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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宵焕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站在柜子一侧的严敏慧,而严敏慧也在望着他。

这时候况穆探着头轻声的喊了一声:“哥?你怎么不去倒水啊......”

季宵焕这才回过神来,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头都没有回的说了一句:“就去。”

说完就大步绕过了严敏慧走了出去。

接水的地方就在走廊的前面一点,?一台全自动的自动出水机器,有四五个可以接水的位置,但是由于这次况穆住的是急症病房,?不是vip病房,?所以这层楼的里的人多,?接水也需要排队。

有的人拿着一个大的保温壶,?一接就能接上一分钟,于是队伍越排越长。

季宵焕就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子走到了最后的位置,等着前面的人接完水。

严敏慧也跟了出来,她站病房的门口看着季宵焕,将手里的衣服捏的紧紧的,连她细长的指甲都陷入了皮肉里。

接水的位置正好对着窗台,?窗外斑驳的树荫挡住了大半的阳光,?正好有几丝漏下的光投射到了季宵焕的身上,?带着一片片树叶的折影。

季宵焕穿着一身的校服,?上半身的衣服被况穆吐脏了,现在已经脱下来,?里面是一件纯白的高领毛衣,?下面是蓝白相间的校服裤子。

他站在光影下,?面容英俊身材挺拔的就像是一颗带着薄雪的高山松柏,?周身泛着一些冷意,但即便是站在人群里也扎眼的不像话。

连旁边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都一直仰着头盯着他看。

严敏慧望着季宵焕,眼眶都渐渐红了。

眼前的季宵焕实在是太不真实了,?这令她有些恍惚。

她都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季宵焕了。

好像是四年,又好像是五年.......

她上次见到季宵焕的时候,他还没有长得那么高,而是满脸的少年的青雉,性格也要冲动一些。

他会因为严敏慧执意要和季明义离婚,而砸了家里最贵的古董瓷瓶,然后赤红着眼睛,手里拿着一个瓷片指着严敏慧,咬着牙对她说。

“严敏慧,今天你要是敢跟那个男人走,我这辈子不会再认你!”

那时候季宵焕才十三岁,眉眼还不如现在一般凌厉英俊,他满脸怒意的模样像极一个被气急了小野狼,虽然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却因为年纪尚幼,连说出来的话都没有什么气魄。

他的手里紧紧的捏着瓷片,那尖利的边缘割进了季宵焕的掌心,血一滴滴的顺着季宵焕的指尖流淌滑落在地毯上。

可是严敏慧还是面无表情拉着行李,转身就走了,然后她就听见季宵焕将瓷片摔了她的身后,狠着声音在她的背后说:“严敏慧,从今以后你和我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记住了!”

最后几个字,季宵焕说的咬牙切齿,说完后他又推翻了旁边的红酒柜。

哗啦一巨响。

那些严敏慧收藏的价值不菲的红酒都碎在了地上,深红的酒液就像是鲜血一般流了满地,一阵刺鼻的酒味混杂的季宵焕浓烈的恨意充斥着整间屋子。

严敏慧却连脚步都没有顿,她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大门,关上了房门,高跟鞋迈下门口的三层台阶,沿着那条她走上了无数遍的走廊走出了花园,然后踏进了花园大门外况家司机开着的黑轿车。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季宵焕了。

她不是不想要见季宵焕,只是每每想起他的时候,便会想起当年季宵焕说的那几句充满了恨意的话。

尤其是到后来,季明义死了。

她就更不能见到季宵焕,她生怕会看见季宵焕见到她的时候,看着他的亲生母亲时眼里的恨意却像是在看着一个杀父仇人。

而现在严敏慧望着那个站在光下,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季宵焕这些年变了太多。

也长大了很多。

他不光长相出众,学习也好。

刚刚在礼堂的讲台上时,他发言的时候自信又从容,可谓是万丈光芒于一身,所有的家长都在看着他,都在羡慕这个孩子。

她甚至依稀的听见台下有的人对自己的儿子说:“你看看人家,长得好学习好,也不知道人家的父母是怎么教,再看看你,唉.......”

