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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典礼结束后,例行应该是获奖者合影和媒体群访环节。
镁光灯彻底炸开了,媒体们的问题也是又多又密。但正是宾主尽欢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容满面,极有耐心,什么拍照姿势都一一满足,连金句都是一句连着一句往外蹦。
只有松虞掐着手表,营业的架势很明显。一旦到了约定时间,她就匆匆跟记者打了声招呼,直接从后台溜了出去。
“陈导演?陈导演?”有人错愕地大声喊道。
但张喆意味深长地对他们比了个“嘘”的动作:“别问了,你们懂的。”
“啊?!”台下的众人仍然是一头雾水。
于是张喆笑嘻嘻地又说了四个字:“创作母题。”
记者们终于恍然大悟。
善意的哄笑声一片,伴随着攻势更猛的提问既然正主已经跑了,只好从其他人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一问这位女导演和自己的创作母题的故事了。
飞行器已经停在门口,它会把松虞直接送到机场。
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颁奖典礼结束后,她就立刻搭飞船去s星。时间紧张,她甚至都不打算再先回一趟酒店。
她想,一直都是池晏来找她。
这一次也该轮到她了。
莫名地,这秘密的行动让松虞的心跳也变快了。尽管距离真正见面还有漫长的几个小时,但她已经在想象,池晏真正见到自己的时候,是否会惊讶得难以言表。
她忍不住朝外看,从半空中俯瞰这座海岛。
夜幕低垂,霓虹如昼,歌舞升平。今夜无人入眠。电影宫外的电子屏上也不再是电影节官方海报,而是灰烬以后的预告片。像是节日的庆祝烟火一般,永不停歇。
松虞微微一笑,拿出手机来拍下这一幕。
但另一条消息却弹了出来,是订票系统的自动通知:
陈松虞女士,您的船票已被取消。
取消?
她下意识一怔,难道是s星出了什么变故吗?
匆匆地打开新闻,所见却仍然是一片太平。
直到她注意到另一条消息:原来池晏早在几个小时以前,就已经在总督山发表了获胜演讲。
比她预想中要早得多。
松虞看着视频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嘴唇翘了翘。
所以为什么她的船票会被取消,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她对飞行员说:“不用去机场了。”
“好的。”对方说,“我们需要返航吗?”
松虞沉吟片刻,突然起了一点玩心。
“不,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来吧。”她微笑道。
临时取消的船票。
这是一个相当怀旧的小游戏。
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之间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于是松虞决定将这个小游戏继续玩下去。她按动手机,给池晏最后发了一条消息。
来找我。
之后就直接将手机给关了,从停机坪里走出去。
外面几乎没有人,鸦雀无声。
只有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声音,惊扰了沉寂的夜。她干脆将鞋子也脱了,提在手上。两只脚光着,连同细细的脚踝,一脚踏出去,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子里。
像这样的无名海滩,在这座海岛上比比皆是。
一旦远离了电影宫的喧嚣,四周都是一片荒芜。
躲在这里,池晏还能找得到她吗?
夜晚的海风是潮湿和凶猛的,携着一股海水的淡淡腥气。将裙袂的一角吹得飘了起来。
松虞拢了拢外套,在路灯下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无事可做,只好轻声哼着歌。一时之间,大脑里只找到了池晏近来对自己弹过的那段旋律。
andiloveyouiloveyouiloveyou
likeneverbefore
在这样断断续续的歌声里,她远远地看到一艘豪华的私人游艇,缓缓地自海面上行驶过来,乘着月光,船体的线条显得尤其优雅和匀称。
松虞突然发现,这艘船自己相当眼熟。
最近好像经常在咖啡馆里见到。
咖啡馆的另一面落地窗正对着港口。而这艘从未出过海的私人游艇,则是泊在港口的睡美人,时常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因为它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
他们猜测究竟是哪位名人,既有钱又有品味,才能够拥有这样一艘漂亮的私人游艇;接着又开始长吁短叹,斥责它的主人暴殄天物,竟然狠心将这样的美人闲置在这里。
很可惜,无人能够看到,睡美人终于被月色所唤醒的情景。
除了她。
而传说中那位暴殄天物的主人,终于懒洋洋地推开了舱门。
池晏穿着一件立领的浅色风衣,这令松虞莫名地想到某部老电影里,游走在空寂街头的独行杀手。
在他们身后,隔着海湾,电影宫巨大的电子屏幕里一瞬间绽放出瑰丽的光线,在明与暗之间,勾勒出他英俊的轮廓,深邃的眉骨,利落的青茬板寸。还有他望着她的时候,灼灼的目光。
来得还挺快。
松虞心想。
接着她又想到:这个人好像总是能够以最令她意外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概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生活就永远不会无聊。
池晏懒洋洋地走过来,倚靠在路灯下,对她微笑道:“亲爱的,不给我一个见面吻吗?”
