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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百全心知警方找到通道以后,肯定会把重点目标放在老三身上,老三有毒瘾,在审讯时如果熬不过,多半会招。只要招供,这辈子就完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作为恨铁不成钢又没有办法的父亲,早就策划好让老三何时走,如何走。

关百彬道:“大哥放心,那个地方偏僻,警方找不到。我一定会让老三戒断毒瘾,再让老三跟着杨道长练点呼吸吐纳的功夫。等他回来以后,肯定会好好的。”

关江州把耳朵贴在门口,听父亲和堂叔谈话。

关百全有点悲伤,道:“也不知道老三是否能够回来。你的手机,他的手机,全部扔下,不要跟我打电话,也不要跟家里打电话。让老三和以前的圈子彻底失去联系,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他。”

关百彬道:“我和他短时间内人间消失,只要自己不露脸,谁都找不到。”

关百全道:“话不多说,警方肯定监视了我们,按照上次想出的办法,赶紧走。”

关百彬扛着铝梯子,带着关江州步行上楼。

这幢小区的房屋都没有直达顶楼的楼梯,设立了一个检查天井,天井装有十个插入墙壁的铁梯子。最底端的铁梯子离地有三米高。关百彬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铝梯子,踩着铝梯子抓到嵌在墙上的铁梯,从天窗进入了顶楼。

堂叔往上爬时收走铝梯子。

两幢楼的间距只有三米五,这是经过测量的准确数字。铝梯子可伸缩,拉到最长时,搭在两幢楼之间,形成一个简易通道。关江州望着铝梯子搭成的通道,瑟瑟发抖,不敢爬过去。关百彬道:“不爬过去,就等着警察来抓你。你如果想被警察抓,那就不用爬。这个梯子结实,你别瞧地面,没事,跟玩儿似的。”关江州知道自己犯的事,咬了咬牙,还是顺着铝梯子爬过去。连爬了三次,这才从第四幢楼的天窗爬下。

刚刚在另一个楼道站稳,传来一阵说话声。关百彬靠在门口,不停地在胸口画十字。所幸说话声很快消失,关百彬和关江山乘坐电梯,一路顺利,到达电梯口。电梯口有一辆带货柜的货车,司机穿着工作服,正在抽烟。

关百彬和关江州钻入货厢,跟随货车离开小区。

一辆小车里坐着两位便衣,守在停车场内,监控关百全的两辆车。这辆货车离开,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在小区中庭,也有两名便衣蹲守在楼门洞,只要关家父子出入,必然会进入他们的视线。

另有技术人员监控关百全、关江山和关江州的手机。关江山的手机在金山别墅外围,关百全和关江州的手机都在小区里,没有离开。

货车出城,一路朝北,进入巴岳山。

货车离开城区之时,金山别墅外的通道被钻出一个能够让人进出的大孔。侯大利、老谭、小林等人戴好手套、鞋罩等防护,顺孔而下。他们准备先查看通道里面的情况,提取了相关痕迹以后,再进入两边房屋。

此时,不管关家如何抵赖,都无法否认通道存在的事实。

小林打开侧光灯,开始搜索足迹。通道地面是釉面砖,表面平整光滑。一般情况下,技术人员会打侧光直接照相或者用静电吸附仪提取。老谭蹲下来看了地面颜色,道:“这砖的颜色太浅,照相效果差。”

小林也发现了问题,建议用静电吸附仪来提取。

老谭摇头道:“通道长期密闭,灰尘很薄,用静电吸附仪,细小特征会损失。你先用侧光观察,找到足迹,标出位置,用透明胶带提取。”

小林道:“我明白了,就和提取手纹一样。”

侯大利有现场勘查证,其水平比起一般侦查员要高。但是术业有专攻,论对细节和特殊情况的处理,专搞技术的老谭和小林还是技高一筹。侯大利之所以被称为神探,一方面是技术全面,综合分析能力强,另一方面是一门心思用在破案上,心无旁骛。技术全面加专注,这是他超越同事的公开秘密。

小林提取足迹之时,侯大利和老谭站在原地打量通道。通道约有两米高,宽度也有两米,铺装有地板砖,空气新鲜,没有腐朽和沉闷感。虽然通道开了孔而形成通风,但是空气交换速度没有这么快,空气新鲜的原因应该是通道里装有通风系统。

侯大利道:“关百全是金山别墅区的承建方之一,这个通道应该是和别墅区一起动工,更准确来说是和拆迁房一起动工修建。在施工时,他们先把地面挖出一条沟,然后修建通道,通道修好以后,回填泥土。”

老谭道:“这是一条逃生通道,也是密室。有钱人也不容易,为了保命,费尽心机。如果大利和我们一样也是普通家庭出身,肯定不会想到关百全会花大价钱修一条通道。钱少也有钱少的好处,不会有人惦记,晚上睡得着觉。”

侯大利道:“丁丽遇害这件事情对江州企业家的心理影响非常深远,只有杨国雄跳楼引发的后续事件能和丁丽遇害相比。”

小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道:“我们在通道里找到两个人的足迹。”

老谭道:“足迹方向?”

