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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一言不发,马车在城西停了下来。我心中隐约不安,下车后不觉朝人潮密集处走去。
他们似乎在围着什么看。
我跟着望了过去。
那一眼,正望见刽子手行刑那一刻。
我眼睁睁看着阿珠的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出好远,隔了数十丈远,似乎都溅入了我眼中。
我捂住嘴,想尖叫,可声音像是闷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
唯有眼泪,盈了我满手。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街问斩,她的尸首会被送去乱葬岗。
可她是宝珠,如珠似宝,即便死了,又怎么能扔去乱葬岗,被野狗觊觎?
我该去找父亲,求他将阿珠好好葬了。
我往后退了几大步,转身狂奔。用双脚踏过京中这片荒凉地时,我才看清,这里黄沙满地,灾民遍野。
居上位者为权力之争,可以像碾死蝼蚁一般,轻易将他人性命剥夺。
殊不知他们自己,也只是下一批待宰的羔羊。
落雨了。雨愈下愈急,我站在长街尽头,如同初来这个时代那时候一般,自心底萌生出灭顶惧意。
玉镯说得对,我应该回到我的来处。
这里不是我的归处。
我想家了。
跑到力竭摔在地上时,一把纸伞撑在了我上空。
我抬头,看见谢琅的脸。
手上玉镯提醒我似地烫了一下,我拉住他那身太子朝服的衣角,膝行上前:“求殿下开恩,准陈……陈氏女入土为安……”
他伸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而后眉一蹙,“烧得这么厉害,怎么还出来乱跑?”
我只重复求着他,直到他将伞递给一旁的侍从,亲手将我从地上抱起:“孤答应你,你可以安心了。”
他将我抱上马车时,有一霎我似乎看见了萧玄钦的身影。他一身素衣,撑一把白纸伞,远远望着我。
只一眼,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萧玄钦了。
树倒猕猴散。同日,温家为向陛下表忠心,诬陷萧家通敌叛国。
在羽林卫奉旨前去军中拿人时,萧玄钦的父亲,大司马萧赋于阵前自刎。
萧赋在军中威望颇高,此举恰激起了军中的愤懑,为日后萧玄钦率军攻入京城做好了铺垫——后来萧玄钦攻来时,京中守军竟有大半阵前倒戈,当夜他便杀进了皇宫。
我这一病,病到了六月。
入夏之际,我接了封太子妃的圣旨,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八。
太子大婚诸事繁杂,又需得挑着吉日,这已经是最早的日子了。
玉镯也告诉我,我回家的契机便是在十一月初八——送我回去的通道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开启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入秋后,听闻萧玄钦在流放途中反了。但我已经没有心力去想什么,我只想早点回家。
只要同谢琅礼成,便能回去了。
我数着日子,等着十一月初八的到来。
十月底,却等到萧玄钦剑指京城的消息。
听说大婚要推迟,我慌了神,不管不顾跑去了东宫。
天色已晚,谢琅见到我时有些意外。
我行了礼,开口第一句便是:“殿下可不可以,不要推迟大婚?”
谢琅没接我的话,只将我留下用了晚膳。我心不在焉,草草吃了两口便停了箸。
他这才开口问我:“眼下情形紧张,归晚为什么仍想大婚?”
我不说话,低头看着面前的象牙箸。
他温柔对我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孤能做到,孤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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