那时候严敏慧才意识到,那是她的孩子。

是她生出来孩子......

她是他的家长,是他的母亲。

他没有人教,也没有人管,经历了很多的风雨,却依旧像一颗挺拔的小树苗,不歪不斜的长大了,生成现在这种出色又耀眼,另人人都羡慕的模样。

这时候季宵焕接完了水,转过身对上了严敏慧的目光。

他的目光早已不似严敏慧所想的那样充满了恨意,而是淡淡的看着严敏慧,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情谊。

“焕儿。”严敏慧走到了季宵焕的面前,拦住了季宵焕前进的步伐。

季宵焕抬起眼睛,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焕儿,我......”严敏慧的嘴巴抖了抖,那双画着浅棕色颜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季宵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况夫人,请叫我的全名。”季宵焕比严敏慧要高很多,他面对严敏慧的连眼眸都懒得垂下看她一眼,只是一字一句的说:“我姓季。”

严敏慧听见季宵焕这样说嘴巴抖的更厉害了,她抬起手想要去抓一下季宵焕的手腕,却又指尖颤了颤将手缩了回去,最后也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说:“焕儿,我想和你谈谈。”

季宵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我还有事,您有什么事情就现在说。”

季宵焕身上的冷淡与不善如同扑天的海水,几乎可以将严敏慧推到千米之外,严敏慧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和小穆,你们现在是和好了吗?”

季宵焕听见这句话才垂下了眼,他那双黑的如同深寂的眼睛望着严敏慧,嘴唇轻动了两下说:“和你无关。”

说完季宵焕又要绕过严敏慧就要走,季宵焕的步子大,严敏慧需要小跑两步才能追上季宵焕。

于是她在病房的门口又抓住了季宵焕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焕儿,你想要什么?”

季宵焕眼睛猛地一沉,一把甩开了严敏慧的手,定定的看着严敏慧。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况穆的病房有些近,若是声音大一点,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内容就能被屋子里的况穆听见。

于是严敏慧将声音压得很低,继续说:“焕儿,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况穆他......他和你不一样,你如果是想要从他身上拿到什么,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如果你和况穆现在这件事情,要是让况进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严敏慧太久没有和季宵焕说过话,猛然一下的和他说话,尤其是在面对着季宵焕冷然的目光下,她生怕季宵焕转身就走,说还有些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是什么话。

但是她依旧一字一句的竭力的说着话,尤其在提到况进山的时候,她连声音都是抖得。

“焕儿,要是被况进山知道你在况穆身边,他是真的不会放过你.......”严敏慧又急切的说了一次。

季宵焕却在严敏慧的这番话一点点的阴沉了脸色,他的手指很用力的捏着纸杯子。

啪的一声。

那个一次性的杯子被季宵焕彻底给捏碎了,滚烫的开水顺着季宵焕的指缝流了下来,丝丝缕缕的水流流到了地上,染湿了一片的地面。

而季宵焕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目光沉冷的看着严敏慧。

严敏慧目光顿了一下,她垂下头看着季宵焕被烫的通红的手,轻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拉住了季宵焕的手说:“焕儿,你的手,我去找医生。”

季宵焕却用力的抚开了严敏慧的手,五指狠狠的捏成了拳头,插进了衣兜里,手腕都用力的暴起了青筋,他一步步的逼近严敏慧,身上散发着凌厉逼人的气场。

严敏慧仰着头看着季宵焕脸上的寒气,一时间也有些害怕了。

她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焕儿。”

季宵焕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步步的朝严敏慧走近,一直到将严敏慧的逼到了靠墙的位置,他才歪着头嘴角勾起低笑了一声。

“我确实有个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能帮我办成,我可以离开况穆。”

严敏慧皱着眉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季宵焕笑着凑近了一些,声音又低又狠的说:“我要你去杀了况进山,我要他死,然后你去坐牢.......”