小林道:“两个方向都有。”

又有两台强光灯被送进通道,整个通道细节一览无余。通道中间有一个保险柜,保险柜旁边是储物箱。储物箱旁边有四把椅子,椅子旁边有折叠起来的行军床。

侯大利仔细观察通道情况,道:“从通道的布置来看,关家人非常细致,考虑问题全面。我们挖开通道后,以关百全的性格,肯定还有后手,不会轻易就范。我最担心关江州跑路。”

老谭道:“你放心,滕麻子已经布置了相关工作,张国强负责布控。”

设备和人员到齐以后,小林开始提取足迹。他标出地面足迹的位置,将透明胶带的一端贴在足迹一侧的地面上,再将胶带均匀压向足迹的另一端并压实,尽量不产生气泡。取下胶带后,他把胶带固定在纸盒子里,准备带回实验室后,用透射光法照相。

现场检验程序严,步骤多,接近两小时,小林和同伴们才将整个现场勘查完毕。小林画出了足迹图,交给老谭。

老谭指着足迹图解释道:“通道里面显示出两个人的足迹,根据脚印分析,一个是中老年人的足迹,步长短,压痕前轻后重,内轻外重,跟压面积大,有明显的擦、挑痕迹,初步可以判断在五十岁以上。另一个人的足迹步子长,步角中等,步宽中等,不到三十岁。根据平面足迹算法和立体足迹算法来看,老年人约有一米六五,年轻人约为一米七五。”

侯大利道:“从年龄和身高来看,老年人符合关百全的各方面情况,年轻人符合关江州的情况。”

老谭道:“在拆迁房这边,还有一大块可疑的痕迹,从痕迹来分析,应该是有人躺在地上,反复摩擦形成的。”

在靠近菜市场方向的通道门前,有一块明显的摩擦痕迹。

小林兴奋地道:“摩擦痕迹中有一小块液体痕迹,里面还沾了三根短发。通道里的光线不够强,肉眼很难发现,我用了强光,又蹲在地面上仔细找,这才发现这三根短发和疑似唾液的液体痕迹。找到这两样生物检材,加上足迹,是谁在通道里来回走动就一目了然,再加上关江州曾经在案发前开车经过了菜市场,关江州的犯罪嫌疑就如秃子头上的头发——明摆着。”

侯大利额头的川字纹紧了紧,道:“理论是如此,我们还是差了最关键的证据——杀人的证据。徐静遇害当天,关百全在外地,这个已经证明他没有作案的时间。现在所有的证据只能证明关江州来过这条通道,并不能证明他杀人。而且,关百全进入通道是什么时间,现在还弄不清楚,仍有疑点。”

老谭道:“有了这些线索,在以前基本上就可以刑事拘留了。关江州这种成天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细皮嫩肉,从小没有吃过苦,只要抓进来突审,都不用动手,绝对招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年代不同,要求完全不一样。通知关百全过来,我们要从通道进入关百全别墅了。”侯大利沉吟片刻,又道,“请谭支让周向阳提前过来,这一次的预审又要啃硬骨头了。”

老谭道:“大利考虑得周到,关江州不怎么样,但是关百全是老狐狸,搞不好还要打一场硬仗,让周铁牙提前介入,提前制订出预审方案。”

侯大利再次提醒道:“关江州是重点人物,要看紧了,别让他溜了。”

老谭道:“这个放心,滕麻子负责此事,有专人在外围监控,还上了技术手段。关百全和关江州都在家里,没有外出,随时可以收网。我马上给滕麻子打电话,让人把关百全带到别墅来。”

老谭年龄比侯大利要大,资历比侯大利要深,但由于侯大利在105专案组以及重案大队工作时的出色表现,以及现在的身份,老谭很自然地接受了侯大利的工作要求,丝毫没有心理障碍。

电话响起时,滕鹏飞还以为是杜所长又打电话,发起牢骚:“现在的人都开始讨价还价,我们那个时候,令行禁止,有什么困难都自己克服。”

近些日子,江州接连出现了三起凶杀案,他刚刚全面负责刑侦案件,备感压力。

三起案件,一起是刚刚查出是聋哑人的无名尸体。虽然查到了死者是聋哑人,可是仍然没有找到尸源。这个死者仿佛是孙猴子,凭空出现。为了寻找这伙聋哑人,江州警方出动了近两百民警,携带了照片,拉网式排查,谁知还是一无所获。一名派出所所长打电话给滕鹏飞,表示所里事太多,要撤点人手。滕鹏飞婉言拒绝后,所长在电话里冒了火。滕鹏飞和这位所长是同学,好说歹说,这才安抚住老同学。

一起是陈菲菲遇害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李小峰,可是李小峰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人,一直强调自己认识陈菲菲不久,根本没有杀人动机。虽然如今重证据、轻口供,可是滕鹏飞也觉得李小峰确实没有杀害陈菲菲的动机,心里不踏实。李小峰喜欢玩,这在圈子里出了名,可是李小峰玩归玩,还没有伤害他人的先例。

另一起案件则是徐静遇害案。省专案二组侯大利紧盯此案,有伸手过长的问题,让他隐隐不快。不快归不快,有侯大利盯着案子,他还是很放心,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前两起案件上。

接过电话,不是老同学,而是前往别墅区的老谭。

得知找到了逃生通道,滕鹏飞舒了口气:“这个侯大利,脑袋瓜子鬼得很。那我通知张国强,让他的人带关百全前往别墅。不用强制,这是为了侦破关百全妻子遇害的案件,他没有理由拒绝。等到生物检材检测以后,就算没有其他线索,也要做好突审的准备。”

老谭道:“大利考虑得很周到,建议周铁牙提前熟悉案件。”

负责地面监控的是重案大队三组侦查员胡志刚和蒋超。接到指令以后,两人上楼,敲开了关百全的房门。

关百全这一段时间无心工作,整个人的精气神随着徐静遇害而迅速被抽空。案发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企业家;案发后,他将企业交给大儿子掌管,变成了一位饱经人生伤痛的小老头。

胡志刚简要说明来意。

“走吧。”关百全咳嗽了几声,走到卧室门口,道,“老三,我出去一趟。”

卧室里传来说话声:“你出去就出去,关我什么事?”