松虞:“本来是有的。”
“但是?”他挑眉。
“但是……你取消了我的船票,就没有了。”
“大半夜的,我怎么舍得让你跑一趟?”他直勾勾地看着她,轻声道。
“再说,为了表示歉意,我带了一艘新的船过来。”
顺着他的视线,松虞再一次端详着海面上那闻名遐迩的白珍珠。
“嗯,船不错。”她嘴唇一勾,淡淡地说,“没想到竟然是你的。”
“喜欢就送你。”
“太晚了。”她遗憾地摇了摇头,“早点说还好,张喆之前一直想找个游艇办庆功宴。”
“哦,那就不行了。”池晏掀着眼皮道,“我不喜欢陌生人坐我的船。”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洁癖。”
“以前没有的。”他微微一笑,“认识你之后就有了。”
松虞:“……”
她换了个话题:“说吧,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的。”
“当然是因为,”池晏拖长了语调,声音懒散,“我们的心灵感应。”
他慢慢地朝她走来,半跪在她面前,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
厚实的掌心,将她被海风吹得冰冷的手,牢牢地包裹起来。
而当他以这样的姿势仰视她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的眉眼之间,却藏着惊人的光采。
“100,不是吗?”
松虞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是自由恋爱,你自己说的。”
但这个答案还不足以满足她。
莫名地,松虞抬起头来,左顾右盼。
终于她发现原来路灯背后藏着一只摄影头,藏在黑暗里,角度相当刁钻。
真相大白了,难怪他来得这么快。
“是我大意了。”松虞佯装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池晏被她的话逗笑了。
“很遗憾?原来你不想早一点见到我吗?”
“岂止是不想,简直希望你一整晚都找不到我。”她一本正经地说。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轻轻地替她补充完剩下的半句话。
回忆起当时剑拔弩张的情形,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松虞伸手去抚摸池晏的脸,又被他捉住了手腕,反握起来。
“真神奇。”她喃喃道,“假如那时候有人对我说,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但池晏却淡淡地看着她:“那时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发生什么?你把我杀了灭口吗?”
“比起这个……”他握住她的手指慢慢地收紧,半真半假地说,“我更想要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只能看着我,被我一个人拥有。”
漆黑的眼眸里,展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犹如深沉的海雾,令人心惊。
但松虞却丝毫不怵,只是微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嗯,偶尔做做梦挺好的。”
池晏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这才是他的陈小姐。
永远都这样自信,这样神采飞扬。
他的目光愈加热烈,像一簇跳跃的火,让人心头一热。与此同时,冷淡而潮湿的海风却从他的身后,朝她袭来。
裙摆轻快地飘动着,冷风灌了进来。
她的身体下意识一颤。
池晏垂下眼,及时地帮她按住衣角。动作很轻。
又脱下风衣,搭在她肩上。
“回船上吧。”
“再坐一会儿。”
“那就唱歌给我听,好不好?”他说,“刚才我听到了。”
声音更轻,像是怕惊扰了海底的美人鱼。
松虞忍俊不禁:“我只是随便哼了几句。”
但池晏仍然如此热切地看着她。
“反正我听到了。”
她弯了弯唇:“好吧。”
美人鱼再一次为他唱起了梦境一般轻柔的歌谣。
“andthesongbirdsaresinging
“liketheyknowthescore”
