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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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守安定却慌了神。

“哎呀，”他手忙脚乱，“你为什么要哭啊？”

新见雪不管不顾，仿佛要把受到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啊，对了，阿雪之前很痛对不对？”大和守安定只好拍着她的脊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之前我手伤也是很痛的，那么多的奇奇怪怪的敌人......我都没哭吔。”

之前挨祸津神一刀的时候，新见雪也没哭啊——当然，应激性的眼泪不算。

眼泪这种东西，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流出来，才有意义：

要么流给自己，要么，流给爱自己的人。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一刻钟过去。

大和守安定简直崩溃：“你为什么还在哭啊？！”

喵之助冷笑：“因为女孩子都是由水做成的吧。”

“虽然我不喜欢英吉利，但我比较喜欢那边糖果和香料的说法。”

夏目漱石坐在喵之助身边，单手托着茶杯。

“......你的话，只是想吃甜品了吧？”

闻言，新见雪的悲意被这种对话冲散了一大半，泪意也慢慢消散掉了，只趴在大和守安定怀里平复心情。

“小小姐，我是夏目金之助，别人都叫我夏目漱石，”夏目漱石自我介绍，“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了。”

“初次见面，”新见雪擦掉眼泪，脸上多了几道滑稽地灰痕，躬身行礼，“我是新见雪。”

“真是个好名字，”夏目漱石沾着茶水，在木地板上写下了这三个字，“新冬见旧景，白雪皑皑。”

“这说明，好诗意，”新见雪双手合十，“谢谢！”

喵之助冷哼一声：“嘛，到底新见是地名，雪是随便挑出来的字吧。”

“......”

“......”

“你的喵之助不是更随便吗——”

“这家伙是大和守安定，刀剑付丧神，”喵之助直接无视，用尾巴指向打刀，“初代刀匠的名字而已。”

新见雪笑起来：“听起来也很有气势，把大和做民族解的话......”

“也是地名，而且本尊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气势的少年。”

“......”

“......”

“你就非得抬杠不可吗？！”

喵之助的回应是用尾巴“啪”得一声甩中新见雪的手臂。

“说起来，如果小小姐是巫女（神子）的话，”夏目漱石转向大和守安定，“可刀剑付丧神什么的，那不是妖怪吗？”

大和守安定歪了歪头：“怎么，难道妖怪就不可以有巫女了吗？”

“......”

“......”

“那不是重点......不过，没有到高天原注册过的刀剑付丧神，的确和妖怪无异。”喵之助的额角滴下一滴冷汗：“你就不能有点神明的自觉吗？”

大和守安定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自觉最重要，自觉！”喵之助强调，“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妖怪，你的本质就会向妖怪靠拢。如果你认为自己是神明，你的本质就会向神明靠拢。在前进之前，给自己明确一个恰当的定义，野良。”

“野良......”

“你不就是野生的吗，”喵之助冲着新见雪扬起下巴，“被那么个小姑娘随随便便就叫醒了。”

“才不是随随便便，”大和守安定不高兴了，鼓起腮帮子，“阿雪是重要的妹妹......冲田君是这么说的，必须要好好照顾她才行。”

这话说得新见雪是又高兴又心酸，紧紧抓住了大和守安定的羽织。大和守安定不愧是冲田总司的刀，受他的影响非常大。

“......那也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找个住的地方吗？”

“......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对哦，我想说的是什么来着？”

喵之助被绕得都忘记了话题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了。

“阿雪，身体没关系吗？”大和守安定真的像兄长一样关心起了新见雪，“伤口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他就伸手拉新见雪的衣襟：“不过，那种伤口不可能自愈——”

“你在干什么啊！”夏目漱石一手杖敲在大和守安定脑袋上，“小小姐是个女孩子！”

“痛！”大和守安定按住脑袋，“有关系吗？我又不是人类。”

“但你是个男孩！”

“......可我不是人类哎？”

“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喵之助吹了吹胡子：“他不是说过了吗？又不是人类。”

“可男女有别不知道吗？”

“对他来说不重要吧。”

大和守安定挠了挠脸，把脑袋转到一边，小声道：“说起来，为什么人类会分男女呢？”

话音落下，众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个，”夏目漱石摸了摸胡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虽然这位付丧神看起来比较年长，但是......还是个小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和守安定脸红了一下，大声抗议：“谁、谁是小孩子啊？！”

“对哦，”喵之助用看人才的眼神换成了看智障的眼神，“成刀时间短，成为付丧神后又因为重伤陷入待机状态，他说不定比阿雪还要不懂事。”

“喂！”

“啊哈哈......安定，我没事，”新见雪自己拉开衣襟看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没为什么，伤口依然在，”看上去像是疤痕一样，“但也没有在流血。”也并没有完全愈合。

“哎，为什么？”

“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

“也是，你是刀剑付丧神，不是医药之神。”

