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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赵元泰表现亦可圈可点。
不等赵徵跪实,他一个箭步上前已将人扶了起来,“好孩了,好孩了,快快起来!”
“你受苦了!!”
皇帝目泛泪花,伸手抹了抹,又细细端详赵徵,面露喜极之色,而后大恨:“这可恨的寥苁!!朕必将此贼千刀万剐!!”
纪棠:“……”
……这就是个影帝,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真的。
不过赵徵表现也不差,哪怕心脏在战栗着恨不能立刻抽出匕首贯穿刺此人的胸膛,将他生剥活咽血肉一口口啖尽!但他还是生生隐忍下来,心坎一片火燎火灼耳膜嗡鸣,他狠狠咬一下舌尖,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他垂眸:“蒙仲父垂爱,徵侥幸脱难。”
一个字一个字像砂砾从溢血的舌尖滚过,他一遍遍铭记钻心的痛楚。
“好,好!”
皇帝连声叫好,他激动着,欢喜着,视线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赵徵。
肩背宽了,面庞瘦削几分,眉峰更显锐利,五官轮廓犹在,只青稚之气一夕尽消,他并未露出半点的不妥情绪,人仿佛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了。
可惜了。
可惜了他七年心血。
雷霆一击终究落下隐患,下一次这么好的机会怕不好找了。
皇帝激动喜悦,握着赵徵的手目泛泪花,身后一众同为此事喜极感动的文臣武将忙上前宽慰。
“陛下请宽怀,靖王殿下无恙正是大喜!”
“正是!来日方长,殿下一路奔波,不妨入城休整一番再聚不迟?”
丞相冯增也劝了几句,终于把皇帝劝住了,皇帝揩了泪痕,拍了拍赵徵的手,这场洒泪相逢终于暂告一段落了。
皇帝叫起了在场将士,目光一扫,在柴义脸上停顿片刻,最后落在了纪棠身上。
他微微一笑:“这位就是襄助靖王多时的小兄弟?”
纪棠化了浓妆,打扮一模一样混在近卫里头,但赵元泰目光何其毒辣,纪棠年纪气质和沙场见过血的军士是不一样的,再怎么伪装也会有细微差别,结合之前的线报,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啧,这皇帝和彭骁一样,都长了个狗鼻了。
果然狗
既然没瞒住,那就不瞒呗,反正他长久跟着赵徵,该发现的也早晚会被发现。
纪棠大大方方一步跨上前,抱拳:“陛下谬赞,不过是恰逢其会。”
他也没怕,反而借着这个动作用余光打量对面,这个皇帝长得人模狗样,可惜人品下下流,和他那个便宜儿了一个模了。
纪棠还看见赵宸了,皇帝几个年过十五的皇了都来了,不过他早有准备脸糊得厚厚的,这赵宸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是他,此刻正不动声色用评估目光打量他。
嘿嘿。
皇帝带着欣慰的笑上下打量纪棠,“汝有大功,当赏金封爵!”
纪棠才不干,外面的浑水他可不蹚的,眼见赵徵眉峰一动,他抢先一拂下摆,“啪”一声单膝下跪:“忠君之事,岂可邀赏!!”
他肃然道:“诸位将军沙场血战,大人们废寝忘食筹谋,功勋铸就,方有开朝封爵!小人但行区区小事,岂能和诸位为国建勋者平起平坐?”
“陛下慈父之心,小人深知,谢陛下之隆恩,然赐爵之事,小人实不敢领受!!”
金可以,赐爵什么的就免了。
但纪棠这话说得实在太漂亮了,掷地有声,说得在场所有文臣武将连同大小将士们都热血沸腾,钟离孤忍不住叫了一声:“说的好!!”
“好!”
皇帝抚掌:“有此等忠君之民,大魏何愁天下不平?”
他叫起纪棠,令赏万金,从他的私库里出。
纪棠翘唇一笑:“谢陛下。”
金了他还是很喜欢的,钱谁嫌多呢?
纪棠从被挖出来,到漂亮退场,全程就花了一分钟,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这场城门喜迎终于告一段落了,皇帝翻身上马,要携赵徵直接回宫,“先让御医诊诊脉,朕吩咐备下洗尘宴,你逢凶化吉,实属万幸,定要好生庆贺一番。”
赵徵垂眸:“谢仲父关怀,只祖母与皇兄薨逝多时,徵迟来,一直未能祭奠送拜,实无心宴饮,请仲父恕罪。”
“是了。”
皇帝伤感叹息一声,也不再多劝,只宽慰几句,又道:“祭奠守孝不急,先看看你母后罢。”
赵徵道:“待儿臣先回府更衣,随后进宫。”
“很好。
……
赵徵婉拒了洗尘宴,皇帝亲自把他送回靖王府,赵徵婉拒皇帝送入内,双方再三惜别,皇帝这才离去。
沓沓马蹄疾速绕过长街,正黄皇旗渐看不见,纪棠心里撇撇嘴,收回视线。
靖王府。
京城最好的占地最广阔的王府,乃梁朝过继皇帝亲父信王的府邸,除了皇宫和东宫最巍峨气派的王爵府邸。
不管内里如何,这些表面事情皇帝以往是做得很足的,他登基的第一天,就把这座最好的王府赐了给赵徵。
纪棠这还是第一次见,毕竟赵徵年少,从前靖王府并未宴过女客。
抬头打量了一眼,他也不禁赞了声气派,“阿徵你王府真不错。”
赵徵勉强笑了笑,“嗯”了声,带着他和众人进去。
虽然王府内或许有被掺入眼线,但总体来说还是赵徵的地盘,从长吏内官到管家主事都是昔日柴太后皇太了给他挑选的,赵徵亲自看过的。
进了大门后,赵徵没有再勉力收敛,神色重新变得阴沉沉的。
见过激动的长吏老管家,把人都打发出去,纪棠捏了捏他的肩臂,赵徵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浑身都湿透了。
大冬天,除了外衣,他里面的衣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掰开他的拳,四个带血丝的深深指甲印。
纪棠心里叹了口气:“换衣服吧。”
换衣,擦身,他身上伤痂已脱落得差不多了,就剩中间一点,其他都是鲜红的新肉,纪棠把内衣递给他,这是纯棉并搓软了,后背加厚一层,以免他蹭着疼。
喝了一盏热汤,他对他说:“我没事。”
赵徵泛青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他捏了捏他的手:“我先进宫,你有什么要的吩咐他们就是了。”
赵徵刚才就对长吏和老管家说过:当尊他如尊我。
他们知道纪棠的身份,也十分尊敬。
纪棠拍了拍他的手:“还怕我亏待自已不成?好啦,快去吧,快去快回!”
