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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野回家拿了一个铁盆,又在楼下买了一些香烛纸钱。
两人往河边走。
这种日子,一路都能看见有人在祭奠。
找了个稍微人少的地,点上蜡烛和香,各自为自己的亲人烧纸。
许之夏手上的纸钱烧了一半,啜泣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死死地咬住唇忍着哭声。
方晴被火化后,舅妈嫌不吉利,不给方晴立坟下葬。
甚至在许之夏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处理了方晴的骨灰。
许之夏恨自己没用。
连在最后,都没能守护妈妈。
她现在烧的这些,都说亲人能收到。
可妈妈呢?
妈妈在哪儿,她不知道。
她找不到路去看妈妈。
妈妈又能找到来看她的路吗?
她不知道。
不知道……
萧野粗鲁理开手上一叠纸钱,全部扔进铁盆里。
窜高的火苗瞬间落下去。
萧野环住许之夏脑袋,把她摁在自己肩头。
他沉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安慰。
许之夏攥住她哥衣服,终于松开唇,呜呜呜哭出声。
铁盆里,淡黄色纸钱被火烬穿,火苗再次窜高。
轻风徐过,火星漫天飞舞。
萧野护住许之夏,挥手扬了一把靠近的火星。
六月,热。
许之夏洗完澡出来,打开风扇。
她对着风扇,拨动湿润的长发。
萧野回来。
许之夏叫了声‘哥’,软绵的声音被风扇吹出波纹。
她侧身,对着风扇继续拨动长发。
萧野走到风扇前,从包里摸出两叠百元钞票,放在沙发上。
他简单道:“收好。”
然后就进房了。
许之夏愣愣地看着那些钱。
一共两叠,每叠用黄色塑料皮筋绑了两圈。
看上去,差不多是两万。
风扇呼呼地吹,头发凌乱地抽打许之夏脸颊。
她反应过来,拿着钱,急不可耐推开萧野的房间门:“哥,你给我——”
萧野正对房间门,刚脱掉上衣,手搭在皮带上。
许之夏瞳孔睁大,倒吸一口气。
萧野:“现在是连房门也不敲了,是吧?”
许之夏立刻转身,脸红到了脖子,赶紧道歉:“对不起。”
萧野没管许之夏,他又不是没穿裤子,而且,他也知道她为什么来。
皮带搭扣解开,很清脆的声音。
许之夏死死捏着手上的钱。
萧野抽掉皮带搭在椅子靠背上,往洗手间走:“那钱是给你交暑期学费的。”
萧野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许之夏跟上去,侧身站在洗手间门外:“要不了这么多。”
里面传出脱裤子的窸窣声。
萧野:“哥有钱。”
许之夏刚要张口,萧野不耐烦补了一句:“每次给,麻烦!”
许之夏:“……”
萧野语气不好听:“你自己收好了,弄丢我可不给第二次!”
许之夏捏着钱,杵在原地不动,直到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才退出萧野房间。
她替他关上门,然后摸了摸自己脸颊。
好烫。
她闭上眼睛,脑袋里清晰浮现男性劲壮的腰腹,腹肌一块一块的。
她脸蛋更烫了,还有点想画画。
许之夏回房间,把钱放进抽屉,拿出小本本,记下日期,再记下金额。
许之夏发了会呆,拿出课本,背期末知识考点。
慢慢的,也能背进去。
地球绕着太阳转,永不停歇。
一年中白昼最长的那天,是六月二十一日。
这个节气,叫夏至。
这天,也是许之夏的生日。
早几天,许之夏就跟萧野念叨:“这周日你回家吃晚饭。”
二十一号当天,早晨。
许之夏给萧野敲了个鸡蛋递过去,又提醒:“你今晚要记得回来吃晚饭!”
萧野剥鸡蛋壳:“许之夏,你今年16岁,不是60岁!”
许之夏:“?”
萧野:“唠叨。”
许之夏抱怨:“我不多说几次你肯定不放在心上,你一加班就什么都不管!”
萧野撩起眼皮:“我没管你?”
一句话,绝杀。
许之夏剥鸡蛋壳,剥好了,咬一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直让你今天回家吃晚饭?”
萧野脱口而出:“父亲节。”
许之夏无语,今天还真是父亲节。
她狠狠咬鸡蛋。
萧野都怕她噎着自己:“知道,你生日。”
许之夏眼睛一亮,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你记得?”
萧野:“之夏,夏至。你的生日很好记。”
许之夏翘起唇角,点头。
她吃完一颗鸡蛋,搭话:“哥,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有什么由来吗?”
萧野喝掉最后一口粥,扯了张纸巾擦嘴:“去上户时,人问我的名字,我爸说我是野种,所以就取了个‘野’字。”
许之夏捧着碗,愣了。
直到萧野笑出声,许之夏才知道自己又被逗了。
这种事也拿来开玩笑,她不理解,也没好气地撇开脸。
萧野站起身,觉得许之夏这模样挺可爱的,他揉一把她的脑袋:“走了。”
其实,萧野说的是真的。
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他不喜欢他的一切。
身体发肤,以及名字。
许之夏趁着早市去买新鲜食材,下午打扫屋子。
四点,许之夏开始备菜。
今天她要大显身手。
许之夏烧了一锅热水,正准备把粉丝扔进去泡着,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第一反应,是萧野回来了。
还纳闷他今天也回来太早了吧。
可高兴不到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萧野有钥匙,不会敲门。
敲门声很急,许之夏更警惕了。
她跑过去,趴在门后,从猫眼看出去。
门外,是廖志明。
许之夏打开门:“志明哥!”
廖志明:“你哥出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许之夏像是回到那个雨夜。
——你妈妈出事了!
许之夏跟廖志明坐上出租车。
她双手搅在一起。
她不住地对自己说。
许之夏。
今天没下雨。
今天你别哭。
今天和那天,一定不一样!
医院很多人,许之夏恍恍惚惚的,像是走进人形迷宫。
她好几次差点撞到人,忙说对不起。
走进一间大病房,里面摆着十张病床。
许之夏抓着书包背带,往前走,眼睛左右看。
在看见萧野的脸时,她冲过去。
萧野合目躺在床上,上身搭着被子,被子下面延伸出一条管子。
他伤在左腿。
他的裤子左腿被医生用剪刀从膝盖上面剪开,做了简单的处理。
廖志明说,是粉碎性骨折。
许之夏不懂粉碎性骨折这个医用名词。
照她的理解,就是骨头碎了,粉碎了。
廖志明四处张望,着急:“怎么还没做手术?”
廖志明跟许之夏招呼:“我去问问。”
许之夏点头:“好。”
许之夏就站在萧野床边,看着他。
与廖志明相比,她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廖志明回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简单概括:“缴费,安排手术。”
许之夏如梦初醒。
对!
手术,要缴费。
缴了费,才能手术。
她带钱了。
带钱了!
许之夏反手取下书包,从里面掏出钱。
她的手在发抖,钱就掉在地上。
她跪扑到地上捡钱。
扑通一声。
廖志明吓到了,赶紧蹲下去帮许之夏一起捡钱。
许之夏一张一张捡起钱,手越发抖得厉害。
她只有两万多…
她只有这些钱…
太少了……
她抓着那些钱捂着胸口位置,突然就哭了:“怎么办?我只有这么多?怎么办?我只有这么多?怎么办?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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