍地图,望着地面上被杂草盖吊大半、锈迹斑斑的下水道井盖。

试验场就在这下面。

一条丝带把这下水道井盖提了起来,触感若隐若无传递给梅菲斯特。她厌烦的皱起眉心,更多的丝带托着梅菲斯特稳稳下降,她将手一抬,那条丝带又用来把井盖重新合上。

这里也早已经干涸,不与哥谭的主管道接通,而是自成一派,由于几十年之前就没人用了,更加自顾自地破败荒凉。

梅菲斯特就走在这样的管道中,甚至能听见自己高跟鞋在墙壁上不断反射回来的声音。

这里漆黑如死,但她完全看得清黑暗里面有什么,因此也不担心有东西敢在她面前搞突然袭击。

她最终走到了管道的尽头,这里宽广仿佛一座隐秘的宫殿,砖墙也保存得完好无损,淡淡的微光从细小的漏水口缝隙里落进来,像无关紧要的尘埃。

梅菲斯特的丝带稳稳对准了砖墙的正中,就要下手。

“不要这样做。”

一只手从虚空中探出,仿佛一早就知道她要不耐烦。这只手青白、指节修长,腕骨上还系着一条陈旧的缎带,在制止了她以后,更多的部分由这只手伸出了虚空,接二连三显形了手臂、肩膀、身躯和头颅。

正是地狱的君主,亚巴顿。

黑发青年站在这里,甚至脖子上还有一个温莎结的领带。他看上去是匆匆赶来,只来得及收敛了头上的角

和过于吓人的眼睛,看上去挺拔又温柔。

【欲望丝带同步程度:50%】

这是一个不尴不尬的数值,梅菲斯特也许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也许不能;即便如此,她会不会听进去肯也无法保证。

欲望丝带和他的山羊角不同,四星级的山羊角同步率开到最高也只是莫名其妙的表演欲,五星级则是很危险的双刃剑。

用得好,所向无敌,用不好,自己也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眼下梅菲斯特就在安静的看着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过了一会,她终于主动退开,等着他先动作。

亚巴顿静了一静。

他踩下脚边的第一块砖,然后是第三块,第十一块,随即对着一个忽然弹出的小机器低声说了什么。

过不了一会,机关启动的声音隔着墙清楚地落入亚巴顿和梅菲斯特的耳朵里,他们默契地各退一步,管道尽头在他们面前轰然打开。

“请。”亚巴顿站着没动,带着点笑意说。

等梅菲斯特再去转头找他的身影,黑发青年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她索性不去纠结,转而走进这泛着腐烂和血腥味的地下试验场。

四十年前的时光像在这里被固执地留下,设备、风格、设计方式都是四十年的模样,灰尘在架子上积了一寸又一寸,随着梅菲斯特的走过,飞得铺天盖地,阴暗又吊诡。

除了鼠妇和书虫还在孜孜不倦地啃食这里的纸质资料,再也没有其他一星半点依旧算得上是“活着”的生物了。

梅菲斯特在这些工位周围走着,看到无数处被烧得焦黑的人型,仿佛瞬息之间,这里发生过一张集体自燃事故。

痛苦的人在徒劳地试着熄灭它们,但最终,该离开的人还是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

这让梅菲斯特愈发意识到,这里有很多真相等待着被人发觉;也许那时候的人可以撒谎,调查结果和事实不会撒谎。

她耐心地拂去了一个文件夹上的灰尘,准备从这本她看不清名字的文档开始。

文件名:《关于“永生”的收纳规定》

希斯莉现在比入睡前更

加不好受。

如果说之前的梦都只是在吓人,那么这是一个就是真实的惊悚故事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无数条几层楼那么高的大蠕虫在向她张牙舞爪扑来。蜘蛛,甲虫,鼠妇和蚂蟥,它们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在让希斯莉感到恐惧的同时,又真实地剥离着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就像她在猝不及防第一次入梦时,就是吃掉了非常大的一次暗亏。

肯,梅菲斯特和亚巴顿。

希斯莉要拼尽全力把这些名字握在手里,掐得出了血,才能不下意识地遗忘他们,遗忘他们为什么要叫这些名字。

她一路奔逃,拖着气喘吁吁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走位躲开了那些在后面追着她的人。然而他们穷追不舍,似乎唯一的作用就是要将她逼上天台。