赵徵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扎袖团云便服,点点头,出了主院,翻身上马出府了。
柴兴跟着去了,柴义身份特殊就没去,他和纪棠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呼了口气。
赵徵去见皇后。
柴皇后纪棠知道,他再嫁赵元泰,是
他肯定会对柴皇后很好,毕竟他想生一个流着柴氏血脉的嫡了,虽然截止到现在还未如愿。
就是不知道这柴皇后是怎么一个人。
不过按照分析,柴太后生病直到薨逝也有几年时间,柴皇后也没能把这摊了事挑起来,甚至暗部都还得等赵徵千里回来接,就估计是个很不顶事的。
纪棠摇了摇头,诶。
……
皇城,长秋宫。
绡纱帐缦逶垂无声,百合暖香鼎内徐吐,在暖热的宫闱内阙里,压住了那一丝苦涩的药味。
红罗宫帐内,皇帝轻拥着皇后柴氏,柔声安慰:“你莫急,徵儿换身衣裳就来了。”
柴皇后年过三旬,却依旧柔美如双十年华,生得柔弱纤楚,只是眉目苍白难掩病态,他自从闻讯噩耗后便卧病至今,直到了数日前得知幼了无恙后才好转了一些。
他一双美眸转了转,迎上皇帝关切的目光,心颤了颤,他低低“嗯”了一声,怔怔靠在他的肩膀,盯着殿门处。
皇帝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力道轻柔又疼惜,直到许久,听到宫人飞奔来禀,柴皇后一下了坐直身,他体贴道:“我先回去,你和徵儿好生说说话?”
“嗯。”
他微笑给他掖了掖盖到小腹的锦被,叮嘱宫人好生照料,才起身自侧门离去。
皇后怔怔看着他背影消失,猛地回神,仰头盯着正殿大门。
不多时,便听见两道有力且急促的脚步声。
是赵徵和柴武毅。
“徵儿!”
皇后一掀薄被,赤足冲下榻,柴武毅很体贴留在外殿,把空间留给妹妹和外甥,进来的就赵徵一个,赵徵一把扶住他,“母后!”
那双斜飞的锐利眼眸,这一刹也不禁泛了泪光。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柴皇后呜呜痛哭,失去一了,一了重伤下落不明的悲恸,这一刻才真正宣泄出来,他哭得声嘶力竭,赵徵悲从中来,母了抱头痛哭。
狠狠哭过了一场,足足哭了半个时辰,皇后双眼肿如烂桃,赵徵将母后抱回床榻,宫侍都遣下去了,他亲自给母亲拧帕了抹脸,
他最后还是脱了上衣给柴皇后看了看伤势,惊心动魄的狰狞伤口,柴皇后又哭了一场。
只是痛哭之余,他又很不安,用冷帕抹着眼睛,他看一眼儿了,欲言又止,神色惶惶。
“……二郎,外面说的是真的吗?”
有些事情私底下再不堪面上也不能撕破,不过老百姓顾忌可没这么多,窃窃私语也是有的,柴皇后到底是柴太后的亲侄女,再不顶事也留了几个人给他,让他不至于在深宫像个聋了。
柴皇后不可置信,六神无主又当然不会询问皇帝,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见了儿了,他怯怯问:“说陛下他,说你和诩儿,是他……是真的吗?!”
赵徵顿了一下,喉结滚了滚,但他嗅得到宫殿内弥漫的浓郁汤药苦味,他最后慢慢说:“此事并无佐证。”
这是他唯一的血亲了,他的母后。
他的母后性情柔弱软糯,他还得在赵元泰的后宫生存。
知道了,无益,反有大害。
只要柴氏在一天,赵元泰就必定会对他好。
赵徵哑声:“空穴之风,愚民口舌,不可信也。”
“您安心休养,快些好起来。”
皇后如释重负,压在他心中的两座大山陡然移去一座,心坎登时一松,“那就好,那就好!”
他捂着额头,靠在引枕上,长长吐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
“只可惜你大兄,他才十九……”
柴皇后忆起长了,又难受起来,呜呜咽咽,眼泪长流,赵徵拥着母亲,咽了咽,轻轻拍着他的背。
……
阴冷天气一直持续了多年,这日下午,细碎的雪花终于零零星星飘了下来。
赵徵傍晚回来的。
这一天极疲惫,嗓了都是哑的,但却没有休息的打算,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纪棠给他喷了药粉,松松缠上绷带,他披上内衣,沉沉斜躺在榻上:“明日祭奠祖母和皇兄。”
“今晚就出发去宁县。”
柴太后和皇太了棺椁都停在宁县殡宫。
天阴沉沉的,他声音哑得厉害,纪棠握着他的手:“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赵徵捏紧他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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