胡志刚走到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室内一切正常,关江州坐在桌前玩电脑,电脑屏幕上是游戏画面。

关百全跟着胡志刚下楼,道:“胡警官,你有小孩吗?”

胡志刚道:“有啊,还小。”

关百全道:“你这两天都在楼下,今天特地上来,就是想要看我们爷俩是不是在家里。你别否认,这是你的任务,我都知道,不怪你。你要对自己的小孩严加管教,惯子如杀子啊!现在这个老三,不成样子。你刚才听到了,对长辈就这样说话。”

胡志刚的任务是看住这一对父子,只要父子俩不离开,任务就算完成。他有些同情眼前这位鼎鼎有名的大老板,道:“走吧,希望能抓住杀害你夫人的凶手。”

胡志刚亲自驾驶,送关百全来到别墅外的小菜市场。

下了车,关百全看到被挖开的通道,一阵苦笑。

老谭指着被挖开的通道,忍住怒气,道:“关总,这是什么?”

关百全整个脸皮都皱到一起,如核桃壳一般。他站在挖掘机前看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道:“谭支,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老谭道:“我们在别墅找通道和密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关百全翻了一个白眼,苦笑道:“这是我们家用来逃命的,怎么能够轻易说出来?如果能够轻易说出来,那就不是逃命通道了。这条通道和我夫人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老谭是搞技术出身,并不擅长审讯,侯大利主动上前一步,接过关百全的话,道:“关总,围观的人多,我们不在这里谈了,先回别墅,你从里面将通道打开。”

“你们大动干戈,好多人都知道我家有通道,以后只能关掉。”看到侯大利,关百全脸上的表情如生吃黄连一样。在他心中,侯大利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如今侯大利不回家继承家业,莫名其妙地来当警察,这简直就是对自己阶层的叛变。

勘查人员在地道里找到了生物检材,这是询问的底牌。侯大利藏着这个底牌,带着关百全回到别墅区。

走到卧室门口,关百全停下脚步,道:“我不想进去,这个卧室让我想到徐静,难受得很。”

“打开通道,关总就可以暂时离开卧室。在打开前,你先讲一讲通道的入口,以及如何打开。还有一点,你指明入口以后,先得由现场勘查人员检查。”侯大利从内心深处也同情关百全,可是同情归同情,办案时,必须将所有情绪收敛在内心。

关百全道:“书桌下面有一个开关,被木条盖住的,这是传统的榫卯技术做的,你们看得出来才有鬼。移开木条,按动开关,书柜内壁就会打开。你们乱整,把整个书柜都拆了。后面墙上有半壁瓷砖,也有一个开关,开关就在墙上,瓷砖上有画,画上的鼻子,按下去,就会出现门洞。”

侯大利道:“里面有轴承?”

关百全冷笑一声,道:“说了你也不明白,别不懂装懂。”他在其他公安面前都很配合,唯独看到侯大利就气愤,总是想要冷笑,说几句讽刺的话。

老谭在屋外,低声询问胡志刚:“关江州还在家里吗?”

胡志刚道:“在家里,我们每天都有人找借口进屋,关江州一直在家。”

老谭道:“这个花花公子,在家里待得住?”

胡志刚道:“我去看过,他在打游戏。”

预审高手周向阳出现在院子里。他没有急于上门,而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查看了底楼的布置,这才慢悠悠上楼。他来到书房,看着已经打开的通道,开始描绘关百全的性格。

“关百全从小家贫,从建筑小工做起,能吃苦。忍耐力强,能屈能伸,人极为聪明,学习能力强,学东西快,从初中生成为建筑行业的专家。经营企业的风格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考虑周到,作风细致。正因为看三步走一步,这些年扩张得不够,比起侯国龙、丁晨光等人差了很大一截。”

得知要面对关百全和关江州父子,周向阳立刻开始做功课,来到金山别墅大门,就收到了一条介绍关百全的短信。

周向阳伸头朝通道看了眼,见侯大利站在通道中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道:“大利,看什么呢?”

侯大利道:“这条通道里面有水和食物,甚至还有被子和折叠床,通风做得不错,没有沉闷感。在这个通道里,生活不成问题。”

周向阳笑道:“不洗澡可以,臭就臭点。生活在通道里,拉屎撒尿怎么办?”

“跟我来。”侯大利带着周向阳来到通道中间的另一道门。这道门和通道颜色相似,浑然一体。打开门,里面设有一个卫生间,有供水和排水系统,还有一个便携式开水器。卫生间里边还建有一个储藏室,里面有大衣,还有五箱密封状态的压缩饼干、五大瓶维生素、十箱水。

侯大利道:“这水放了有一年时间,压缩饼干还有半年就过期。在紧急状态下,过期的压缩饼干也能救命。这人啊,考虑得真超前。”

周向阳回头看了一眼通道,见关百全没有跟上来,道:“关百全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如果真是智慧人士,家庭不可能搞成这个样子。久贫之后暴富,他们对后代培养上有明显缺失。侯总不一样,培养出了大利,这才是人生大幸福。”

侯大利道:“按照宫局的想法,由我们两人询问关百全和关江州。关百全为人聪明,对我们前期的侦查情况也有一些了解,应该能够猜到我们没有能够证明凶手的直接证据,有证据早就抓人了。父子俩的薄弱点在关江州,他爸是从工地上出来的劳动人民,关江州是从小在蜜罐中泡大的公子哥,心理脆弱,这是我们的突破口。”

周向阳笑道:“大利调到省厅,还参加市局的案子,足见关局和宫局对大利的器重。从另一个侧面看,市局的预审人才缺乏啊!”

