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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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秀才，也就是前世今生同名的董容霖，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卢雅讲述着500年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过，他看向卢雅的眼神也随着这些讲述，变得愈发的深情。

听到这里，董秀才想到自己死得这么“冤”，居然就这么被杖毙而死，他脸不由的都有些微红。

“他死了以后呢？你怎么就成了这画的画灵？”相比董秀才因为过去的尴尬，陆凌瑶更关心他们俩的现在和未来，所以她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听到陆凌瑶发问，卢雅就接着继续讲述。

卢雅从旁人那里听到董容霖的死讯之后，顿时心如刀绞。

从听到消息这天开始，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每天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意吃，就抱着董容霖为她画的那幅肖像哭，早也哭，晚也哭。

她当然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那么即使世人都反对，即使大家都说她的存在会影响董容霖的前程，她也会坚定的和他站在一起，做他的娘子，甚至与她一起去应对皇家的怒火。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吃，人死也不能复生。

悔恨不已的卢雅，最终决定殉情，她选择去黄泉路上追随董容霖的脚步。

“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会选择和你站在一起。”卢雅自缢的时候，嘴里念叨着这句话，也是铭刻在卢雅心中的话。

只是，卢雅并没有如她想像的在黄泉路上追上董容霖的脚步，甚至，她等啊等，都没有等来传说中会带她走上黄泉路的黑白无常。

卢雅死后，她的精魄与那幅董容霖为她绘制的肖像画融在了一起，她成了画，画也成了她。

……

一开始，卢雅并不能离开画。

她的情况更像是一幅画突然开了心窍，她能感知到这幅画所经历的一切：比如最开始她感知到自己被董夫人带回了京都，还放到了董容霖的棺材中……然后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点点变成骸骨……再然后，她就那样在黑暗的环境里，靠着孤独和怀念度过上百年后……直到一场意外的改朝换代，打破了董家的坟茔，卢雅的画像才因此又重见天日，被人收藏……

一天

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这五百年来，卢雅作为一幅画辗转于不同人的手中，经历了很多人很多事，也遇到过一些珍“它”惜“它”的人，但是她没有一刻忘记过董容霖。

她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来越浓。

或许是她想回应成为了一种执念，三年前，突然有一天，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了魂体，能够自由出入画像附近，甚至她发现自己能够吸收天气的灵气进行修炼。

能够在别人入睡时以梦为媒介与人交流，就是她修炼出的一种技能。

可是，自从她有了魂体以后，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卢雅曾偶然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是要将卢雅的魂体抓了献给某个人。而要想避开这些人，卢雅唯有躲避在画中一途。

卢雅为了自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托梦教将她的肖像画收藏了着的举人绘制了一幅山水画，并像她的肖像封蒙了起来，以为能够靠着这种方式，骗走这帮在书生家胡作非为、制造恐怖的鬼怪。

结果自然是没有用。

甚至那个举人还因为这一行为，而直接被当作矛头针对，吓得生了病。

卢雅知道是自己连累了旁人，便让这位收藏她的肖像画的举人把画给扔了，但那位举人却不愿照做，并表示看到她就有一种歉意存在，他相信两人之间存在因果，绝对不可如此对待。

就这样，卢雅即使有了魂体，也不好再随意出入，而是躲在画中藏了几年，除了修炼只能修炼。

而那位收藏她的画像的举人，却一日病重一日。

上次董秀才在书市上遇到的是举人的儿子，他平日游荡不识画，当然更不知道画中有卢雅这个画灵，举人病重之后，他的这个儿子就开始卖他的画作去换银两，卖来卖去最终卖到了卢雅这幅画的头上，而且好巧不巧一幅新画被当成旧画卖给了董秀才，连带着藏在画里的卢雅肖像。

然后就发生了在董秀才家中的事。

卢雅看到董秀才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与500年前的他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有同样的才华横溢，还