而希斯莉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在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她毫无停顿地跨过了两道楼梯,一瞬间从上行人变为逆行人,消失在了人海中。

在脱离那群蠕虫后,她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不小,恢复了之前的水平。

外面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希斯莉想。

比起单纯的窥视和定位,这一次的梦像是一部份的流水线,完完全全落在她手里,人赃俱获。

流水线的组装需要三步,激发恐惧、提取恐惧、再将恐惧发送到需要此类商品的国度。

即使完全不愿意提起、也不愿意回忆,希斯莉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梦。

她曾经这样回到了二十岁,在二十一岁时逃离了试验场,最终死在那一年,被疾病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吞噬了尸体。

她在那一年忘记了很多事,也封存了很多事,但希斯莉知道,自己也想要获得全部的真相。

五分钟后,希斯莉面色平静地醒来。

这一次,没有亚巴顿,她也以五五分的姿态和那个“世界”窥伺她的人打了个平手。

肯没有醒,在觉得她轻微动了动后,直接伸出一条手臂,把她捞回来大睡特睡。

希斯莉当然是对此没有异议,她发着烧,本身就需要养精蓄锐,大豹子和小猫咪彼此叠着,毛茸茸的

头凑在一起,爪爪也搁在一起。

梅菲斯特在地下试验场看了很久。

每一份文件都被她深深刻下脑子里,最重要的东西被她藏在身上,剩下的资料,梅菲斯特看过就烧。

正如她的猜测一样,当年的实验即使闯到这里也只能看见语焉不详的部分记录。

可以确认,希斯莉·韦恩曾经被用作实验,研究人员们也拥有过她的干细胞、红细胞和骨髓。

到后来,她根本不再仔细研读这些文件,而是看过就烧,看过就烧。

灰尘飞起三丈高,可梅菲斯特本人又不怕一氧化碳,被烧得只剩灰烬的文件碎片很快就有慢慢一捧了,实验室里唯一的提示也被梅菲斯特抹得一干二净。

她把最后一份记录扔进火里,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站起身来。

排水口漏进来的零星的光落在梅菲斯特脸上,妖异又惹人注目。计划到这一步都有被完美执行,她迅速从排水口撤出,回到地上,盖上下水道井盖,并回到战场。

在这里,被她吸过一顿的人刚好还差一分钟就会离开,梅菲斯特当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天赐良机,刚刚消耗了一顿、有些萎靡的红丝带,像个抱着芬达对瓶吹的小孩子。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梅菲斯特的盛宴时间。几分钟过后,想要逃跑的一堆人都被吸得手脚微微抽搐,在原地彻底不动了。

等小丑寻着消息找来,梅菲斯特正站在一地躺倒的人的中间。

他满身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衣服也很狼狈,有明显扭打过摔得淤血的身体特征。反观梅菲斯特,她此时精神抖擞,再一次吸饱血的丝带亲呢地吻她的脸,她身上毛骨悚然的野兽感又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配合她脚下不知生死的人,杀伤力简直十倍。

没等小丑走进,她就用冰冷得吓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小美人?”小丑停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过了一会,她仿佛才意识到他是谁。

即使这样,她的眼神也一直都没有改变,那是一种猎人即将撕碎自己猎物的无情。

小丑看了她一眼,忽然警铃

大作。

不到一秒,他刚要扔出恐惧毒气。瞬间窜上来的丝带困了个严实,三十秒钟就被吸到休克。

小丑的血实在是太香了,再加上他总是闲得没事要来讨嫌,因此梅菲斯特把他当吸吸乐嘬也没有丝毫愧疚,越狱一次后,他的血喝起来甜得像蜜糖,里面的毒汁熟透到即将爆浆。

梅菲斯特:(喜欢)

她五感敏锐,开始逐渐听到警车朝这边来的刺耳警报,车子的刹车声和高速飞驰来的引擎声。梅菲斯特并无意偷到一些含糊不清的资料就撤,计划至今都在完美执行,她更不想浪费这次难得不易的机会。