侯大利作为省刑总侦查员之所以愿意参加市局的预审,是因为有一个“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的任务。这是高度机密的事情,侯大利没有点透,随口敷衍了几句。

侯大利、周向阳和关百全一行前往刑警新楼,进入一楼询问室。

为了缓和气氛,三人落座后,喝茶、抽烟。正进入正题时,侯大利接到张国强来电。

张国强声音充满焦急,道:“刚才我们的人到关百全家里,准备把关江州带回来询问。结果,关江州不在家。”

侯大利停顿了片刻,道:“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张国强突然就被问住了,然后缓缓地道:“这是重大失误,让关江州跑了,肯定要处理人。我是组长,是我安排的监控。处理人,我认。滕支在骂人,让我赶紧给你报告。”

侯大利道:“什么时候跑的?”

张国强道:“不知道。”

侯大利道:“跟谁跑的?”

“不知道。胡志刚在今天进过关百全家,在卧室里看到了关江州。关百全临走时,还特意到卧室说了几句话。”

张国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关百全老奸巨猾,是在设计骗我们。我们调出监控,发现今天大摇大摆走出楼的是关百全的侄儿,也就是关江州的堂兄。两人年龄相近,身材和相貌相似,关百全骗了我们。我负责全面监控,肯定要承担责任。”

“暂时别谈责任,马上找人。关江州嫌疑极大,绝对不能让他逃掉。”

通话之后,侯大利想起“凶手”在眼皮子底下逃离,情绪有些烦乱,在心里骂了几句以后,重新稳定情绪,这才走进了询问室。他走进询问室后,脸上又出现笑意。

周向阳很熟悉侯大利,见他进门时脸上挂着寒霜,猜到有不利的消息传过来。他和侯大利对视一眼,侯大利没说,他也就没问。

周向阳酝酿了情绪,正想要开口,小林出现在了门口。周向阳出门后,小林拿了一幅足迹图,道:“这是我们加紧做的足迹图,不算精致,但是基本准确。这幅图很有意思,谭支说你们用得着。”

看了足迹图,周向阳眼前一亮,道:“这是及时雨。关百全狡猾,不好对付。有了足迹图,好歹有点实料。”

回到询问室,周向阳当着关百全的面将足迹图递给了侯大利,道:“我陪关总喝茶,你先看一看这份材料。”

侯大利看完了这份材料以后,拿了一张纸,写了关江州不知何时离开之事。

两人当着关百全的面交流信息,关百全明知他们在对付自己,又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情况,暗生忐忑,随即暗骂道:“这两人鬼鬼祟祟,就是跟我打心理战。与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侯大利和周向阳交换完信息,开始询问。

周向阳道:“关总,徐静遇害这事,全局上下都高度重视。我们抽调了精兵强将,还得到省公安厅支持。我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凶手如何狡猾,肯定难逃法网。凶手极为恶毒,杀害了你夫人,而你夫人怀有身孕,一尸两命,性质恶劣。不管凶手是什么人,都逃不过法律制裁,任何人,想要包庇凶手,都会受到严惩。”

关百全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谢谢。”

周向阳道:“从金山别墅5号别墅到清秀园2幢1单元2号之间有一条通道,是你修的吗?”

关百全道:“是我修的。”

周向阳道:“关总当年为什么要修这条通道?”

关百全道:“当年在动迁之前,我中标了清秀园。拆迁办经费紧张,又要完成任务,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他们没有钱,就把底楼三套房抵给了我。在修建别墅时,清秀园这边还很偏僻,拆迁办按照市中心城区价格抵给我的,明着欺负人。后来我处理了两套,留了一套,亏了一大截。金山别墅由金总中标,我从他手里拿了一套别墅自己修。这是百年基业,所以修得特别扎实。在修建的时候,我考虑到安全问题,在别墅和拆迁房之间修了一条通道。丁晨光的女儿在家里遇害,我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就怕得很。”

周向阳道:“哪些人知道你家里有这条通道?”

关百全道:“以前的家人都知道,我、妻子和两个儿子。”

周向阳道:“妻子指的是谁?”

关百全道:“我说明了是以前的家人,妻子是儿子的妈妈。”

周向阳道:“徐静是否知道这条通道?”

关百全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江州的社会环境明显好转,我就没有跟她说这条通道的事情,免得她担心。”

周向阳道:“关江丽是否知道这条通道?”

关百全道:“关江丽要嫁人的,也不知道这条通道。”

周向阳道:“知道这条通道的人就是你、关江山和关江州?”

关百全道:“就我们三人知道。”

周向阳道:“在徐静遇害之前,有谁进过这条通道?”

关百全道:“这是我们的逃生通道,里面简陋得很,平时只有我会进入。我有轻微的抑郁症,有时会犯毛病,喜欢独自待在通道里。自己一个人独处,心情就会轻松一些。”

周向阳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进入过这条通道?”

关百全道:“那我真不知道。”

周向阳道:“我们最初勘查时,询问你是否有通道,你一口否认,对不对?”

关百全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全家最大的秘密,当然不愿意说出来。你们查到了,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周向阳道:“我再问一遍,除了你之外,在徐静遇害前,还有谁进入过通道?”