季宵焕的声音沉冷的灌入严敏慧的耳朵里,就像是渗透了寒气一般,严敏慧被冻的浑身一抖,立刻一把推开了季宵焕。

严敏慧被气的瞪大了眼睛,她抬手指着季宵焕说:“你在说什么?!”

“做不到?”季宵焕被推的身子歪歪的笑了笑,然后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说:“做不到就闭嘴,严敏慧,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来要求我?!”

严敏慧听见季宵焕这句话,原本带着怒气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她被季宵焕堵得心口发慌,却又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正好配好药的医生推着小铁车走了门前,他站在门前狐疑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季宵焕正正了身子,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戾气,对医生点了一下头。

医生转身进了病房,季宵焕也面无表情的也跟了进去。

房间里况穆半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倚在床头。

他先是看了医生一眼,然后目光在触及到医生后面的季宵焕的时候,脸上才有了表情的变化。

他抬起了手想要让季宵焕牵他的手,嘴唇颤抖的叫了一声:“哥........”

季宵焕立刻两大步走到了床头。

他的右手插在衣兜里动了动,最后却还是没有把手给拿出来,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对况穆说:“先让医生给你打针。”

况穆就乖乖的将手给缩了回去,然后医生就开始拿着他的右手给他擦酒精棉。

酒精棉擦在手背上又冰又凉,况穆望着那又尖又利的针头,又开始害怕了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朝季宵焕又喊了一声:“哥,你过来好不好.......”

季宵焕这才朝前走了两步,他坐在床边,左手摸了摸况穆的头,掌心遮住了况穆的眼睛,对医生说:“打吧。”

况穆浑身抖了一下,颤巍巍的闭上了眼睛,害怕的睫毛都在不安的抖动。

直到医生打完了针,收拾东西走了。

况穆缓了一会,才红着眼睛抬起了小脑袋,他轻轻的说:“哥,你刚刚说出去两分钟.......”

“恩。”

况穆咬着嘴巴说:“那下次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我......等的有点害怕.....”

“刚刚排队的人有点多。”季宵焕摸了摸况穆的头发。

况穆就靠在床头,看着季宵焕又不说话了,而季宵焕也侧坐在床边,望着病房窗外的景色,目光幽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况穆四处看了一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抬起眉眼问季宵焕:“哥,你倒的水呢?”

季宵焕目光顿了顿,他回过头来看了况穆一眼,又看了看床头柜,像是才意识到这一点一样,站起身说:“我现在去倒。”

“哥。”况穆一下喊住了他,他看着季宵焕插在衣兜里的手皱了皱眉头,然后不由分说的拉住了季宵焕插在衣兜里的手腕。

他坐起了身子,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却格外固执的看着季宵焕说:“哥,我手冷,你牵着我的手好不好?”

“好,等一会。”说完季宵焕转过身就要走。

况穆却没有松开手,只是手指更加用力的拽紧了季宵焕,不肯放季宵焕走。

季宵焕也回头看着他,说:“听话。”

况穆的手抖了抖,眼里的光缓缓的暗了下去,垂下了眼眸。

这个时候严敏慧带着医生进来了。

况穆表情瞬间就僵住了,而季宵焕的脸也黑了下来。

严敏慧走进了房间,也不看季宵焕和况穆两个人的脸色,只是指了指季宵焕的低声的朝医生说了一句话,然后她就拿着包坐到了病房里的凳子上。

医生立刻走到了季宵焕的身前说:“你好,刚刚这位女士说你的右手被烫伤了,需要包扎,请你把手拿出来让我看一看。”

季宵焕的手在衣兜里狠狠的捏成了拳头,声音沉冷的说:“我没受伤,不需要看。”

说完季宵焕冷着脸就要走。

这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探入了季宵焕的衣兜里,握住了季宵焕被烫的发烧的手,那种凉意就像是一个小冰块,正好浇灭了季宵焕掌心的滚烫。

季宵焕低下了头,看见况穆明明自己还很不舒服,却很努力的倾着身子,没有打针的左手很努力的往季宵焕的衣兜里探,就像一只正在探着手扒拉东西的小猫。

况穆摸了摸季宵焕的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季宵焕,眼尾红红的问:“哥,你的手怎么被烫了啊.......”

