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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云之所以问张兆东一句,是不想让这顿称得上温馨的午餐冷场。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刚认下的弟弟,竟是个如此风趣的年轻人。
叛逃,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个好说法。
若是在更北的地方,这词儿只要出现了,不论在什么样的语境中,都足以被上升高度。
但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肯定还是认为跟自己足够亲近。
而这种亲近,对于杨绛云的出身来说,十分难得,让她很是受用。
她就怕人家跟她客气,毕竟没有这一家子,小祁麟的命可就没了!
加之他年轻富有朝气,愈发让杨绛云感到好奇。
原本,她在餐桌上润物无声的采访张成森,就存了为这位劳模出篇专访的心思,这是她眼下想到,唯一能报答这家人的办法。
而且都是关于庆钢的访谈,领导又没规定角度,稿子怎么写,还不是自己决定?
结识新的亲人,报答一段恩情,也为以后的走动打下基础,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即便事后领导不满意,不还有昨天对领导层的采访吗,放两版出来,还帮她完成采访任务了呢。
只是杨绛云万没想到,自己多句嘴的事儿,引出了更有意思的说法。
这个弟弟她已经初步了解,75后,改革开放以来,最红火日子中读的大学,思想新潮,对待一些老旧事物的看法,也一定尖锐。
不然哪来的叛逃之说?
杨绛云突兀觉着,这么一问,貌似又问出了一个新的采访思路。
庆钢领导、钢厂老工人、明明能够回到钢厂工作,却甘愿放弃这个被许多人趋之若鹜机会的新时代年轻人。
三者眼里的庆钢,肯定有所不同,而这种不同,在她这个高级笔杆子看来,只要挖掘得够深,一定能写一篇有血有肉的大文章。
省委领导开会的时候不说了吗,我们媒体要倾听不同的声音。
眼下就有这么个机会!
张兆东也发现了杨绛云此时的眼神,知道这位贵人,对自己的说法产生了兴趣。
可他的初衷,明明是让对方问自己选择了什么工作,甘愿放弃待遇优厚的庆钢!
从而引出他要去奉阳工作的信息,为往后走动关系,打下不那么明显的基础。
就跟她采访父亲时的润物无声一样,不知不觉间,铺垫好下一次的相见。
可现在,方向好像歪了?
不过,人与人的交往,不就是从好奇开始吗?
哪怕方向不那么正确,也没有关系。
“杨姐,您千万别把这话写稿子里啊,我的党性可是经过东大党组织考验的。”
“思想自由,不正是你们这代年轻人的特色吗?”杨绛云不在意的笑了笑:
“比你这更危险的思想,我都见识过。我们媒体讲究的就是真实,还有自由,有什么话,敞开了说,姐还能害你不成?”
宽慰了弟弟一句,杨绛云正色问道:“叛逃......确切来说,是不选择庆钢,有什么具体原因吗?”
“要知道,庆钢可是省属大型国企,尤其咱们省从今年开始,响应国家政策不给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了,而你明明有优于别人的机会,为何要放弃?”
张成森听见这话,瞬间觉着遇见了知音,在一旁不无感慨:“谁说不是呢,他要南边去下海我都认了,偏偏就去奉阳当个小公务员。”
“杨记者。”虽然对方再三确认,跟自己儿子认下姐弟,但骨子里对待文人的尊敬,还让这个老工人放不开。
他就这么眼带渴望的看着杨绛云,道:“你好好劝劝你弟弟,建设厅的科员跟厂办的科员,真是没法比啊,就算他小对象在奉阳,我就不信人家家里听说了这小子的工作,还能拦着?我托人找找关系,把人安排进庆钢不就妥了吗。”
这应该是经过一夜思量,父亲想出的新策略。
张兆东心里感动归感动,但他的想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姐,你甭听我爸的一面之词。”见父亲脸色微变,张兆东赶忙找补:“爸,你也别变脸,人我姐都说了,让我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您该不会让我驳了她的面子吧?”
“看看你杯里的酒,再看看我妈放起来的围巾......对喽,左右都是闲谈,别急眼嘛。”
瞧着张兆东三言两语就安抚住父亲情绪,杨绛云对他又高看了一眼,有自己的想法,又能顾忌亲人感受,在这个叛逆期的年岁里,殊为难得。
“其实对于工作的选择,我倒不是意气用事,认为爱情大过天。不可能的,爱情固然重要,可有天结婚组建家庭了,也要有饭碗吃饭不是?”
“工作便是我的饭碗。关乎于大半辈子,甚至后半生生活的规划,一个男人,咋可能就草草决定呢?”
“做出这样的选择,眼下来看,确实少赚了钱,发展前景来说,也不甚明朗。”
“但如果把时间线拉长来看呢?”