关百全道:“我不知道。”

周向阳道:“你又在说谎吧。我们从通道里提取到很多脚印,脚印是两个人留下来的,现在给你看一看脚印的照片。”

足迹照片摆出来以后,关百全依然是有气无力的模样,神情上没有什么变化。他暗觉惋惜:终究是百密一疏,离开时没有拖地。发现儿子进入通道后,他意识到妻子被谁所害,一方是怀孕的妻子,另一方是儿子,这让他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折磨,有些恍惚,还真是忘记拖地,消除足迹。而且,通道是地板砖,他确实没有留意到地板砖上会留有足迹。

周向阳道:“这是谁的脚印,你认不出来吗?”

关百全道:“谁会这么无聊,专门研究脚印。”

周向阳微微一笑,道:“经过我们对比检查,标号一的脚印就是江州牌皮鞋留下来的。这江州牌皮鞋的花纹和标号一的脚印完全相符,四处磨损和一处划痕,完全对得上。这双江州牌皮鞋是你的吧?你别否认,我们已经在申请搜查证了。”

在铁的事实面前,关百全没有抵赖,道:“这是我的鞋,我说过,以前经常独自进通道。”

周向阳平静地道:“近期,你去过几次通道?”

关百全道:“这一段时间事情多,进去得少。徐静遇害以后,我心情不好,进去过两次。”

在小林送来的足迹图中,很清晰地显示,关百全留在通道里的脚印都是由一双鞋留下来的,关江州的脚印是由两双鞋留下来的。关江州有一双皮鞋的鞋印上重叠了不少关百全的脚印,关江州这一双皮鞋的鞋印一次都没有踩在关百全的脚印上,这就意味着,关江州进入通道后,关百全再进入,两人时间有先后,所以才出现关百全的脚印叠在关江州脚印之上。关江州第二次进入通道后,换了一双皮鞋。这一次,关江州和关百全的脚印互相重叠,说明他们是同一时间都在通道里。由于通道灰尘不够多,灰尘只是通过通风口进入,所以两次出现的鞋印没有明显区别。

关百全如实回答是两次进入,没有说谎。周向阳道:“你是否知道还有其他人进入?”

“我都是独自进通道,不知道还有谁进去过。”警方调得出自己的脚印,老三的脚印肯定遮掩不了。但在警方没有拿出确切证据之前,关百全不会承认自己在通道逮住儿子的事情。

周向阳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关百全道:“真不知道。”

周向阳道:“在通道里,除了发现你的脚印外,还发现了另外一人的脚印。是谁进了屋,关江山还是关江州?”

关百全道:“我真不知道。”

周向阳道:“8月24日中午1点左右,你在哪里?”

关百全用双手紧压太阳穴,道:“8月24日上午,我得知徐静是遇害,真是晴天霹雳,心里乱得很,头昏脑涨,记忆力下降,什么事都记不起了。”

周向阳道:“我做一个友情提醒,8月24日,中午,关江州到了清秀园小菜市场。”

“关江州来到小菜市场,和我有什么关系?”关百全见警方步步逼近真相,想起不争气的老三,憋屈又恼火,口气硬了起来。

周向阳也不恼,不紧不慢地道:“关总,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我们没有拿到证据,也不会让你到刑警支队接受询问。”

关百全道:“既然你们有证据,那就干干脆脆拿出来,直接给我定罪,何必兜圈子。”

周向阳道:“我们先读一个与包庇罪有关的法律概念。包庇罪是指明知是犯罪分子,而向司法机关作虚假证明,为其掩盖罪行,或者帮助其隐匿、毁灭罪证、湮灭罪迹,使其逃避法律制裁的行为。情节轻微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重的,三年到十年有期徒刑。关总听得明白吗?”

侯大利插话道:“关总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创下一片基业,花费了一生心血。如果你不与犯罪分子切割,那就真有牢狱之灾。出狱以后,你的身份变了,不再是企业家,不再是政协委员,不再是政府的座上宾,你就是随时要向派出所报备的‘两劳’释放人员,前半生心血毁于一旦。这是不能马虎的大事,你要考虑清楚。”

“我没有包庇谁,还是那句话,你们有证据,那就拿出来。”

关百全如今是省政协委员、江州市政协常委,与江州市各界保持着良好关系。如果真的因为老三的事情进了监狱,企业可以交给老大打理,他的清白就算彻底完蛋。正如侯大利所言,前半生心血毁了一大半。但是,老三是自己的儿子,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老三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更何况老三犯下的罪是一尸两命,很有可能吃枪子。徐静和未出生的孩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老三吃枪子。

周向阳见关百全神情有点恍惚,继续压迫道:“证据非常清楚,关总心里也明白,何必胡搅蛮缠?我估计你不了解现代刑侦技术,那个进入通道的人躺倒在地上,掉落了多少头发,吐了多少口水,这些都是DNA证据,跑不掉的。我们可以把时间精确到8月24日中午1点左右,难道你还不明白?”

挂在墙上的电视很诡秘地被打开,里面是通道的视频,强光灯下,通道中的脚印显露无遗,在靠近清秀园那道门的通道地面上有大片的擦拭痕迹。

关百全低着头,长吐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道:“进入通道的是老三关江州。这个败家子,不学无术,花钱如流水。我在通道里有一个保险箱,箱里有钱。关江州到通道就是要从保险箱里取钱。你们既然能拿到足迹,肯定也能从保险柜上拿到指纹。”

现场勘查技术人员确实从保险柜上提取到关百全和关江州的指纹,在这一点上,关百全没有说谎。

周向阳额头川字纹紧锁,道:“关江州进入通道,是为了取钱?”