“没错，我只会拿刀。”

“这就很帅了！”

“真的吗？”

“当然！”

“嘿嘿......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大概，没关系吧？”

“安啦，就算有关系你也没办法对吧？”

“说的也是。”

喵之助嘴角抽搐：“这两个人，属性是天然吗？！”

“而且，阿雪，你大概也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吧？”

“哎？”

“你看，”大和守安定拉起新见雪的头发，“全白了呢。”

新见雪这才发现自己的颜色出了问题：“怎么会？”

“这是代价，”大和守安定倒是知道这个，“是你我......命运相连的代价。”

新见雪是灵能力者，但从未经过系统训练，完全是误打误撞。生命垂危之际、过度使用灵力伤害了她的身体，万幸，表面看起来仅仅是褪色了而已。

实际上，新见雪的时间已经在这一刻定格，再也不能长大了。

能成长的，只有她的心灵。

喵之助之所以带她来到了这个大正时代，就是为了让她进一步学习、提高，为时间溯行军所用。

“......这两个孩子，”夏目漱石之妻镜子扫视着新见雪和大和守安定，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新见雪和大和守，表兄妹，”夏目漱石极其敷衍地说，“总之，就交给你了。”

“......”

“我们家猫的朋友，让他们住在东边的仓库里就行了。”他们以前也呆在那里，反正镜子是不记得仓库那边有人住的，这要归功于喵之助设立的结界。“类似辉夜姬的状况，总有一天会回到天上。”

“......”

“有什么问题吗？”

“不，”夏目镜子总结了一下，“他们的身份不好说、要在我们家暂住的意思吗？”

“差不多。”

“我明白了，”夏目镜子冲着新见雪招手：“过来吧，阿雪。”

新见雪放开大和守安定的手，走到镜子眼前。

“真可怜，”夏目镜子掏出手绢，擦新见雪的脸上的灰痕，“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她看一眼大和守安定，“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太不会照顾人了。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脏呢。

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灰，胸口一块还黑糊糊的。

大和守安定只有挠着脸哂笑了。

“而且，怎么能让他们住在仓库里。”

“随便你。”

夏目镜子白了夏目漱石一眼：“我本来还想问，他们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女。”

“什么话！”夏目漱石吹胡子瞪眼，“十多年前我哪里养得起？”

“都说了，‘本来’，”夏目镜子慢条斯理地说，“你哪里生得出这么可爱的孩子，简直像人偶一样呢。”

“难道你就生得出来？”

“来，阿雪，”夏目镜子也不生气，“叫祖母。”

“哼，投机取巧！”

新见雪原本就长得很可爱，当然，这得归功于她当了艺伎的母亲。在褪色之后，她的可爱程度就翻了倍——肌肤雪白，瞳孔粉红，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她和一般的白化症病人不一样，并不会出现畏光的症状，头发颜色也不是乳白色或者黄白色，更偏向于极浅的银灰色。

“真漂亮的颜色，”夏目镜子给新见雪梳头，前面留出平刘海，后面用红色的缎带绑成大大的蝴蝶结，“这样怎么样？”

此时的她已经被收拾干净，换上了粉底白樱的留袖上衣和大红色的行灯袴。

“很漂亮，谢谢，”新见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但是，袴......不是男人的服装吗？”

“呵呵呵，现在已经是大正时代了哟，”夏目镜子拍了拍新见雪的头，“袴这种服装，女人也可以穿。现在的女性，已经不再同于上一代了。”

“......哈。”

“新时代的女性，应该奋发向上，自立自强，”夏目镜子微笑，“穿这样便利的新式服装，到学校里学习新知识。当然，学这些，不是为了嫁人，而是为了充实自己。”

“为了......自己？”

“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就可以自由地恋爱，”夏目镜子把手指放到唇边，“不要让男人来选择你，而要让你自己去选择男人。”

“这就是大正时代的新女性。”

新见雪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恋、恋、恋爱？！”

“嘛，害羞了？”夏目镜子掩口轻笑，“像阿雪这么可爱的孩子，再过几年就会有男人来献殷勤的吧，早点做准备比较好哦。”

“这、这种事情！”新见雪的头低得很低，“我、我完全没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吧。”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啦！

她可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谢谢，但是，对不起，”新见雪抬起头，“我是不会恋爱的。”

“为什

么？”

“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止是在告诉他人，也是在提醒自己。

“是吗，”夏目镜子也不再问，“你已经有目标了呢。”

“......是。”

“那你可要加油了，”夏目镜子蹲下身，替新见雪调整腰带上的结，“不过，做决定的时候要慎重，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是。”

“要记住哦，”夏目镜子仰起脸，“绝对、绝对不要让自己后悔。”

新见雪抿紧双唇，接着大声回应：

“是！”

只是夏目镜子不知道。

现在的新见雪，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