能是谁呢？

所以卢雅怀抱着一丝侥幸，心想几年时间过去了，那些纠缠于她的游魂野鬼也许早已经离开，然后她入了董秀才的梦。

果不其然，即使董秀才没有董容霖的那部分记忆，但是他们交谈起来，依然是有如心有灵犀般的投契。

但这样的美好转瞬即逝，董秀才家里又遭受到了鬼魂的恐吓。

卢雅绝望不已。

为了董秀才和董秀才家人的安危，她只能再次选择躲避，只是这一次，她无法再像此前的三年一样躲在画里安心修炼，她的心在遭受着煎熬。

她不知道，这样的躲避又何时是个头。

“我宁愿你把我的画作扔得远远的，也不想你因此受到伤害。你反正已经忘记我了，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卢雅伤感的说道。

看了伤感的卢雅，董秀才心里也难受得很。他虽然确实不记得卢雅说过的那些事情，但是，他看不得如此伤心的卢雅，他用坚定的语气看向卢雅，说道：“我不会抛下你的。”

陆凌瑶还沉浸在这跨越几百年的爱恋中，为他们感动，却突然听得一旁围观人群中的陆远说道：“画之执念孕画灵，画灵生，前缘续。原来这句话是这意思啊！”

陆家的几位老祖宗也纷纷点头。

显然他们以前都听说过“画灵”的相关介绍与传说。

刚刚停下讲述的卢雅和听到卢雅说着几百年孤独正一脸心疼的董秀才，听到陆远口中“前缘续”二字，都同时眼睛一亮，看向了陆宅里这一群特殊的灵体们。

陆远看到他们的眼神，顿时摆了摆手：“别指望我，我也就只是在书里看到过一些‘画灵’的传说而已，但什么样的执念孕画灵，怎么才能前缘续，我还想从你们的身上寻找答案呢。”

听陆远这么说，卢雅和董秀才不由的同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但很快的，又都转变为理解和感谢的表情。

董秀才向陆远的方向又致了一个礼，然后才说道：“是我们唐突了。不过，听这位先生说在书里看过‘画灵’的传说，小生能有缘听一听吗？”

董秀才很有礼，让陆远都难以拒绝。

他

走向陆凌瑶、董秀才所在的位置，站到了陆凌瑶的身后，这才说道：“‘画灵’的传说说起来只存在于我们玄学一行的野史当中，传下来的也就你们刚刚听到的那句‘画之执念孕画灵，画灵生，前缘续’以及关于画灵的一些简单介绍而已。”

董秀才道：“还请先生解惑！”

陆远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一说吧。在书中关于画灵很简单，总结起来大概就三点：一是画灵以画为家，游离三界之外，不受轮回束缚，画在灵在，画毁灵亡；二是画灵可聚灵气，具体修炼极限未知；三是画灵聚集和修炼的灵气，如果为相通灵气属性的人神鬼妖吸收，可补不足。”

听陆远这么一说，董秀才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所以小雅是被和她灵气属性相通的鬼妖给盯上了！”董秀才称呼卢雅为小雅称呼得很自然。

陆远听了，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不要以为到你家捣乱的是小鬼，就认定是鬼妖作祟。也有不少的人和仙能够治住并指挥野鬼。”

董秀才惊讶的道：“真的吗？”仙不意外，人能治住甚至指挥野鬼，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

但他并不傻，转眼想到陆凌瑶的精通，还有这一屋子虽然只有灵体之身，却被卢雅称呼为玄师的人，他也突然懂得了，在他以往普通的世界背后，确实还存在着一些玄之又玄的世界，以及一群在这个玄世界里很有能耐的人。

董秀才那问句很显然只是脱口而出，也没有人或者‘鬼’把这个当成质疑。

陆远答道：“真的不能再真。而且，我觉得是人或者仙的可能性还更大，毕竟……听你们说那些野鬼是想拿画灵去讨好谁，能被讨好又和画灵灵气属性相通的，总归也就那么些！”

听他这么说，董秀才还想继续追问。

但陆远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虽说就这么些，但没凭没据的也不能胡乱猜疑，更何况这些野鬼想着讨好，人正主可不一定知情。”

陆远的这句话透露了两个意思，一是没凭没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透露关于“玄”世界里的更多信息，二是就算透露了，这正主也

