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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帝厉声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宜华公主倔强的擦去嘴角的血迹,“这还要人告诉吗?满宫里有眼睛的,谁看不见?明明是个大臣之子,却比好些皇子生得还象父皇。况且,他要不是父皇亲生,为何要单接他到宫中,还一再告诫我们姐妹,只能以兄弟待之?”
永泰帝眼中掠过一抹尴尬。
是他大意了。
这就是灯下黑啊,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谁知道人人都猜出来了。
可猜出来又怎样?
他是帝王,他是主宰天下的帝王,他要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比起那些公公强占儿媳妇,叔嫂通奸,甚至连手下大臣都不放过的帝王们,他简直是干净得过分了。
但是,
宜华公主的话却也提醒了他,既然连宜华这样没脑子的丫头,都猜出傅荣是他的亲子,那么,程岳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以他的聪明,多半是知道的,那他为何还要那样针对傅荣?
他到底是在报复自己对程家做过的那些事,还是在处心积虑的要毁掉他的潜在继承人?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永泰帝都觉得没所谓了。
因为这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去决定某些事。
冷冷抬眼,最后再看一眼宜华公主,永泰帝又恢复成那个冷酷的帝王,下令。
“来人,宜华公主生性顽劣,随皇子作乱,又不知悔改。现打入冷宫,非死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既然生出这种心思,那就万万留不得了。皇家丢不起这个人,容许她活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然后皇上再不看如何震惊,哭嚎,哀求的宜华公主一眼,只叫来一个小太监,把书案上一个卷宗展开,抽出其中一页,“给谢大人送去,仔细些。”
他说的仔细些,是叫这小太监送去时,不要给旁人发觉,但可以给谢应台一个暗示。让他知道是皇上派人送来的东西,就会知道是皇上肯替他撑腰。
可惜这小太监,不是服侍他多年的连材公公,没能理解皇上深刻的含义。
于是小太监只是很小心的借着上茶的工夫,把这张纸团成一团,扔到了谢应台身边,没让任何人发现。
当谢应台看到时,就完全猜不出是谁突然扔了个神秘的纸团给他。是英王府的仇家?
谢应台来不及多想,只匆匆把里面内容记下,皇上便重新上朝了。
这一次上朝,永泰帝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可以放过英王府,但必须弄死程岳,替他的私生子报仇!
所以一上来,他就让官员把刚刚提审的结果报上来。永泰帝想着,既是谢应台提供的人证,必然十拿九稳,但出乎意料的是,官员们是这么说的。
“薛母说,这对珍珠确实是她趁着儿媳妇不备,从她的嫁妆箱子里翻出来的。但究竟是不是从英王妃那里得来的,她委实不知。先前跟谢大人所说的那些话,俱是她乱猜的。”
“那叫喜鹊的丫鬟说,她跟薛指挥的妻子,从前俱是英王妃的丫鬟,只薛少夫人比她来得晚,却因为随英王妃入了宫,后面嫁了薛指挥,她却只嫁了个府中的管事,所以心生妒忌。故意在薛母前说那些话,也是无凭无据的。”
别说永泰帝听了生气,谢应台更是恼羞成怒,“这些妇人,岂能这样反复无常?明明说过的话,还立过的字据,难道都不认了吗?”
大理寺的段大人与谢应台关系平素还不错,此时为难道,“谢老大夫,据薛母说,您之前是派了人,给了她十两银子,她才这么说的。至于那个喜鹊,说当时您派去的人恐吓她说,要不这么说,就要把她男人和孩子统统抓去充军,她便胡乱说了几句。”
刑部的洪大人与谢应台关系平平,直言道,“这两个妇人皆不知此事会闹到御前,听说圣上都过问了,吓得一个劲儿在那里哭。说宁可死了,也不敢再胡说。您要非逼着她们作证什么的,她们只好一头撞死,却是再不敢上殿的。”
谢应台给憋屈得一口老血快吐出来。
这件事还轮不到他亲自出手,自是手下得力管事去办的,谁知会办成这般模样?
而连材公公也跟皇上道,“事情确实如此。再要逼问,那两个妇人只怕立时就要咬舌自尽了。后头老奴也亲自盘问了薛少夫人,她说这珍珠确实是她的。是当年江南饥荒,她于乱中拣到,具体是哪儿来的,她一概不知。因知这珍珠贵重,她也不敢拿出来招摇,就算入了宁家,也只藏着想做个私房钱,日后若丈夫不喜,要休了她,也好变卖讨个生计。别说跟英王妃无关,跟英王府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这竟成了个无头公案?