裙子上的亮片,被路灯折射出一点璀璨的微光,像是蝴蝶翅膀上洒下的银粉,渐渐地消融在空气里。
他的手始终轻轻地按着她。
空气很冷,而他的指腹很温暖。隔着薄薄的衣料,仍然像是冬夜里的唯一火源,火光照耀着起伏的波浪。
但是海风还在吹。
将火苗越吹越旺盛。
假扮绅士的男人,终于露出了自己野蛮的真面目。
这一簇火不再满足于这样浅尝辄止的触碰,灵巧地从裙子底下钻了进去。
带着茧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战栗的皮肤。
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她的脚踝,顺着她细瘦的踝骨不断游移。
松虞:“……”
歌声立刻停止了。
池晏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不唱了。”
“你说呢?”她压低了声音。
他轻轻一笑。
手指的动作却根本没有停,甚至比方才要更加恣意。
洁白的小腿肚上仍然沾着细细的沙砾。
于是此刻皮肤间的触碰,也带着明显的颗粒感。
粗糙。却也无比真实。
“我们回去吧。”池晏说,“我的陈小姐,今天也很美。”
这样低沉的声音,像闪耀的烛火,也具有某种致命的迷惑性。
长臂一捞,他突然将松虞拦腰横抱起来。
被两条紧实有力的手臂箍着,视线一晃,天旋地转,路灯的光晕变成了漩涡的风眼。他低下头来,堵住她的唇。
这是他们今夜的第一个吻。
但是在漫长的思念中,它已经发生过千百次了。当演习终于变成实战的一刻,他们谁都不肯善罢甘休,用力地抵着彼此的舌尖,势必要将最后一丝氧气都剥夺干净。
她用力地勾着他的脖子。
而他的手指深深地缠绕进她的发间。
意乱情迷之中,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她一下。
接着,十分奇妙地,他的唇舌之间,竟然渡来了她最熟悉的气息。
这变成一个满溢着咖啡香气的吻。苦涩过后,更摄人心魄的甘甜,缓缓地在味蕾里炸开。
“你穿这条裙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池晏在她耳边,以极低的声音继续道。
“好看到……我都不想要将它脱下来了。”
“……那就不要脱了。”
对方轻轻挑眉:“噢,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对于松虞而言,被池晏抱上那艘游艇的一瞬间,她的庆功宴,她的漫漫长夜,才是真正地开始了。
在两人上船的前一秒,她鬼使神差地将手中提着的高跟鞋,彻底地扔进海里。
扑通一声。
像是盛宴开始前,香槟的软木塞飞出去时那欢快的声音。
月光之下,优雅的白艇无声地开了出去。脱了蚌壳的白珍珠,重新踏着白浪,漂洋过海。
但踏上船的人,谁都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由始至终,他们甚至连灯都没有打开过。只有松虞身上那条熠熠生辉的露背裙,是黑暗里唯一可以辨认的光线。
池晏说到做到,绝不碰这条裙子。尽管该做的事情也一件都没有少。
漆黑的船舱里,他们像是在摇晃的迷宫里穿行,拼命地逃离那个隐匿在暗处的斯芬克斯。他踢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终于到达终点的一刻
他的美人鱼低呼一声,被他蛮横地抛了下去,任由鱼尾一摆,陷进柔软的绵云里,又被扣住了手腕,从云端拉下来,掉落进海水里。
裙摆堆在腰间。
层层叠叠的褶皱,像散落一地的,晶莹的鱼鳞。
不知在哪里的乐声和欢笑声,也从大开的窗户里,随着海风遥遥地飘过来,与巨大的广告牌一起,倒映在海水里,被海风和海浪揉碎了,成为姹紫千红的潋滟。
而房间里只有激烈的呼吸。
五光十色的光影,跌落进漆黑的海底,逐渐变得迷蒙。
但又落进他们对望的眼神。
这一夜,谁撑起了梦的浮舟,又是谁执着虚影里的船棹,都已经不再重要。
答案起起伏伏,一并随着月光,沉进海底。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好像忘记标注了。
文中的歌词来自songbirdfleet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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