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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长公主陈万舒的生母是宫中的郑太妃,作为高门显贵出身的妃子,郑太妃做妃子时便地位稳固,且她只有陈万舒一个子嗣,无意争储,更是在早年永昌帝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时施以援手,所以永昌帝登基后,对陈万舒这个异母的姐姐十分厚待。
位于京郊的避暑山庄,就是永昌帝赏赐下来的,不仅如此,还为山庄配备了皇家侍卫,是以这里虽常年无人居住,也保养得当。宋南枝到达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芳菲的桃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的桃花开得比寒冷的山寺都晚,真是奇景。”
祁渊从车里拿出件披风,披在宋南枝身上。
“这里有高山,山顶上有一处寒潭,寒气下行,笼罩了这座山庄,光景和外面的确不一样,是避暑的好去处。”他道。
许多福出来迎接两人,拜见过父母亲后,就拉着宋南枝玩开了。
避暑山庄气候不同炎热的京师,赏景也好,搏击也好,都能尽兴。黄昏之时,许多福还出去跑马,祁渊自然是跟着宋南枝走了,暮色深垂才回来。
祁渊见到宋南枝额头上的汗滴,忍了又忍,还是私下里和许多福说:“你拉着她这么劳累做什么?就不能好好休息吗?”
许多福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关心则乱,让宋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有什么不好的?在京师的时候,她整天闷在屋子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我拉着她出来锻炼身体,你还要感谢我呢。”
“感谢你什么?”祁渊内心不满,本来是想和宋南枝多说会儿话的,可宋南枝的空闲几乎全部被许多福占去了,弄得自己只能骑马在后面跟着。
许多福大大咧咧:“我听嬷嬷说,女孩子多运动,将来生孩子的时候能少受些苦。”
祁渊:“……”
祁渊:“明天还有什么计划?骑马还是木射?我给你们安排。”
许多福抓住机会好生提了番要求才放过祁渊,进了宋南枝歇息的房间,吩咐侍女把她的衣物拿过来。
“今天晚上我就和你睡了!”
宋南枝默默铺床:“晚上别抢我被子就好。”
许多福气得跺脚:“我什么时候抢你被子了?怕你一个人睡害怕我才过来的!哼!没良心!”
宋南枝笑着哄她,又承诺了晚上陪她说话,许多福才进去沐浴。
宋南枝上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她睡眠一向很浅,许多福上来的时候,她又醒了。
许多福见她着实是困了,也没再缠着她说话,不过宋南枝还是睡不着。
“滴、滴、滴。”
寂静的夜里,细微的水滴声吵得她睡不着。
她坐起来,睡眼朦胧。
“郡主,你浴桶里的水是不是没放走?我去叫侍女。”
许多福也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放走了啊,睡觉吧,太困了……”
“滴、滴、滴。”
声音还是在响。
宋南枝干脆起来,到净室里一看,侍女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了,的确不是这里传出来的。
她循着声响,到墙的一侧,觉得水滴声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宋南枝觉得奇怪,这处房子是一层,下面又没有房间,怎么会有水声传来?
她皱了皱眉,想到是在长公主的山庄里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身回去睡了。
却到三更天才睡着。
第二天起来,精神就不是很好。
早膳时分,祁渊进来,看到宋南枝的脸色,愣了一下。
询问的眼神抛给许多福,许多福道:“她昨天晚上没睡好。”
宋南枝摆摆手:“没事,我等会儿歇歇就好了。世子是有什么事吗?”
“蔡家的案子有了进展。”本来他是想先回京师,和宋南枝来告别的,可是现在见着她这副样子,又舍不得走了。
经历过一次失去,就算是现在宋南枝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也总没有安全感,害怕哪天她又不见了。
宋南枝喝完了粥,问祁渊:“是什么进展?”
“那具男性尸体在运到京兆府尸检后,在背面发现了一个刺在身上的奇怪图案,是一把剑,上面还有祥云。尚如斯传信请我回去主持调查。”
许多福嗤笑一声:“他为什么不回去卖红薯啊?这也怕那也怕。”
宋南枝沉思,想到两具尸体身上的特征,联想到蔡府的情形,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子里掠过,却没抓住。
“据我所知。”宋南枝道:“尚如斯虽然胆子小,但是制定了许多惠民政策,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京师百姓和权贵之间的关系,不然他京兆府尹的位置不会做得这么稳。其实只要给他指派一个办案高手,一切都解决了——世子,你这就下山吧,不要耽误了。”
祁渊站起来,看了宋南枝一眼,转身走出去。
许多福在旁边叹了口气,指着宋南枝骂:“你真是个猪脑袋!”
宋南枝:“……?”
“祁表哥明明就是舍不得你啊!你还赶他下山。”
宋南枝:“案子更重要吧。”
“案子交给谁不行啊?尚如斯纵然无能,京兆府难道一个堪用的都没有了吗?即使如此,还有表哥那个手下仲元青啊!你啊你……我真是不想多说了。”
宋南枝脑袋昏昏沉沉,感觉耳边的水滴声又响了起来,她实在撑不住了,边按脑袋边出门:“郡主,让我在你房里歇会儿吧。”
可惜宋南枝的这一觉也没能睡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许多福叫醒了她。
“宋枳!宋枳!你快起来!快走!”
她翻身坐起:“怎么了?”