关百全道:“为了让关江州自食其力,我在这些年绞尽了脑汁。我控制了关江州的零花钱,让他身上没有太多钱。他消费高,钱少衣袖短,就动了保险箱的主意。保险箱的钱是为了应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动用的钱。他拿走了一万,被我发现。我在通道里等他,一方面,我是想要独自静一静;另一方面,是要阻止他继续拿钱。”

凶杀案现场没有找到与关江州有关的线索,关百全的说法从逻辑上是成立的。关百全老奸巨猾,步步为营,将漏洞堵得死死的。

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关江州居然还有可能从网中逃脱,侯大利不禁在心中恶狠狠骂了一句。

周向阳点燃一支烟,慢慢抽,不动声色地看着关百全,道:“关江州在什么地方?”

关百全道:“我出来的时候在家里。”

周向阳盯紧关百全,道:“我们的人到你家去找了关江州,除了家里的阿姨外,没有其他人。关江州到哪里去了?”

关百全猛地拍了桌子,道:“他妈的,这个小兔崽子又跑哪里去了?!我这一段时间没有到公司,就是要看住他。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赶紧,我得回去找儿子。”

尽管找到了通道,在通道里还发现了关百全和关江州的痕迹,但是,现在的发现只能证明关江州进入过通道,而无法证明关江州杀害了徐静。关百全的讲述能够自圆其说,除非找到另外的过硬证据才能戳破他的说法。

关百全离开以后,侯大利和周向阳相对无言,各自狠抽香烟。几口之后,香烟便少了一大截。抽完一支烟,周向阳这才开口:“关江州绝对不是今天跑的,应该早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关百全这个老狐狸为了保护儿子,也是拼了。如果事情败露,他也得吃牢饭,半辈子辛苦就白费了。”

侯大利在监控室来回走动,越走越快。

周向阳手机响了起来。通话之后,他对侯大利道:“关百全的堂侄关磊被带了过来,张国强和高波要问他。”

关百全的堂侄关磊和关江州年龄相仿,发型接近,坐在椅子上,双腿岔开,悠然自得。

张国强望着关磊眼睛冒火,恨不得拽着关磊的衣服,狠狠打他一顿。高波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示意其冷静。

关磊用挑衅的语气道:“两位警官,我很配合了,有什么话就问,我很忙的,别耽误我赚钱。”

高波冷冷地道:“我估计你将来很长时间内没有赚钱的机会了。”

与关百全相比,关磊非常嚣张,下巴微扬,道:“警官,别吓我,我不是吓大的,不吃你这一套。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不能乱来了,有什么话就问,我真忙。”

张国强猛拍桌子,道:“关磊,你别在这里得意,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关磊道:“你这是威胁我吗?态度好一点,否则我会投诉你。”

高波打起圆场,道:“小关总,你别激动。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关百全家里的?”

关磊道:“你们莫名其妙叫我过来。我到我叔家里,犯了哪条王法?”

高波道:“你这一段时间都在关百全家里?”

关磊摇头道:“拜托你动一动脑子。我自己有家,为什么要住在我叔家里?我一小时前到我叔家,阿姨说我叔被你们带走了。我刚刚离开我叔家,就被你们带过来了,莫名其妙。”

高波道:“你到关百全家的具体时间?”

关磊抬手看了看时间,大声道:“你们要准确时间,我就跟你们说,我开车进入我叔小区车库,距现在已经有一小时二十七分钟了。”

高波道:“你是开车进去的?”

关磊道:“我不开车,难道我会飞吗?我开车进车库,然后上楼。没有找到我叔,然后离开。如果不信我说的,你们可以调监控。”

监控室里,侯大利道:“胡志刚在关百全家中见到的是谁?是关江州,还是这位关磊?关磊很有表演欲望,演了一位骄横的少爷。”

周向阳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道:“这一切都是经过设计的,总导演就是关百全。关磊应该扮演了关江州,吸引了胡志刚的视线,真的关江州早就逃之夭夭。大利,你觉得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在哪里?”

侯大利苦笑道:“关百全已经给我们指出了重点,重点就是不见踪影的关江州。张国强负责监控,这一次要被骂惨,日子不好过。”

周向阳道:“不仅仅是不好过。张国强原本很希望进一步,如今犯了这种低等错误,会影响其进步,真不应该。刑侦体系就是这样,一层层大浪淘沙,能留在最后是真不容易。有的年轻人原本前程远大,忽然间犯了一个大错。犯了大错,一步慢,步步慢,再想起来,就难上加难。”

关磊离开以后,侯大利和周向阳准备和滕鹏飞见面。刚走到五楼,他们听到支队长办公室传来骂声:“这么重要的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张国强,你来谈一谈你们的安排。”

重案大队二组派了多组人监控关江州,却让关江州逃跑,在阴沟里翻了船。张国强特别沮丧,小声道:“我当时就说将关江州控制住,你又不同意。”

支队长陈阳罕见地发了火,猛拍桌子,道:“你是老侦查员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让你们去监控关江州,只是怀疑他涉案,根本没有证据,一毛钱的证据都没有。关百全是重要的企业家,妻子刚刚遇害,怀疑他儿子作案,一定得慎重,明白吗!”

