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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蔺泊舟对自己太呵护, 嘘寒问暖之下,孟欢让他带动,也认为自己好柔弱。

他本来生病了自个儿躺床, 一觉睡醒爬起来还能拎开水干饭, 可这会儿就开始浑身不利索。

孟欢坐在床铺上酝酿了会儿,哀声说:“夫君。”

蔺泊舟坐过来:“嗯?”

孟欢:“腿疼。”

蔺泊舟掀开了他的裤脚,确实有磨破的血痂, 道:“不走路了,在床上躺着, 有什么事叫我。这儿有止痛药, 药性清凉,不疼的, 为夫给你抹抹。”

孟欢眨巴眨巴眼,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 手背拍额头:“夫君,还头晕。”

说着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揉揉?”蔺泊舟搂着他进怀里,手指放在他太阳穴,骨节细长, 在他耳畔捻动。

他百依百顺,什么都照着孟欢说, 可孟欢总觉得还有哪儿不熨帖。

可能是,这几天的委屈还没发泄出去。

他找不到借口, 把脸往蔺泊舟雪白的衣襟里拼命埋了两把,揉着脸, 揉得一脑门蓬乱, 再被捏着下颌抬起头时, 两眼弯着笑了起来, 灵动俊秀,探出手臂勾住了蔺泊舟的肩。

“哎。”

我可真是个好老婆。

孟欢心想,他舍不得折磨蔺泊舟。

仰头,笑笑:“骗你的,不疼。”

说完,就往前,搂进了蔺泊舟怀里,舔他的下颌。

蔺泊舟捏着瓷瓶,唇角勾着,苦笑了一下。

他是个端庄稳重的人,更知道军中疾苦,一点儿小伤可能引起大病,四处也是怨声载道,可孟欢在军中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这么温暖清甜。

活力满满的模样。

让蔺泊舟垂着头,心口好像震起了整片涟漪。

他能感觉心口被孟欢撕扯,不住沦陷。

孟欢亲了会儿他,蔺泊舟回吻上来,封住了他的两瓣唇。

院子里的窗格和屏风后,两道身影重叠,慢慢覆在了床榻间。

傍晚的府衙,院落安静,祝东跟只无头苍蝇似的蹿到院门口,手里拎着卤好的鸡鸭和猪耳朵,准备探望孟欢病情,被卫兵拦住了。

“王爷下令,今晚不见任何人。”

祝东:“我送点儿吃的给我兄弟。”

“不用你操心,有王爷在,表少爷什么吃的都有。”

“可是——”

“别可是了,”侍立疲惫,护卫懒懒地看他,“王爷和表少爷这么多天没见,今晚要叙温存,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还一直问问问。”

“但……”

真的只是叙温存吗?王爷看上的不就是他陈兄弟的美色吗?祝东尝试着回忆了孟欢虚弱的模样,站都站不稳,躺床上挺尸,这他都不在意?

“他身子还没好呢!”

护卫说:“这你别管,是王爷的事。”

“……”

祝东还是很担心。

毕竟蔺泊舟是王爷,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生来就是让人伺候的,更何况他陈兄弟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个外院被侥幸看上的小少年,还在病中。

而王爷,可是在军队里待了许长时间,杀人如麻,血气方刚,没闻见过美色,辄待随便找一个少年泄欲的禽兽。

想想孟欢身子还不好,大概率拖着病体,要跪着伺候蔺泊舟穿衣,给他回话,甚至还要经受——怎么说呢,折腾。

“……”

有这么对待功臣的??

祝东很不快,但他不好表现出来,怕被王爷杀头,只好无语地拎着卤菜和酒走了,回去找他表哥喝酒。

不过,第二天清早,他惦记着孟欢的病情,很早跑到了院子外来。

这次,院门开着,蔺泊舟已穿戴整齐,高挑飒爽,劲甲紧缚,微风吹起了他身侧的衣带,姿态十分的清傲峻拔,威严沉静。他走出来,正好和祝东迎面撞见。

祝东连忙退到路旁,跪下:“拜见王爷。”

蔺泊舟斜他一眼,没什么话:“去吧,陪他说说话。”

说完,蔺泊舟就在一群兵将的簇拥下,走出了回廊,去校场练兵了。

“……”

操。

真是睡了就走的冷漠男人啊。

祝东心里念叨着,边回头看边跨进院子里,今早他又去买了卤好的猪耳朵,还拎着两壶酒,进门喊:“陈兄弟,我来啦!”

他跑进去,见孟欢坐在榻上,见他侧过脸:“这么早。”

“你身体怎么样了?前两天烧得还很重,现在没事了?”祝东将他上下打量。

孟欢头天躺在床上像具尸体似的,唇色苍白,头发散乱,甚至有点儿命不久矣的潦倒感。

可现在清清爽爽地坐着,乌黑的头发绑起来,双眸明亮,皮肤白皙,唇瓣和双颊都恢复了血色,只是人还稍微有点儿清瘦,精神头还没完全恢复。

“我没事了,就是没什么劲儿,打算再歇歇。”孟欢说。

他肩头披了件鹤氅,祝东伸手帮他拽了拽,触摸到了蟒龙精致的纹理时,意识到是蔺泊舟的衣服,顿时被烫手了似的缩回来。

“这是王爷给你留的衣裳。”

祝东差点要跪下,不过考虑到没外人,他也没太拘礼。

“嗯。”孟欢语气自然而然。

祝东抿了下唇,总觉得想说什么:“你怎么身子还好些了?”

他没有搞得你更不舒服吗?