许多福袖子上一片血红,慌张道:“你房间里死人了!凶手不知道在哪儿,我们快离开这里,让母亲的侍卫送我们回京师。”
宋南枝怔怔地看着许多福袖子上的红色,问道:“死人?怎么发现的?死的是谁?”
“哎呀,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刚刚在你房间里练字,也听见了水滴声响,就循着声音叫人撬开了地板,天呐!地板下面一片血红!肯定是死人了啊!”
“所以说,你并没有看到尸体。”
“都现在了还看什么啊!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是祁表哥又不在,万一凶手从哪里窜出来,我怎么跟他交代,快走快走!”
宋南枝被许多福拖着出了房间,她摸到许多福的袖子,道:“郡主,你停一下,听我说……”
“别说了!上马车再说!”
“你袖子上不是血!”
许多福顿住,回头:“啊?”
宋南枝喘气:“是朱砂,走吧,去那间房看看。”
——
房间外面的庭院里,此刻已经站满了人。许多福的父亲从房间里出来,低声对陈万舒说了几句,陈万舒才松一口气。
转眼又见着了许多福两人从外面进来,陈万舒伸手拦住:“多福,你和宋姑娘回去歇息。”
许多福垫着脚往里面看,“母亲,不是死人了对吧?宋枳跟我说我身上沾的是朱砂,不是血。”
陈万舒打量了身后眉眼沉静的宋南枝一眼,心里暗暗点头。
“母亲,昨晚我们就睡在这里,或许可以提供些情况,我先进去了哈。”
许多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趁着陈万舒不注意,就拉着宋南枝从她袖子下溜进去了。
进门,地板已经被撬开两层,土质的一层往外渗着朱砂和水。里面露出黑漆漆的地下室,此时一听,里面滴水的声音就更大了,空旷而寂寥,随地底下的寒气袭来,像冤魂的控诉。
许多福一想到昨晚在这里睡了一晚,就背后发凉,攥着宋南枝的手,悄声道:“宋枳,你看,这里也太恐怖了。难怪你昨天晚上被水滴声吵得睡不着觉。”
许多福的父亲,驸马许啸走上前来,拍拍女儿的肩膀。
“别怕,就是从前挖的地下室,估计是做储藏用,地下是石板,四周没有做防水层,而是松软的土质,山上寒潭的水从土里流下来,滴到地板上。回头我让工匠把这里填了,以后就不吵了。”
许多福指地上血红的朱砂:“父亲,这么多朱砂又是怎么回事?太瘆人了。”
“……看样子应该是从前修葺房子的时候,在地底下铺的一层,和土里的水融合了,才看着像血水。”
许多福忍不住皱眉:“您和母亲放那么多朱砂做什么?辟邪?”
许啸摸着许多福的头,大笑起来:“这可不是我和你母亲做的,这庄子才赏赐下来几年,我们都没在上面动过,估计是上一任主家留下来的。好了,你看也看了,知道了怎么回事,就去玩儿吧,这里接下来要动工,工匠来来去去的,别冲撞了你,你带着朋友去你屋子里住。”
许多福喜欢看热闹,回去换了身衣服,又拉着宋南枝回来了,并且已经打听到,这处避暑山庄,原是庆安侯家,也就是蔡家表亲——何家的。
早年间何家惹上了一桩官司,自己本身有错,又被政敌仇家攻讦一番,被永昌帝罚得挺重,没收了部分家产,其中也包括这处避暑山庄。
宋南枝暗暗道:“难怪铺了那么多朱砂。”
许多福问:“你知道了?”
“这朱砂是用来在铜器上镀色的。”
许多福撇撇嘴,轻声道:“蔡寒珊心思恶毒,她家的表亲何家也奇奇怪怪的,把朱砂铺在地底下,一片血红,太瘆人了。”
两人听着陈万舒夫妻的墙角,夫妻两个扯开来,又说到自打那以后,庆安侯府就逐渐没落,逢年过节地进宫请安,庆安侯夫人都只能站在影壁外吹冷风等宣召……许多福听着没趣儿,转身去了动土的房间,想看看地下室里有什么好东西。
“郡主,你还是别去了。”宋南枝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劝道:“你父亲都说了,工匠来来往往的,别冲撞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看嘛!不然也不会和你换这一身男装啦。工匠们看见我们,会以为我们是小厮,才不会在意呢。”
“你知道掩耳盗铃怎么写吗?就算郡主你换了男装,气质也遮掩不掉,人家见着你,就——”
宋南枝突然顿住,目光定在了某个地方。
“就怎么了?你说啊。”许多福已经拉着她到了房间外面的庭院,这里来来往往,工匠们都在往外搬各种地下室里的青铜器具。
她回头,见着宋南枝目光凝滞,顺着目光望去,对面是个在廊檐下静静放着的青铜手炉。
宋南枝看着上面小小的字,“赠静容”。
她的母亲,闺名康静容。
二十年前,康静容的一手箜篌名动京师,和才子宋连世的姻缘也被称为天作之合。纵然两人都出身白衣,但许多勋贵人家都与他们相交,比如镇国公府的祁夫人。
年幼的宋南枝耳濡目染,对那些相交的人家都有印象,唯独没有庆安侯府的印象。
这尊青铜手炉,和母亲是怎样的联系呢?
宋南枝蹲下身来,看着上面镌刻的字迹,眼眶微湿。
当年的宋家大火吞噬了一切,她连母亲的一件遗物也没留下,如今进入京师不过短短半年,她便先后找到了兄长和母亲的东西。
这算不算冥冥中自有天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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