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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半个小时后,徐俏拖着病体出现在了城中村一栋破楼的天台上。
入目是错横交错的绳子,上面挂满了衣服和被子。连下了几天的雨,今日好不容易放晴,楼底下的人怕是天一亮,就赶着上来牵绳晾东西了。
徐俏拨开衣服,猫着腰来到了一间藏匿在此的屋子。
屋子是用木板和铁片随意搭建而成的,原先是来存杂物的,现在里面摆张单人床,也敢租给别人住了。
徐俏抬手拍了拍门。
没反应。
她再用力一拍,那脆弱的房门“吱呀”一声,摇摇欲坠,仿佛下秒就要裂开了。
“谁呀?”屋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等徐俏回复,那人便趿拉着拖鞋前来开门。
来人是个上身毛衣,下身花内裤的社会小青年,名叫蒋樟,长得很帅,做事也快,但却是个喜欢混吃等死的人才。
此时此刻,他正话。
蒋樟“啧”了一声,因为实在是困,所以没有心情同她闲聊,于是摆摆手,做赶客状,“算
了,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赶快回去吧,小爷我要睡觉了。”
徐俏没理他,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沓薄薄的现金,走到他面前放下,“这次找人的钱,我先给你一半,其他的,我下个月再给你。”
蒋樟当即嗤之以鼻,“就这么点?留着自己买甜筒吃吧。”
徐俏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蒋美丽,我不差那口吃的。”
“徐俏——”蒋樟拖了长音,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再敢这么叫我,我丢你去喂鲨鱼。”
徐俏很是不屑,“得了吧你,照你这种速度喂,鲨鱼都要变成鱼干了。”
蒋樟气得直眉瞪眼,他向来是要被这发小压上一头的,但他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等闲不与她计较。
徐俏瞥了他一眼,又从包里拿出了袋冒着热气的包子和罐豆奶,老婆子似地嘱咐道:“蒋美丽,你别老犯懒,早点挣些钱搬出这鬼地方……楼下巷口里就有快餐店,别老是吃些泡面可乐,再不济点外卖也成……还有,不要天天熬夜到天亮,小心哪天猝死。”
前面说得都挺中听的,是个老友该有的样子,但这最后一句,蒋樟闻言又冒起了火。他一把扯过徐俏手里的早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徐俏坦然接受,拎起角落的垃圾,转身往外走。
蒋樟对着她的背影,缓缓说说:“何自堂那里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徐俏脚步不停,“暂时先不用,我自己会看着办。”
徐俏没有立刻下楼,而是在天台驻足了半晌。她若有所思地将纸袋里的资料细看了一遍,而后半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天空——那里乌云密布,黑沉沉的,这天晴还没多久,又有风雨欲来之势了。
徐俏原路返回出租屋,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事务所老板李旭的电话。
李旭是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大家都喊他老李,别看他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挺和善的一人。但他要求极严,还是那种古板老派的苛刻,凡事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一张嘴,那阴阳怪气的损人法,能把人给活活怄死。
徐俏怕接他电话,他一打电
话过来,准是让她办事。
果不其然,老李开门见山直接吩咐她,“徐俏,你准备下,等会儿跟我一块去鑫海。”
徐俏愣了愣,“怎么了?”
“有个买卖合同,得去处理一下。”
徐俏说:“几点?我直接过去好了。”
“两点半。”
徐俏一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不过这次去的是鑫海的分公司,在香达城的另一个区域,距离很远。她挂断电话,按下电饭锅的炖汤键,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向地铁站。
到了地铁上,徐俏累得快要虚脱了,一落座,气还没喘够,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起了架。最后两方谁都不占上风,竟达成了友好协议。
徐俏破天荒地在地铁里打起了瞌睡,一路点头哈腰,差点没把脖子给扭断。
眼睛还没睁开,噩梦般的广播音便贯穿徐俏的耳膜。
“下一站望岗,换乘轨道交通7号线的乘客请……”
坐过站了!
徐俏一秒清醒,腾地站了起来。她匆忙随着人群下了地铁,往二楼跑。
如此来来回回地折腾,徐俏的胃不甘示弱,也来凑了份热闹。
她咬着牙,脸色煞白地站在鑫海公司的门口等老李。结果半个小时后,老李打了个电话来,说合同的事,让她自己去办就好了,他那还有别的大案子要接手。
徐俏只得应下,自己进了鑫海。
刚一进门,徐俏就看见一个穿着正装,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迎面而来。
“请问是徐律师吗?”那女生问。
“我是。”
女生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徐律师您好,我叫汪曼婷,您叫我小汪就好了。不好意思,您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
“那请跟我走吧,”小汪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引路,“这次找您来,主要是想请您帮忙拟订同安浦公司的承揽合同。”
徐俏点点头,跟着她往前走,进了电梯。
“安浦公司是打算从机器交付之日起,在三个月内付清价款,但之前在另一笔业务里,他们还欠我们公司两百万贷款,所以我们准备……”
小汪说着说着突
然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一脸局促地看向外头,低眉顺眼地喊了声,“何经理。”
“嗯。”
徐俏听到这声音,还没看清来人,就立马背过身去了。
何家翎单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走进了电梯,而后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正前方。
小汪不敢再高谈阔论,她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用余光去打量何家翎。
见他鼻青脸肿,却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小汪暗暗惋惜之余不禁又生出了几分佩服。她想要是她的脸被人弄成这样,早哭天喊地,请假不来了。更何况是经理,公司上上下下多少人看着,他倒丁点也不在乎,照样按时来上班。
徐俏无声无息地隐匿着,全程闭麦。何家翎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不过徐俏想,就算是他看见了,想必也懒得搭理她。
毕竟夜里的时候,两人算是彻彻底底地撕破脸皮了。她不想见他,他肯定也是如此。
然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再次合上之际,又有一帮人涌了进来。何家翎退后两步,来到了她身边。
徐俏垂下眼帘,默然无语地盯着脚上的帆布鞋。因为下过雨的缘故,马路上仍有些小水坑,她方才跑得急,没空在意,这会儿一看,鞋面早已满是点点泥斑。
她想要是老李在场,定会事后狠狠地骂她一顿,说她不注意体面,给律所丢人现眼了。
人挤着人,徐俏觉着憋闷得慌,稍稍往旁边挪了下,无意间,手背碰到了某人冰凉的指尖。
她愣了愣,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周遭有细细碎碎的聊天声,唯独他们这块寂静异常。
小汪又不自觉地瞄了眼何家翎,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电梯门就开了,
小汪扯了扯徐俏的袖子,小声说:“徐律师,咱们到了。”
徐俏随她走出了电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何家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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