张国强道:“我们二十四小时监控,每班两组四个民警,三班倒。”

“我不管你放了多少人,关江州跑了,这是事实。更滑稽的是你们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跑的,不知道从哪里跑的。胡志刚也是老侦查员了,还到关家去过一次,成了睁眼瞎,真是丢脸。”

陈阳火气不减,越说越气,站起来,用手指着张国强的鼻子。

张国强退后一步,道:“侯大利发现通道时,关江州应该已经逃跑了。”

陈阳转回到办公桌边,用力拍桌子,道:“侯大利调到省刑总以后,就不是江州刑警支队的人了。为什么是由侯大利发现通道,我们的人没有发现,我们的人是吃干饭的吗?你别找借口,犯了错就犯了错。下一步怎么办,你说。”

张国强被骂得灰头土脸,道:“我们查过监控,一个多小时前,关磊的车开进了车库。司机戴着帽子和墨镜,穿的衣服和关磊一样,身材也接近。司机是不是关磊,由于没有看清楚面部,无法确认。如果关磊是在关百全离开后来到关家,那么,胡志刚在关家看到的人就是关江州;如果是另外的人扮演关磊开着关磊的车来到关家,那么胡志刚在关家看到的人就是关磊。”

陈阳望着和自己相处多年的年轻战友,怒道:“你别绕来绕去,说简单点,我被你绕昏了。”

张国强道:“我认为,关磊是关百全选来的木偶,用来替代关江州,演戏给我们看。今天疑似关磊的人开着关磊的车来到关百全家,是布下迷阵,让我们以为关江州今天才离开。”

陈阳踱了几步,控制住情绪,慢慢坐回椅子,道:“如果关磊一直冒充关江州,那么,关磊肯定就不会在其他场合出现,这比较好调查。”

张国强道:“我和胡志刚研究过,如果关江州离开,最有可能是跟着其堂叔关百彬一起离开。关百彬是关百全的助手,长期跟在其身边。胡志刚至少有两三天没有看到关百彬在小区出现,所以,我怀疑关百彬消失的时间,也就是关江州消失的时间。”

陈阳靠在椅子上,点了支烟,又丢了一支给张国强,道:“技侦跟我说,关百彬的电话还在自己家里,关江州的电话在关百全家里。这很能说明问题,关百彬和关江州一起跑的,关百彬充当监护人的角色。你们去找一找关百彬的家人,套出点线索。关百全心思细致,设计出来的方案复杂,方案越复杂,就必然会有无法盖住的破绽。你把关磊和关百彬所住小区的视频全部调出来,狠劲查,我不希望又是侯大利取得突破。虽然侯大利也是江州出去的人,但是他现在毕竟是省刑总的人。”

从支队长办公室出来以后,张国强又到滕鹏飞办公室,准备商量下一步的细节。敲门而入,张国强原本以为滕鹏飞也和支队长一样恼羞成怒,谁知滕鹏飞一脸平静,脸带笑意。

在滕鹏飞办公桌对面,坐着神探侯大利和他的搭档江克扬。

张国强不想在侯大利面前谈事,道:“滕支有事,我等会儿过来。”

滕鹏飞道:“别走,神探又不是外人。”

张国强道:“关江州跑得没影了。”

滕鹏飞道:“别哭丧着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如果关百全和关江州咬定只是在通道里过家家,我们是狗咬乌龟——找不到地方下嘴。如今关江州跑了,侦查方向就很明确了。”

张国强道:“明确倒是明确了,可是黄大森跑了大半年,我们没有抓到。关江州以什么方式跑的,跑到哪里,还在不在江州,压根没有线索。”

滕鹏飞道:“没有线索,难道不追吗?我们必须尽全力去追,这样才能弥补失误。失误已经造成,只能尽量弥补。我说一个好消息,追到了面包车那伙人的行踪,确实是聋哑人。”

重案大队和专案二组注意力集中到徐静案之时,查找聋哑人团伙的行动仍然在进行。由于决心大,动用警力多,功夫不负有心人,线索终于在今天浮出水面。

在一小时前,两名派出所民警来到偏僻郊区一处小饭店,点了两个菜,顺手将照片交给小饭店服务员。小饭店服务员看了一眼,道:“我见过他们。”

民警拉网排查多日,已经疲惫,递照片只是例行公事,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你见过其中一个,还是几个?”

小饭店服务员道:“他们到店里来吃过两次饭,四个人,一个女的,三个男的,不超过二十岁。他们是聋哑人,两次进店都没有说话,对着菜单比比画画,四个人,吃了八十多块钱。在上面包车时,他们还是互相比画。”

小饭店位于老乡场,这个乡场曾经是乡政府所在地,1992年撤区并乡建镇以后,乡政府撤销,老乡场的发展便停滞下来。阳江高速修通以后,过往车辆锐减,老乡场更加萧条,几乎没有外来人口,若不是市局下达了“不留死角”的严令,这一组民警不会到此乡场。也正是因为老乡场外来人口少,服务员才对三男一女印象深刻。

简述经过后,滕鹏飞竖起三根手指,道:“小饭店服务员提供的线索证实了三件事:第一,被拉上车的女子与三个戴帽男子互相认识,属于面包车内人员中的一员;第二,这四人极有可能都是聋哑人;第三,江州残疾人联合会以及市特殊学校都没有见过这四人,这说明四人来自外地,从面包车逃跑的方向来看,这四人极有可能来自湖州。”

张国强道:“又是湖州?”

滕鹏飞道:“确实,又是湖州。”

张国强的心思没有在四个疑似聋哑的人身上,哭丧着脸,道:“滕老大,聋哑人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找到关江州。”

滕鹏飞伸了一个懒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更没有后悔药吃,冷静下来,开动脑筋想办法。大利,你对关江州这事是什么看法?”