季宵焕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没事。”

“那你给医生看一看啊......”

眼看着况穆声音又变了调,季宵焕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坐回了病床上,无奈的将手从衣兜里伸了出来。

季宵焕的手被烫的红彤彤的,从手背到手心全部都红的厉害,而指尖的位置还烫出了水泡,看起来情况触目惊心。

况穆看着心里一阵绞痛,他朝季宵焕的位置挪了挪屁股,差点牵连到手上挂着的吊针,季宵焕立刻按住他的腿说:“别乱动。”

况穆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又被季宵焕给凶了这一下,眼泪一下就溢出了眼眶,他看着季宵焕委屈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庞往下落。

季宵焕立刻朝他坐近了些,让况穆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手上的情况,他抬起没受伤的手,擦了擦况穆的眼泪,放低了声音对况穆说:“不哭。”

“你刚刚就出去了一会,怎么就把自己给烫伤了啊.......”况穆声音带着哭腔问。

“我拿水没有拿好。”

“那痛不痛啊........”

“不痛。”

医生听见季宵焕说不痛,抬起眼睛看了季宵焕一眼,又低下头看着季宵焕的伤痕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就要开始汇报病情;“烫伤的面积有些大,并且.......”

“医生。”季宵焕直接打断了医生的话。

医生抬起头来看向季宵焕,却看见季宵焕望着他时,瞳孔微微的朝况穆那边扫了一下。

“并且什么啊.......”况穆仰着小脸,甚至顾不上擦脸上的眼泪,急切的问。

“哦,没什么,烫的不怎么严重,等会我带他出去上一点药就好了。”

说完医生又走到了严敏慧的身前,开始小声的和严敏慧汇报情况。

季宵焕的烫伤情况并不向医生和况穆说的那么轻。

他的手上起了水泡,所以要将水泡挑破,将里面的浓水挤出来,然后每日定时的上药。

至少需要要过一个月才能好,并且还不能确定到底会不会留下疤痕。

严敏慧一边听着医生小声的给自己复述情况,一边看着病床上的两个人。

季宵焕受伤的手摊在膝盖上,那只手又红又紫的看起来是很疼,连医生都和严敏慧说烫伤很疼,可是季宵焕去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仿佛伤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倒是况穆,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难过的厉害,看起来伤的好像是他一样,

他探着小脑袋左右的看着季宵焕受伤的手,恨不得把脸趴在季宵焕的手上。

或许是他太心疼了,眼睛红红的朝季宵焕的手上呼呼的吹气,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吹了两下又抬起头看了看季宵焕,眼泪汪汪的问他:“疼吗.......”

季宵焕就垂着头看着况穆,目光随着况穆的动作而动。

瞧着况穆那个不安分的样子又快要撞到了吊针瓶,他抬手用手掌按住了况穆纤细的腰侧,将况穆的上身按在了怀里,抬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说:“不疼,不哭。”

严敏慧看见这一幕,感觉扎眼的厉害。

季宵焕和况穆现在样子像极他们两个人小时候,一样的亲密,一样的和谐,但是却又不像是那个时候.......

间好像有些东西变了......

严敏慧也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她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的纷乱,之前的很多事情后都慢慢缕清了脉络。

例如况穆为什么非要去洛雅高读书,再例如况穆为什么突然对她和况进山那么冷淡.......