不一定是卢雅真正的“敌人”。

既然如此，与其为此追问让陆远觉得“不长眼”，倒不如问点实在的。

对于董秀才和卢雅而言，最实在的，自然是解决他们当前的困境。不然，就算知道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所以，沉吟片刻，董秀才就恭敬的对陆凌瑶和陆远道：“感谢小神仙和玄师的解惑。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问下，对于在我家骚扰的野鬼以及小雅这一出画轴就灵气四逸的情况，能否请小神仙和玄师施以援手？”

董秀才没有问陆凌瑶和陆远能不能处理这事，他见识了陆凌瑶的手段和陆远的见识之后，就知道，那些在自家捣乱却不敢伤人性命的野鬼，应该是没法和眼前的众人相比的。

果然，他这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反而对了陆凌瑶和陆远的胃口。

尤其是说到的任务是捉鬼，陆远不免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向了陆凌瑶，毕竟，杜凌瑶才是那个自“小豆丁”点大就开始见鬼捉鬼训鬼的人。

陆凌瑶身上有个小玉壶，是陆家老祖宗们“送”给陆凌瑶的生辰礼物，在那个小玉壶的空间里面，现在已经蹲了大大小小数十只野鬼，都是曾经出没在陆家村，被陆凌瑶收服或者打服了的。因此，要论捉鬼，比起他们这帮没了实体的“老家伙”，陆凌瑶反而是集大家之所长且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那个。

陆凌瑶刚刚忙着听故事听八卦，现在听完了要干活，比听八卦还开心，毕竟，打服了的鬼娃们，都是她的“小弟小妹”，等到了新环境，这些“小弟小妹”们总是能派上一些用场的。

她绝对不会承认，“捉鬼”会上瘾这等小事。

这事宜早不宜迟，更何况陆凌瑶眼看着就要准备离开陆家宅。于是，在董秀才的带领下，陆凌瑶和陆远等人和鬼一同前往了董家学堂。

之前消失给他们聊天空间的丁嬷嬷，看到他们出门也立马拿了一件绣袄跟了上来，披在了陆凌瑶的身上，并跟在了她的身边。

丁嬷嬷的存在，让众人都歇了嘴。

陆家的这群“鬼祖宗”们还是很敬佩和感激丁嬷嬷对陆凌瑶的照顾的

，但他们从来没有在丁嬷嬷在的时候漏过陷，默默共同的维护着陆凌瑶的神通都是有缘的“老神仙”教她的这个认知。

不说话，只赶路，是有点尴尬的。

还好，他们运气不错。

走到陆家村与邻村连接的山路的时候，陆凌瑶就听到了有对话传来：“你们说这画灵还真难缠，总躲在画里，也不怕憋死！”……“怎么会憋死啊，她这在画里还能修炼呢，说不定再过几年，咱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她！”……“说实在的，咱们这样吓人也不是办法，画灵不出来一切都白搭，就怕反而被地府发现招来了那两位就糟了！”……“总会出来的吧！刚刚小八不就说闻到了画灵灵气泄露的气味吗？”“小八，你过来再闻闻看，是这个方向吗？”……

这些对话的内容，已经明显的泄露了这群人，哦，不，是这群鬼的身份。

他们正是一直追着画灵卢雅不放的那几个。

大概是之前在陆宅内，画灵为了讲述自己的经历而现身，让这群鬼中的某个给闻到了灵气，然后就又追了过来。

这么执著，也是难得。

“刚刚灵气是来自这个方向的，不过现在真的闻不到了。”只听得另外一个略显稚嫩的鬼声答道，这鬼估计就是刚刚其他鬼提到的小八。

在这些鬼聊着天的时候，陆凌瑶已经暗示董秀才跟丁嬷嬷不要动，然后，她独自一人率先走向了众鬼所在的方向。

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这些鬼的警惕。

有只鬼甚至嘿嘿笑了两声，道：“这小姑娘胆够大啊，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在这冷冷清清的山路上。兄弟们，要不我们去逗弄逗弄她？”

他旁边的鬼也笑了：“你啊，真是生前死后都这么恶趣味。”

刚刚说要逗弄她的鬼也笑着答道：“你没说错，我还真就喜欢看别人害怕、尖叫的样子。”

那鬼说着，嘟着个嘴就往陆凌瑶这边飘，边飘还边吹气。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就会莫名的感觉到四周变得阴森森，还有阴风袭来。

可惜，这鬼撞上的是陆凌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