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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下, 因极度惊惶,已表演近混乱的复杂神色,在女子苍白容颜上, 终凝结成几近崩溃的绝望。
穆骁望着这样的顾琳琅,冷冷笑道:“别再鬼扯了, 朕不会信你的鬼话的。若颜昀那把病骨头,真有与你生儿育女的能耐, 怎么这些年来, 你二人再无所出?!他那虚乏身体,这些年里, 早被疾病掏空了。孩子?哼, 朕看他连行|房的能力都没有, 也就能抱着你啃啃咬咬!别再痴心妄想,想骗朕亲手杀死亲骨肉了,朕不会上你的当的, 乖乖地把朕的孩子生下来,若你再敢对腹中孩子起杀心,再敢背着朕耍手段, 朕就让你儿子, 享受享受他爹惨死的待遇!!”
“别人生的,朕不喜欢”,穆骁抬手轻抚着顾琳琅脸颊,在她颊边轻吻了吻道,“朕只喜欢和你生孩子。”
“不会见不得光的”,在用颜慕的性命,狠狠威胁了顾琳琅后,穆骁又软硬兼施,稍稍温和了语气,隔衣轻抚着他的骨血道,“朕会好好待这个孩子的,若是男孩,朕会让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教导他,会好好地培养他,让他长成文武双全、顶天立地的好儿郎,而若是女孩儿……”
仿佛见到一个小小的顾琳琅,一个似是云朵、花蕾、宝石凝做成的小女孩,一边笑容甜美地唤他“父皇”,一边拎着可爱的衣裙,像小棉袄一样,软乎乎地扑在他的怀里,要他抱她在怀、将她架在肩头上,一起去摘花、去扑蝴蝶,去做世上一切温暖有趣之事,穆骁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这一化,他脸上冷得像要砍人泄愤的寒峻神情,也再绷不住了。穆骁唇际浮起笑意,声音也越发温软,抚着顾琳琅腹部的手,亦不由更加动作轻柔,好像真在隔衣抚摸着他可爱的小女儿,嗓音噙漾着笑意道:“若是女孩儿,朕要让她做古往今来,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朕要将她捧在手心养大,要她天天都开心笑着,无忧无虑,永不知愁。”
他心情欢悦地畅说着,忽发奇想,笑看向顾琳琅道:“会不会怀着双胞胎,是龙凤胎?一儿一女,好事成双?”
穆骁的美好畅想,听在顾琳琅耳中,自是白日做梦、疯得不清。她听着穆骁的疯话,看他面上神色,一改之前冷峻无情,笑意难掩,眸光晶亮,竟有两分似是未长大的少年。
原只是想着,穆骁再狠毒,也应“虎毒不食子”,遂想将他骗过,以求保住腹中孩子性命。仅想保住孩子而已,琳琅没有想到,穆骁这样重视他自己的“骨血”,竟对她腹中孩子,这般期待看重。
这是好事,她暗暗心想,穆骁越是期待看重,她腹中与昭华的孩子,处境才越安全,才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并在长成过程中,不受穆骁苛待。
而,为了这份平安,她万万不可展露出真实心绪,不可展露对腹中孩子的半分爱意,只能进一步展示,她对腹中孩子,厌恶到差点亲手锤落的痛恨,展示她对不得不生下孩子一事的深重绝望与崩溃。她必须如此做,不然,穆骁或会起疑,疑心孩子实是她与昭华的血脉,如果那样,孩子的处境,将极其危险。为了真正的保护和爱,她必须“恨”她腹中的孩子,深恨无比。
于是,当穆骁满心欢悦地抬眸,笑问顾琳琅会不会是龙凤胎时,便见顾琳琅面上神情,正绝望痛苦地似要当场上吊。
如有一盆冰水从头泼下,穆骁满心欢喜,登时被浇得透心凉。晶亮清澈的笑意,僵在眸中,僵在唇际,他看着这样的顾琳琅,心头火又要往上窜时,忽听室外,响起郭成的恭声提醒道:“陛下,快到上朝的时辰了,若再不起驾回宫,许就赶不上了……”
穆骁搂望着怀中一脸痛苦的顾琳琅,想自己今日,若不把生孩子这事,同顾琳琅彻底定下来,或许他前脚刚去上朝,后脚,顾琳琅这疯毒女子,自己就把孩子给折腾没了。
为一场朝会,折了他与顾琳琅的孩子,大大地不值,穆骁略想一瞬,即朝外吩咐道:“传令回宫,罢朝一日,就说朕……今日龙体不适。”
虽然这是穆骁登基以来的头次罢朝,但室外听令的总管郭成,在听此圣谕时,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他诺声应下,命一内监速速回宫、传圣上口谕后,继续垂手侍立室外,并暗想着,陛下今日,许就待在香雪居不走了。