小时候的况穆和季宵焕之间,是有很浓烈的情感的,那种情感持续了近十年,很单纯很无暇。

可是现在况穆和季宵焕之间早就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该是有仇恨的。

况穆可能没有,但是季宵焕一定有。

如果严敏慧她是况穆的亲生母亲,看见况穆现在这么全心全意又傻乎乎的对待季宵焕,她一定会上去把况穆给拽起来,告诉况穆你要远离这个人,他不可能真心对你,然后不顾况穆的吵闹把况穆给带走。

但她不是况穆的亲生母亲,她是季宵焕的亲生母亲。

可是如果她现在不是况穆的继母,她也会拽着季宵焕气急败坏的说,那个人是你仇人的儿子,你和他那么亲密想做什么?你忘了他的父亲是怎么对你吗?

而现在呢,这种情况她严敏慧又能说什么,做什么?

“严女士,严女士?”医生叫了严敏慧两声,严敏慧才将将的回过神来。

她垂下头淡淡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去处理吧。”

医生走到季宵焕的身前,让季宵焕跟着他一起去诊疗室治疗。

况穆手指拽着季宵焕的衣服,目光不舍的看着季宵焕,一双眼睛写满了“他不想让季宵焕走”,但是碍于季宵焕手上的伤,最后况穆还是缓缓松开了拉着季宵焕的手。

季宵焕则扶着况穆的后背先让况穆安稳的躺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就走了。

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严敏慧和况穆两个人。

严敏慧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况穆的面前,叫了况穆一声:“小穆。”

况穆就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刚刚在面对季宵焕的时候还充斥着满满的情谊,又哭又黏人的软不像话。

可是在看向严敏慧的时候,即便眼里的眼泪还在,却泛着冷冷的寒意。

“肚子还疼吗?”严敏慧问。

况穆摇了摇头。

严敏慧也懒得和况穆绕弯子了,她闭上眼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你等会跟我回家。”

况穆这才转过头看向了严敏慧,他眉头微蹙着,嘴巴张了张说:“我.......”

“我不告诉你爸。”严敏慧直接打断了况穆的话,然后她泄力般的闭上了眼睛说:“但是你如果今晚不回家,孙姨和司机可能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况穆一听严敏慧这样说,就不再反驳了。

过了一会季宵焕包扎完回来了。

严敏慧看了季宵焕一眼,转过身坐回了病房的椅子上。

季宵焕就坐到了况穆的床边。

况穆一看到了季宵焕,眼睛又亮闪闪的亮了起来,他拉着季宵焕受了伤的手腕,先是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不知道他又红着脸和季宵焕说了什么。

季宵焕摸了摸他的脸,又擦了擦他的眼泪,然后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探进了况穆的被子里给他揉肚子,像是在挠一只小猫的肚皮一样。

况穆拉着季宵焕手开心的眼睛都是弯弯的,他安稳的闭上了眼睛,开始昏昏欲睡。

一直等到天黑了,况穆打完吊针又睡了一觉,他们三个人才出了医院。

况穆依旧有些虚弱,季宵焕扶着他的肩膀走在前面,而严敏慧一个人走在最后面。

等是三个人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该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季宵焕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将况穆的衣服拉链给拉好。

况穆拉着季宵焕的衣角,小步的朝季宵焕迈了两步,又泪汪汪的叫了一声:“哥.......”

季宵焕看出来况穆想要往他怀里蹭,但是碍于严敏慧在他有些不敢。

于是季宵焕抬手一把将况穆抱进了怀里。

他轻轻拍了拍况穆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说:“明天就回家了,不许哭了。”

况穆缩在季宵焕的怀里,季宵焕的体温炙热,在有些冷的春夜里令他感觉安心了不少。

况穆双手捏着季宵焕腰边的衣服,乖乖的点了点头,努力的发出了一声:“恩......”