群臣哗然。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每逢灾荒,别说百姓,有钱人一样朝不保夕。丢失钱财,甚至于妻儿离散的也不在少数。单凭这两颗不会说话的珍珠,就定下英王府的罪过,实在是有些草率了。可再草率,谢家如今也得咬死着这一点,拖程家下水了。
否则他们何以自保,又何以在朝堂上立足?
就算还没核实过袖中消息的真假,谢应台也只得硬着头皮再阵上阵了。
“荒谬!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就有人丢了这样贵重的珍珠,偏偏就这么巧,被英王妃的丫鬟捡到?”
他话音未落,谢云溪抢着反驳了一句,“谢老大人,请您搞清楚事情的先后,不要混淆黑白。薛指挥的夫人说得清清楚楚,这珍珠是她先捡到,后面才去做了英王妃的丫鬟。而不是先做了丫鬟,再捡的珍珠。所以,就算这珍珠有什么问题,也与宁家,与英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有理。
洪大人更是点头道,“薛少夫人确实再三说过,珍珠归她所有,别说英王妃与英王实在不知,连薛指挥也是半点也不知情的。”
谢应台咬牙道,“就算这珍珠与英王府无关,但汪思归,此人与英王府总不会没有关系吧?”
在他怀里的小纸条上,清楚写着,汪思归又名夏启泰,正是英王妃嫡亲的二舅舅。他曾失踪多年,近日又神秘返回夏家,疑与海盗田喜来的遗孀田夫人,有所瓜葛。
但谢应台心里又有些不确定,所以想诈程岳一回,故作高深道,“英王爷,需要我来向陛下解释一下他是什么人么?”
程岳冷然看了他一眼。
那眼光极奇异,又莫名熟悉。
谢应台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从前看向那些被他弄死的政敌的表情?
可程岳怎么敢这么看他!
谢应台瞬间就怒了,可还没等他喷出怒火,丢出这个火药桶,一直没开口的程岳站出来说话了。
而他一开口,那丢出的不是火药桶,而是一个惊雷!
“启奏陛下,臣近日遇到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知如何奏于圣上,今日正好借此良机,禀告陛下知道。”
他略作停顿,然后稳稳道,“年前,朝廷通缉多年的海盗田夫人,曾有一封书信送与微臣,称若皇上肯赦免她们的罪过,允其子女家人上岸,做个普通百姓。她及手下一十七名在朝廷通缉名单上的大小头目,愿以死谢罪。”
什么?
这下,整个朝堂顿时炸了锅。
毕竟在传言里,那海盗田夫人早就被妖魔化,成了一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女魔头,这样的人突然愿意改邪归正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且,她为什么会写信跟英王府联系,是他们当真早有勾结吗?
谢应台激动得老脸都发红了,“果然如此!皇上明鉴啊,要不是老臣得了线索,今日在朝堂之上再三逼问,英王爷如何会因为隐瞒不住,才肯招认?老臣请旨,即刻将英王拿下,严加审问!”
你能要点脸不?
群臣齐齐翻了个白眼,什么再三逼问,什么隐瞒不住,明明是人家英王主动放话好不好?什么时候竟成了你的功劳了?
可龙椅上的皇上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说了一个字——
“可。”
这是允了谢应台?
还是皇上终于决定对英王府动刀子了?
群臣还没反应过来,谢应台就高呼起来,“皇上英明,臣领旨!来人呀,将英王拿下,本官要亲自审问!”
当如狼似虎的侍卫们上前时,群臣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谢云溪急得汗都快冒出来了,他想往上冲,却被顶头上司洪尚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低语,“皇上心意已决,你不要命,英王府那么多人还要不要活?”
如果一个帝王决意弄死一个人,其他人越求情,只会牵连得越多。
谢云溪犹豫了。
这个时候,戚老都督又不在,朝中可真没有一个能够劝得住皇上的人。
眼看皇上如此行事,程岳眼中勾起一抹讥讽。就知道会是如此,可才想开口,有人比他更快叫停了。
“且慢!”从殿外匆匆进来二人。
当看到领头那个人时,许多大臣只觉得惊喜交加,连眼眶都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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