张国强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侯大利。此刻,他希望侯大利急中生智,说出找到关江州的锦囊妙计,立刻将逃之夭夭的关江州捉拿归案。

侯大利道:“暂时没有好办法,严密监控关家人,四处撒网,撞大运。”

这个办法让张国强失望。

滕鹏飞用手搓了搓脸上的麻子,道:“国强不要自乱阵脚,赶紧去布置追查工作。安眠药的来源也要继续查下去。从徐静身上查出来的是进口新药,最有可能来自留学生群体。”

张国强没有心思讨论其他案子,道:“你们慢聊,我召集开会。”

张国强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侯大利站了起来,道:“滕支,那就到这里。”

滕鹏飞将两人送到门口,道:“湖州是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大利如今身份不一样,又刚破了湖州三案,湖州那边的工作需要你去多协调。至于具体案件,支队会顶上。”

出了办公楼,坐上越野车,侯大利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提问道:“如果我是杨永福,把火点燃以后,是搬张小板凳看戏,隔山观虎斗,还是用吹火筒吹点气,把火搞得更大?”

江克扬道:“杨永福如今躲到矿山,肖霄到阳州读书,摆明了暂时放手,我觉得杨永福不会再搞事。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一击得手,便不再纠缠。”

侯大利道:“我认为杨永福不会轻易放手。徐静是新进入关百全家里的人,不算是关家核心人员。从杨永福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他用尽办法诱导了关江州杀人,如果关江州没有受到惩处,好戏就只上演了半场。”

越野车在车流中灵活地滑动,车内吉他曲缓缓流出,车外声音被车窗所隔,变得很遥远,成为若有若无的背景声。

侯大利专心开车,侧脸线条刚硬、冷峻。

江克扬脑中闪现出李永梅和侯国龙的面容。李永梅和侯国龙是典型的夫妻相,脸部线条圆润。侯大利原本长得很像母亲李永梅,但长期沉浸在案件中,其气质、风格与母亲渐行渐远,五官线条又直又硬,帅气倒是帅气,却有一股隐隐的杀气,不让人亲近。

江克扬收回目光,道:“我不习惯现在的工作模式,以前是直接冲到一线,真刀真枪地干,累是累点,也有危险,胜在干脆痛快。现在这种工作方式总是隔了一层,看着别人去做,自己隔岸观火,有劲使不上,也是蛮难受的。听滕麻子的话里话外,不想我们插手新发命案。”

侯大利道:“挖两面人是专项行动,滕麻子也不知道内情。现在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显得我们无所作为。我有一种预感,找到突破口的时候,会有一场恶战。”

江克扬道:“突破口在哪里?”

侯大利道:“不能因为杨永福躲到矿山,就让他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杨永福是所有案件的核心。不管遇到什么复杂情况,我们都要记得这一点。”

江克扬道:“杨永福躲在矿山,我们没有办法接近。只能等到他回来以后,再想办法看住他。他只是暂时躲避,终归有回来的这一天。”

侯大利摇了摇头,道:“如果杨永福真是一系列事件的主谋,我们在几个案件中积累的线索越来越多,应该主动出击,不能被动。”

江克扬有些惊讶地道:“主动出击?杨永福是阴戳戳地在背后搞事,能牵扯到他身上的证据真不多。”

侯大利道:“我跟关局和宫局深入讨论过这事,大家达成共识,在下一步的工作中,江州刑警支队正面突击,专案二组是奇兵,奇兵的作用是负责暗中锁定杨永福。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七人分成三组,轮流盯紧杨永福。”

江克扬略为沉默,道:“从现在的安排看,关局和宫局对很多人都有怀疑。为什么不怀疑我和樊勇?”

侯大利道:“你是从车站派出所调过来的,樊勇以前在禁毒支队。”

江克扬道:“那就是年龄比我大一些的前辈,年龄比我大,又能惹出祸害,那肯定是有职务的。”

侯大利打断江克扬,道:“别乱猜了,我们耐心等待两面人现身。上一次秦力为了找到杜强,采用很土很笨的办法,结果在唐河还真是成功找到杜强。我们学秦力,用笨办法加上高科技,不去追线索,而是盯紧杨永福,让线索自动露头。”

江克扬道:“我们守株待兔,万一兔子不出现,那就惨了。”

侯大利道:“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我们都有可能做无用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与其满世界找线索,不如死死盯紧了杨永福。守株待兔有可能是白费功夫,但是值得。我们明天就到红源煤矿,用最土最笨的办法来守住杨永福。”

回到刑警老楼,吴雪立即出归队通知。

半小时后,省公安厅命案积案专案二组除了秦东江手臂骨折仍然在医院以外,其他人全部归队,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

戴志在这一阶段负责视频,在办公室备勤之时,又将经过剪辑的与关江州有关的视频打开。经过剪辑的视频能够清晰地反映出关江州与金色酒吧的关系,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关江州到金色酒吧七次。他每次都是独来独往,在酒吧里停留一两小时。

侯大利、吴雪、樊勇、江克扬、张剑波坐在投影幕布前,喝茶、抽烟,观看视频,希望从熟悉的画面中抓到不一样的人和事。这是侯大利的办案绝技,反复,反复,再反复。

“停一下。”播放到三分之一时,樊勇突然站起来,指着投影幕布,大声道,“回放一下,你们看,关江州在不停地打哈欠,还在擦鼻子。这个神情不正常,是毒瘾犯了,绝对是。我以前干禁毒工作,见过太多这种瘾君子。”

侯大利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道:“你确定他吸毒?”

樊勇道:“视频往下,我再看一看。”

看完所有视频,樊勇很肯定地道:“关江州吸毒,我可以确定。他吸毒时间不长,应该就是两三个月的事情。”

侯大利拿着投影仪遥控板,在幕布前走来走去,思考了一会儿,道:“如果关江州在近期染上毒品,那很多事情就说得清楚了。我们要把这个信息传给滕麻子。”

给滕麻子打完电话后,侯大利竖起大拇指,道:“樊傻儿,你这次立了一功。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特长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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