季宵焕便松开了抱着况穆的手,转过身朝对面走。

医院距离况穆家有些远,况穆和严敏慧要打车回去,而季宵焕想自己先出去走一走,他就一个人就沿着小路向前走。

那条小路来来往往的人不多,路两边的树也还没有来的及发芽,现在看起来光秃秃的,一条道路幽深又僻静。

季宵焕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身影从远处瞧着有些孤寂又有些单薄,脚下的影子在路灯下拉的很长很长。

周围的人都是三两成群的一起走,只有他是一个人,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严敏慧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就眼睛就有些酸了。

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季宵焕的背影,却看见季宵焕在走到人行道时候,被一个在道路上猛跑的小男孩给撞了一下。

那个小男孩撞到了季宵焕的腿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季宵焕顿住了脚步,弯下腰想要将小男孩给扶起来,可还未等他的手触摸到小男孩的身体,小男孩的母亲立刻赶了出来,一把推开了季宵焕的手,把小男孩给抱了起来。

她一边拍着小男孩的后背,哄了小男孩两声,一边气的涨红的脸也不知道对季宵焕怒气冲冲的说了什么,然后就要跺了跺脚要向前走。

人行道有些窄,季宵焕垂下眼眸,侧过身让了步。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幕,但是这一幕却像是一把刀一样插入了严敏慧的心脏。

严敏慧的手紧紧的捏在了身侧,她红着眼睛站在路边,喉头滚动了两下,忽然大喊了一声:“焕儿!”

可是季宵焕已经走到了路的对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但是他却没有回头。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到了他们的面前,按着喇叭示意让他们上车,可是严敏慧却绕过了出租车向前跑了两步。

她穿着高跟鞋,跑起来很不方便,周围马路上来来往往疾驰的车也很多。

严敏慧却眼含着眼泪,那些泪光让她看不清周围的车,眼里只有无数闪烁的光晕,还有那个孤单的背影。

那个背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向前走,他从十三岁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走到了如今。

严敏慧跑着横穿过马路。

路边按着喇叭的声音滴滴作响,甚至还有司机的怒骂声。

“不想活了啊!”

“妈的,赶着去投胎啊!”

“艹!”

.......

严敏慧压根听不见周围的话,她跑到了路的对边,一路追在季宵焕的身后,声音带着哭腔的喊着:“焕儿!焕儿!”

这次季宵焕一定是听见了,可是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严敏慧就咬着牙,崴了两下脚,却还是很用力的跑到了季宵焕的身前,将季宵焕给拦住。

季宵焕这才顿下了脚步,目光冷冷的看着严敏慧。

在季宵焕的记忆里,严敏慧虽然表面柔柔弱弱的,但是很少会哭有的时候。

尤其是她当年和季明义离婚的时候,季明义痛不欲生借酒消愁的时候哭了好几个日夜,可是严敏慧却冷着一张脸,未落一滴泪。

即便是她得知季明义去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哭过。

可是现在的严敏慧却哭了,她眼妆都被眼泪给冲花了,眼睛又红又肿的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焕儿。”她叫着季宵焕,嘴唇颤抖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哭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近年来,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孩子,那份怅然的情绪来的突然,几乎要将她压垮了。

严敏慧望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了很多的少年,下意识的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季宵焕的脸。

季宵焕却冷着脸向后退了一步,问:“况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严敏慧被他这个“况夫人”喊着心如刀绞,在这一刻什么样的情绪都朝她袭了过来,她内疚痛苦悲伤,这些复杂的情感就像是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一般,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她哭着抬起双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儿子,可是她的儿子却冷冷看着她不让她碰。

她又转而看向了季宵焕穿着单薄的衣衫,她仿佛是今天才见到了季宵焕一样,哭着问他:“焕儿,你冷不冷啊,你怎么穿的那么少啊.......”

说完,她低下头眼泪泪一滴滴往下落,然后她抹了一把眼睛,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就像是季宵焕还小的时候一样,她想要披在季宵焕的身上,替她的孩子遮风挡雨。

可是等她真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时,高高的抬起自己的双手,要将衣服披到季宵焕的肩膀时才发现,原来她的孩子已经长得那么高了......

他不再是那个童稚的孩子了,也不再是会在冷的时候躲在她身后的孩子了。

她的衣服他再也穿不下了。

而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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