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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夜来也算见多识广,只是万万没见过这种接亲戚的方式,玉姊姊跟杨郎君说没两句话,就让她扮男装脸抹上黄粉,扮成个长随的模样跟杨郎君去接孩子。
这是接孩子还是偷孩子呢,薛夜来撇嘴不乐意,但玉姊姊很凶残地瞪了她一眼,她二话不说连脸带脖子抹了有二斤黄粉,老老实实去客栈接了个抱着布老虎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稍显狼狈,很适合跟黄脸薛夜来一起去要饭,窝在她爹怀里,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阿爹,银兔儿有一点点饿了。”
银兔儿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怪名字,这杨郎君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进士,薛夜来想归想,母老虎的外甥女还是要讨好一下的,因此热情到近乎有些狗腿:
“小乖乖饿啦?到了姨母那里想吃什么都有的好不好呀?小乖乖给姨姨抱一下好不好?”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热切地伸手,跟要抢人似的要把手探到杨温怀里,小祖宗却不买账,嘟嘴瞪了她一眼,把头埋在她爹的肩膀上问:“阿爹,我们去哪里?”
杨温一只手替她挡着晌午火辣辣的日头:“阿爹带你去见姨母。你一会见了人,要叫姨母好,明白吗?”
薛夜来拼命点头给自己加戏,“对对对,是要好好叫一声姨母”,带着他们转进一条清幽的青石小巷。这巷子本就人少,正值晌午,周围人家都歇中觉去了,她带着杨温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快步前行,像极了经验老到的拍花子。
小银兔儿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她嗷呜一声开始哭了:“阿爹是不是要卖了银兔儿……”
她才张口杨温就捂住她的嘴,孩子可怜巴巴又不敢大声哭,抽抽搭搭地流眼泪小声哀求:“阿爹不卖银兔儿,银兔儿很乖的,银兔儿不饿了,银兔儿可以不吃东西的!这个人好可怕,阿爹我们回家吧……”
很好,小祖宗哭成这样,杨温应该是留不下全尸了,自己还是赶紧自救吧。
“小乖乖不要哭啊,姨姨哪里可怕了嘛”,她伸手想把她抱过来哄,孩子哭得更惨了,死死扒着杨温的肩膀不撒手,杨温对薛夜来笑得尴尬,安慰孩子的话也说得很生硬:“不是卖你是去找姨母,银兔儿不许哭了,快把眼泪擦掉。阿爹是不是跟说过在外举止要得体的?快,别哭了。”
杨纤月立刻收了声,哭嗝一个接一个地打,掉着眼泪还乖乖点头,烫手山芋还是赶紧丢了的好,薛夜来存着几分小心,带着他们父女两个七弯八拐各种绕,在巷口见到爬了一整面爬山虎的院墙时比黄鼠狼见到小鸡崽儿还欢喜,连推带搡地把他们父女两个带进门。
玉楼春站在蔷薇架下,看他们进来就掩住嘴,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动弹不得,胸口一起一伏重重地喘着气。
薛夜来任务完成功成身退,指着眼泪还没干的扁嘴小丫头:“呐,姊姊,给你偷过来了。”
玉楼春一巴掌把她拍开,只顾着掩嘴瞪眼看她的小外甥女,小哭包的眼泪还挂在腮边,被她爹放下来,抱着她爹的腿打了个哭嗝很小声地叫人:“……姨母”。
薛夜来下意识就躲到了一边,下一瞬玉楼春果然就崩溃大哭扑过去:“我的心肝儿啊!我苦命的小乖乖啊!姨母可算见到你了啊——”
她半跪在地,把孩子捞在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儿涕泗横流,姨甥两个抱头痛哭,连杨温都拿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薛夜来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同在风尘摸爬滚打多年,她不像玉大娘子侠骨柔肠念旧情,她惯常是最铁石心肠的。
玉楼春的小院不大,客厅却布置得大气通透,屋子中央简简单单设了三对紫檀交椅分三面对摆开,每对交椅中间都有一只小几隔开。小几上摆着青瓷瓶,插了几根水竹,屋子正中挂着一幅极大气磅礴的水墨山水画,画中有峰岩叠嶂,云海翻涌,山涧又有千里激流,而重重山峰上,偏有一间小茅屋,正冒起袅袅炊烟,画的上头悬着四个字:
“竹篱茅舍”。
这就很可笑,薛夜来想,这四个字和玉姊姊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一样,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风尘中人的院子里。
眼瞅着姊姊一时半会哭不完,薛夜来果断转身先去洗脸换衣裳,然后安排阿巧去待月楼那边叫几个菜,让刘嫂去备热水,等玉姊姊哭得差不多了她才摇头晃脑地走过去戳戳玉楼春:
“姊姊,那什么,您歇会再哭得了,别瞪我呀,你外甥女还没吃午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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