罢朝不奇怪,留住也不奇怪,郭成这一年,一直将陛下与长乐公夫人的种种看在眼里,已知这世上有两个陛下。一个是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开国之君,是他侍奉多年、颇为熟悉的。而另一个,他在今年之前从未见过,无法预判,陛下只要与长乐公夫人一起,就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来,做什么都不奇怪。
郭成知道,陛下秘密命建的宫中密室,是为长乐公夫人,特意准备的。蒙骗世人、金屋藏娇有可能,光明正大、接入宫闱有可能,哪天陛下心血来潮,把夫人往四妃皇后的位置上捧,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总之,在与长乐公夫人有关的事上,陛下什么都有可能做出,只除了让眼前这小孩登基为帝,是半点可能都没有。毕竟,陛下再怎么为长乐公夫人疯,也不可能“爱屋及乌”到这等地步,让非他血脉的孩子,继承他浴血打下的江山。
冬晨寒冷,暗暗想着的郭成,看被侍卫拦着不许近前的小男孩,坚持不肯走,就冻站在外面,小脸煞白煞白的,看得心有不忍,正要劝他离开时,室内又传来了圣上的吩咐声:“将颜慕带过来。”
可巧了,人就在这里。听此御令后,侍卫们不再阻拦,僵站许久的颜慕,暗暗咬牙,控制住心中愤恨,面无表情地推开房门,向娘亲寝堂深处走去。
原是天刚亮时,他就已过来,想看看娘亲,夜里睡得可好,却没想到,晋帝穆骁,竟又在娘亲房中。颜慕忍恨向内快步走着,绕转过屏风,见穆骁正拥着娘亲坐在镜台前,不由僵住脚步。
从前的清晨,他也常来爹爹娘亲房里,看爹爹娘亲同坐在镜台前,互相帮忙梳发,并不时相视一笑,眉目之间,俱是脉脉温情。而今,爹爹死了,穆骁坐在了爹爹的位置上,像从前的爹爹那样,将他的娘亲,紧紧地搂拥在怀里。
颜慕望着眼前这情景,感觉心内如有千根针刺时,又见穆骁一壁紧搂着他的娘亲,一壁抬眸朝他看来,眸光讽凉,似浸杀意,“怎么,见朕都不需行礼吗?”
被强搂着的娘亲,似因心中羞惭,不敢看他这儿子,自他走近,便偏首垂眸。颜慕亦微垂双眸,他神色静默地跪下双膝,如仪叩拜穆骁,声音平静,如无半点波澜,“颜慕,参见陛下。”
这一声后,穆骁似是有意要他跪着,一直没有允他起身,颜慕便也一直静默跪着,一声不吭。室内一时寂如死水,直到疼爱他的娘亲,不忍见他如此,颤颤出声道:“陛下……”
娘亲欲为他求情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穆骁笑着打断。穆骁引娘亲看向书案上的刀纸,笑问娘亲道:“那把裁纸刀,可还算锋利?用起来,趁不趁手?”
娘亲似是明白了穆骁言下之意,本就病弱的面色,越发颜色雪白。她惊惧得身子战|栗,唇颤到一时无法说出完整言语。而穆骁,抬手轻抚着娘亲雪白的脸庞,依然笑着,笑如阎罗,让人感觉周身血冷,“刀要锋利些好,若刀刃是钝的,被割肉的人,得多受不少苦。”
“不……不,陛下!”娘亲惊惧地叫出声来,双眸湿红,“求求你”,她惊望着穆骁,声音越发地卑低下去,“求您,求求您放过阿慕,求求您,陛下!!”
记事以来,颜慕从未见娘亲如此卑微求人。他见娘亲苦苦地哀求着穆骁,而穆骁始终笑意冷酷、不为所动。
最终,绝望的娘亲终于崩溃,好似最后一丝坚持,彻底绷断,娘亲眸中泪水,簌簌落流,“我生”,她哽咽地哀语,为不得不如此的可悲选择,不得不接受的残酷命运,绝望泣道,“陛下,我生孩子,我会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我发誓!”
穆骁仍不肯放过娘亲,逼着她道:“用颜慕和颜昀,来发誓。”
“是……是”,娘亲不得不跟着穆骁,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的话,哽声说下可怕的誓言,“我会好好地生下腹中孩子,绝不会对腹中孩子,做出任何伤害之举,如有违逆,颜慕……颜慕受千刀万剐,不得好死,颜昀……颜昀被打落十八层地狱,永受煎熬。”
不得不说下这些可怕的话后,娘亲彻底崩溃,泪如泉涌。而穆骁,则像变了一个人,他将哭泣的娘亲,紧搂在身前,一边轻拍她背,一边温和劝道:“朕会好好地疼爱,我们的孩子的。”
依然跪在冰冷地上的颜慕,沉默地望着他可怜的娘亲,望着晋帝穆骁,耳边回响起爹爹曾经的问话。
“若真有人,要加害我和你母亲,你当如何呢?”
当时的他,毫不迟疑地切齿答道:“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颜慕:《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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