孟欢声音放轻,还挺害羞:“王爷回来了,我身子自然就好了。”

他本意是,有人照顾他了。

而且王爷可照顾他了,对他可好了。

蔺泊舟这个人吧,温柔体贴起来,会带几分阴郁的病态,甚至能笑着把心挖出来给孟欢看是什么颜色。所以从孟欢的衣食住行一路照顾到床上,连床上都万分照顾,既不让他疼,又足以解相思之苦,让孟欢对他死心塌地那种。

祝东挠头:“你是妖精吗?吸食男人的活气,身体就好了?”

“……”

两个人想的应该不是一件事。

但孟欢低头喝水,耳朵通红。

他俩说了半天,孟欢才问起:“听说李副郎上吊自尽了?”

昨晚蔺泊舟无意提了一句。

“嗯,”祝东摆开酒菜,“就在隔壁院子,房梁上栓了根绳子上吊自尽,舌头伸出来老长,尸体还是我扛下来的。他写了一封信,声称事迹败露,他心里有愧,愧对朝廷,愧对皇上,决定自尽谢罪了。”

“他就这么死了啊。”

孟欢端着杯子,心情复杂。

做错事,是一念之间,这人心里也许还有良知,否则也不会下了那作孽念头,毫无镇定,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也引起孟欢的警觉了。

祝东喝了杯酒:“朝廷内,结党营私,各自为政,如果一群人谋身、谋利重于谋事,甚至在面对外敌时仍是如此,那就是亡国之相。”

孟欢听着他说话。

“大宗显露出亡国之相了,”他倒了杯酒,“幸好还有像王爷这样一群人在苦苦支撑,否则,这江山,也许是反手之间。”

他说的很有道理。

孟欢,好像也把这本书看透了。

“这天色,要下雪了。”祝东站起了身。

孟欢从楼台的屋檐往外看,不远处,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飞。

他那时候学语文诗歌,阅读理解总写不好,诗也看不懂,现在才像走进了情景里。

“辽东的冬天严寒难耐,”祝东说,“一场暴雪下来,能把人的耳朵和脚趾头冻掉,朱里真人抗寒,他们不怕冷,可我们的将士怕冷。如果战事能尽早结束就好了,大家还能赶回去,过上新年。”

孟欢小小喝了一口酒,灼烧感沿着喉头到胃里,整个人像是暖和了起来。

他对未来希望满满。

“就等着王爷把朱里真的骑兵引入坼州了。”

严寒的冬季用迅猛的速度侵入了坼州。

地图画完以后孟欢彻底闲下来了,每天裹着大棉袄在院子里烧炉子,炖汤,画画,偶尔和闲下来的幕僚们到城中逛逛。

这天,孟欢在按照府衙里老婆婆教的法子,用人参和乌鸡还有各种野生菌炖一锅汤,人参是守备送来的,野生菌是他在百姓手里买来的,至于乌鸡,是从菜市场买来的。

锅里的汤沸腾翻滚,色泽澄黄,泛着浓郁的香气,诱人垂涎。

孟欢加了柴火,把火捅得小一些,盖上了锅盖,预计还得炖一个时辰,这就打了把伞,将防风的帽兜都戴上,骑马往城外的营寨中找蔺泊舟吃饭。

坼州这座城池并不大,一部分兵安置在城中,另一部分在城外的校场,还有一部分在别的驻所,蔺泊舟每天都要去校场监督练兵,忙碌时还会在营寨内留宿。

孟欢进去时,他们认得是王府的人,没有多加阻拦,风雨无阻地进去了。

司旭一看见他,顿时乐了:“王爷的小夫人来了啊。”

“……”

他是个碎嘴巴皮子,知道蔺泊舟宠幸他,但又不知道孟欢到底什么身份,就酸这么几句。

孟欢不和他计较:“王爷呢?”

“王爷不在,出寨巡视去了。”

驻守几万人的营寨很大,能绵延几里,蔺泊舟不会犯懒,几乎每天都会巡视一遍,看看大家的练兵情况。

孟欢哦了声:“那我等着。”

司旭嘿嘿笑两句,看着远处的练兵场:“真了不起,我看等王爷凯旋,回了京,怎么也得娶你做个小老婆吧?”

“……”

你妈的,等你回京就知道我厉害了。

孟欢在心里龇牙。

陈安听到这番话,回头看他俩,咳嗽了声。

司旭知道这是人家侄儿,顿时哈哈笑:“开玩笑,开玩笑。”

他眯着眼,转头,岔开话题:“娘的,这北风好大啊!刮眼睛。”

北风吹得尤其猛烈,把营门上的旌旗吹得发出鬼叫似的呜咽,呼啦啦地飘动着。

不几时,营寨尽头走来一列兵,为首的披着红袍,身姿端正,背后跟了一大群护卫的兵马,显然是蔺泊舟。

他拉着缰绳下马时,抬起袖子在眼前挡了一下。

“王爷回来了!”司旭屁颠屁颠跑去,乐滋滋替他牵马。

蔺泊舟冷淡道:“滚开,挡路了。”

他好像比平时要厌烦很多。

走了两步,蔺泊舟闭了闭眼,视线好像才

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群。

“王爷?”

孟欢眨了下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蔺泊舟好像哪里不对。

走近,蔺泊舟看见他,微抬起唇:“来了?本王去一趟中军帐,这就跟你回城。”

孟欢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可他也没有转动视线。

他发现,可能是寒风吹得太烈了,蔺泊舟的眼眶暗红,眼球蒙上几缕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吸血鬼的眼睛,病态又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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