张兆东喝空了杯子里的饮料,带着些指点江山的意味开口道:
“改革开放以前,庆钢就已经成立了,那会儿还是国家直管,厂长跟省长同级......94年,经济改革的重点在于转换国有企业经营机制,积极探索建立现代化企业制度的有效途径。”
“为响应号召,符合市场经济规律,庆钢如火如荼的进行了第一次改制,钢厂成了集团,总经理负责制的诞生,也大大削减了曾经党委书记的权利。”
“这对普通工人来说,还算遥远。”
“可同样是在94年,我们庆州作为企业优化资本结构试点城市,就破产企业职工安置、破产企业土地使用权处置、破产财产处置等问题出台了相关规定。”
“那会儿庆钢刚改制,形势还算大好,就算下岗了一些职工,可在大部分庆钢人的眼里,还不算什么,毕竟雨没淋到自己身上......”
“姐,你是记者,那段时间,下岗浪潮里的职工过得什么日子,你肯定见到过吧?”
“现在过去四年了,庆钢发展貌似也到了新的节点,二次改组,会不会就在某天发生?那个时候,会不会有跟四年前一样的浪潮出现?雨又会不会淋在自己身上?”
一连几个问题,足够引人深思。
如果提问的,是如张成森这样的老工人,谁都会觉着正常,偏偏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
现在的学生,都这般有远见了?
作为省报的记者,杨绛云总会比很多人更早的知道些消息,这次来庆钢做采访,不正是省里出于庆钢二次改组的预热?
庆钢形势一片大好,才筹备改组上市的,本次宣传的核心就在于此。
话是这么说没错,省里的用意也是为了庆钢健康发展,但工人呢?
不知怎的,杨绛云在听过张兆东说得这些话后,所想的便是那些即将在时代浪潮中,下岗的大型国企工人们。
明明他父亲给他安排的路,跟工人实在没太大关系,他不该关心这些才对。
杨绛云终是没能忍住好奇:“兆东,你是觉着庆钢的改革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对国企改革洪流的看法......
“姐,您这问题太大了点,我就是一学生,可没这么高深的见地评价这些事情。”张兆东斟酌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
“但您既然问了,我就说说自己的粗浅理解,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我建议您得空可以去采访下集团的副总林庆峰,他是负责集团生产经营的,或许更有发言权。”
“改开是伟大的事业,更是国家发展的重要决定,不仅过去,我想现在以至于未来,我们都要矢志不渝的坚持。”
“只是这些年里,随着市场全面放开,私企进入市场的同时,对于国企的冲击相当巨大了,不然几年前也不会陆续出台政策,确保企业优胜劣汰的同时......”
“僵化的模式固然需要打破,但承受切肤之痛的同时,怎样保证那些转承企业的个体,不是上演左手换右手的戏码......”
张兆东一口气讲了很多东西,大多结合跨入21世纪庆钢二次改组发生过的悲剧,他是亲历者,知道那场浪潮下诞生过多少悲伤离合。
他也清楚的知道大势无法更改,但既然杨绛云问了,时间又在酝酿二次改组的节点前期,他总要试试。
万一呢?
万一因为自己的一些话,出现在专访稿件中,哪怕是不公开的内参也行,只要被省领导看见,引起注意,制定一个相对完善的计划出来,都能将悲剧最小化。
更何况,张兆东还留了个心眼,在说这些话之前,提到了林庆峰。
这个时候,与自己相比,林叔的一些看法,更加有的放矢。
而且作为他的秘书,张兆东可太知道这位恩主的一些想法了,在酝酿当中提及,无论是对他的仕途,还是必然会到来的二次改组来说,都是百利无害。
念头通达,人也轻松。
这个时候,张兆东彻底融入了这个经历过一次的时代。
震撼。
听过张兆东的发言,不论杨绛云这个记者,还是作为父母的张成森、李秀梅,都被这小子的一些见解震惊到了。
即便说到最后,已经跟他选择工作的目的,差的有些远,也没人再追问什么。
他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杨绛云才幽幽感慨:“原本我打算在家吃过饭,就带祁麟回奉阳,现在看来,你这当弟弟的,又给我找了好些工作。”
“姐,您说什么呢,我可不清楚。”
“惫懒小子。”
杨绛云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跟张成森夫妻二人握过手,“叔、姨,你们二位放心,兆东往后在奉阳,就交给我这个姐姐照看了,你们这位儿子啊,不论在哪工作都不会差了。”
“我还有采访任务,就先走了。”
“以后再来庆钢,我肯定回家叨扰二老,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我烦。”
说着,她拉过祁麟的小手,“儿子,咱们要走了,你该怎么说?”
祁麟满脸懵懂:“姨爷、姨姥再见,小舅舅再见。”
“再见。”一家三口,都被懂事的祁麟,逗得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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