因此,当无数警员停下车,准备和歹徒发生一场恶战时,他们只看到孤零零的梅菲斯特坐在高高的“尸体”堆上,嘴角还带着残留的血迹,对于他们给她戴手铐并没有什么意见。

有她在的方圆十公里,算是整个十年最好抓人的区域。

也许还有顽隅抵抗的个体,但最终,所有囚犯都被按编号重新抓了起来,一车有一车,准备塞回阿卡姆。

半夜,希斯莉似有所感般惊醒,她就着夜灯的光亮起来喝水,回来就看到肯在用他的联络手机。

“结束了?”她带着困意小声问,顺手点开了游戏光屏,随即被那个【欲望丝带同步程度:99.99%】下了好大一跳。

希斯莉:……

梅菲斯特真的玩很大,人美路子野。

希斯莉抱着自己的马克杯挪上床,肯随即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看梅菲斯特在聊天室里的留言。

按照梅菲斯特的推测,如果哥谭地下试验场没有关键的核心技术,那么这就说明,纽黑文一定是这一切的起源。

希斯莉迫切的需要知道,那些人还会来吗?会怎么来?这些对她有什么影响?她终于有了自己渴望的家庭生活,她不想毁灭这一切。

但亚巴顿一直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在纽黑文遇到了什么麻烦。

希斯莉又等了一会,在意识到亚巴顿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出现后,她抱着光屏检查成就列表时,竟然发现第一章不知何时早已通过,现在可以从2-2开始。

又是一波金币和钻石入账,希斯莉快乐地一头栽倒回游戏里去了。

她终于将跑酷游戏打通关,开始打第二个游戏;这个游戏的名称叫“枕头大战”,具体操作比第一个游戏还要简单,她只需要在找不同关卡里找出入场券,然后再花入场券点击屏幕上不断游走的小人,以此获得越来越高的排名。

游戏光看教程就十分无聊,然而界面和人物设计都十分精致漂亮,仿佛芭比娃娃的梦幻豪宅,玩了一两局后。希斯莉忽然——

有点上头。

打了十局左右,刷了三四个成就,希斯莉终于获得了她的第一个技能:一个名叫“慧眼识珠”的蓝阶普通技,还被智障游戏系统喷了一脸的电子烟花。

等她好不容易从奇奇怪怪的热闹特效里挣脱出来,读技能简介时,希斯莉发现它并不是像白鹤的技能一样惹眼且能用一次;慧眼识珠是一个常用buff,平时就可以挂在身上,随时随地发挥作用。

希斯莉秉承着“不用白不用”的道理,在临睡前,随手就把这个技能挂到了身上。

几个小时后,阿尔弗雷德来她的房间门口敲门,提醒她去用早餐。

肯在自己的房门这里应了银发老管家,又回到希斯莉这边,和她一起洗漱完毕,才各出各的门,走到一楼餐厅。

可能是昨天晚上肯确实一次房门都没出这种行为,极大的安了蝙蝠侠的心,阿尔弗雷德的态度比之前也要和蔼些,即使只是两个人的早餐,也问了肯要不要喝杯牛奶。

——肯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轻轻摆手拒绝了。

饭后,肯提出了离开。

希斯莉则休息了一会,在草坪上快乐地看了一本书,这才朝着老父亲的房间进发。

她礼貌的敲了敲门,听见布鲁斯沉声道。

“请进。”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场景再次重现,希斯莉探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眉眼弯弯地要来和老父亲撒娇,但当她来到老父亲身边、布鲁斯准备好接受女儿的黏糊糊亲呢时,希斯莉忽然看到了之前完全无法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说布鲁斯指甲里的血、额角细微的划痕、红肿

的被碎发盖住的破皮处,眼睛里熬红的血丝和僵硬难以动弹的腿。

希斯莉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得虚无缥缈的药味。

希斯莉:………

希斯莉:!

希斯莉:突然就生气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希斯莉?”老父亲低声问僵住的小女儿。

“爸爸。”

希斯莉抬起头,她明显不太高兴,像一只微微炸起毛、哈着气的小猫咪。

“你又受伤了。”

她平铺直叙地指责道。

现在僵住的人轮到了布鲁斯,他的目光和房间内的阿尔弗雷德无声对视一秒,随即不着痕迹地彼此挪开视线。

翻车了。

他按照普通人能察觉到的极限包扎了一番,没想到还是会被希斯莉发现;希斯莉望着自己的老父亲,老父亲也被迫望着小女儿,耳边回荡着答应过她的铿锵誓言,逐渐被小女儿清澈的目光看得心虚脸热。

布鲁斯:……

布鲁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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