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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听后两眼瞪大:“你说的是官家碾坊里的那种水碓吗?”

江文远一时不解,反问道:“官家碾坊?”

许三道:“我们船帮不是为朝庭送漕粮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官家的碾坊,但是听说官家的碾坊都很大,有的就用水舂米,好像那东西是老辈一个叫冲之的老几发明的……”

因为满清入关之后,时时提防汉人造反,不遗余力地实行弱汉国策,连手工业都不许汉人有,更别说什么发明了,导致延传了一千多年的水力碓失传。

但是朝庭不许汉人百姓用的同时,却自己拿来应用到官府的碾坊上。自然是许三也听说过,但仍然没有具体见过。

江文远暗暗疑问:“冲之?难道……”

许三也出摇了摇头:“能造得成吗?那可是官家碾坊里才有的东西?”

又细细想了想,江文远肯定的点了点头:“能!”

但是许三没有把握,提前声明道:“做不成江先生可不能怪我!”

“这是自然!”应了一声,江文远又说:“你这里有纸笔没,我给你画个图,你按图做就行了。”

许三点头应声,二人进入房内,许三拿出做木工的锅底灰笔,又找出一张火纸,江文远画起了图。

虽然那时的铅笔已经传入中国,但因为是高级商品,价格极高,平头百姓用不起,有些大户人家才只是买墨作为木工划线的笔,像许三这样的更低级人士,只能用锅底灰和水之后划线。

虽然条件不好,但江文远也画得明白。而且这图也没什么复杂,也就是水轮而已,只是轮子一侧被凿上一圈的孔洞。再加上一个横杆及支架。

许三看了图说:“真是巧了,之前我见江边有一个破败的水车,倒不如我们直接取了来,稍加改动就能做成图纸上这样了!”

江文远一脸欣喜:“在哪里?”

“我带先生去找!”

两人顺江向上走了两三百步,果见一台水车歪倒在江边,架子朽得断了,有些水板也朽断了,和江文远所需要的大小差不多。

江文远道:“正是我要的大小,只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许三道:“好像是兴武四帮的,当初为了排水而立,后就停在这里没用了,前次你设计的省柴灶就让兴武四占了大便宜,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许三便用斧锯把架子和轮子脱离了,卸下,滚动着往前走,到在许三房前,把一些朽掉的木板换掉,又按图纸要求在一侧开了排孔,再重新做一个支架,加上横杆。

一者原物改造本就省时,再者许三手艺也快,没用多长时间便做好了。

许三道:“要不,我去帮助先生安装吧!”

虽然江文远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因为这水轮太大,他一个人还真的推不回去,更别说安装了。

无依正忐忑不安的在石碓旁向这边张望,便见许三和江文远推着水轮往这边来。暗想:“公子让许三哥推个水车过来做什么,难道要浇地吗?”

虽然心有不解,但仍然迎上去:“公子弄个水车来做什么呀!”

江文远道:“这可不是水车,它是一个水力轮,就要靠它来压石杵了!”

无依更是不解:“用它?怎么压?”

江文远说:“一会你就知道了。”指挥着许三把水车下到江里,安好了支架,眼看那水轮在水流冲力之下开始转动,吱吱之声可闻。

再在水轮和石臼之间取点重新立一个支杆,用新的长横杆代替了原来的,使其一端和石杵相连,另一端插入水轮一侧的排孔之中。

随着水轮的转动,让横杆的一端向下压,另一端在支杆高抵之下挑起石杵。

水轮再向下转动,杠杆的一端从水轮孔洞中脱落,石杵“咚”地一声砸入石臼之内。

因为水轮一侧是排孔,前面一个孔脱落之后被下一个接着,再次下压杠杆,如此往复,水轮“吱吱”转个不停,石杵也在石臼中不住地上升下落,“咚咚”之声连成一串。

无依和许三都瞪大眼睛看着石杵起起落落,几乎连喘气都忘记了,过了许久才长吸一口气。

许三说:“原来所说的水碓竟然这么简单。”

无依跳起来连连拍手:“果然是自动的,再也不用那么累地舂米了哇!”

“还以为先生只会砌锅灶,没想到你还会造这种水力碓!”说这话时,许三眼里全是膜拜和好奇,这江文远之前是什么人哪?

江文远说道:“这个很简单,只是水轮运动,让一侧的排孔形成下压之力,倒也没有什么?”

他又说没有什么,更让许三摸不清他的底。

在无依的欢呼之下,周围田间劳作的人都看过来,远远只见一个水车轮子转,又没有水向外流出,近观之下,更是吃惊不已,议论纷纷。

有的说:“他一个砌灶匠人怎么也会摆弄石碓?”

还有的说:“这个东西好呀,再也不用那么费力压石杵了。”

还有的说这个东西我好像听说过,这叫水力碓,只有官家的大碾坊里才有……

众人指点议论之间,第一臼稻谷已经舂好了,无依让让江文远把水碓停下,取出石臼内已经舂好的米,用筛子把米糠筛出,又用簸箕取净,眼见着白花花的米倒入袋子里。

看着无依筛糠,江文远心道:“如果筛糠也不用人力就好了!”

想了一时,脑中已有了计较:“这一次是来不及了,等过几天再把筛糠也给无依弄成自动的!”

无依再把新稻谷倒入石臼内,四臼之后,便把背来的稻谷舂完了。

因为水力是机械的,不知疲惫,又比人力速度快,本来需要半天的工作,半晌就舂完了。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些是本地住户,说道:“正好我也把我们家的稻谷拿来舂了!”

……

中午,兴武段船工的江边泊驻之地极为热闹,众船工外出做工的回来吃午饭,李能掌及兴武四的船工听说江文远又造了一个自动水碓,都本能地来看稀罕。

管大及兴武六船工心里就有了无形的压力,因为之前他们极为肯定的说江文远造不成。

但是也都赶来观看,围在水力碓旁瞪着眼睛惊叹:“真的弄成了!真的不用人力……”

因为爱慕,无依也是有意炫耀江文远,对着管大连声道:“领帮,江先生弄成了,真的弄成了水力碓!”

管大听着,脸上红起来。

李能掌感觉异样,问道:“怎么回事!”

无依说者无心:“刚开始我们领帮不并不看好,说江先生水力碓弄不成,没想到真的弄成了!”

李能掌脸上含笑,心中已有了计较:“我正好借此挑拨一下,一定要把江先生把这个水力碓的图纸给我们兴武四画出来!”便向江文远走进两步,大声道:“原来管领帮对江先生这么没有信心呀,竟然说先生弄不成水力碓,现在怎么样?”

管大连“嗯”几声,尽量平复脸上的发烧感觉,向江文远施礼道:“先生大才,是管大门缝里看人了,本以为官家碾坊里的水碓十分复杂呢!没想到这么简单!”

眼下这个水力碓设计得并不复杂,任何人一看也都知道原理,但是却难让人想像得出来,更别说实现了,特别是对官府的神秘与崇拜,更加是想也不敢想。

“这江先生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哪?”管大一边心下猜测,再对吩咐无依:“无依呀,你去集上买些菜回来,中午摆上一桌,我要好好向先生赔罪!”

李能掌连忙道:“刚开始那么看不起江先生,现在看到成果又要请他吃饭,管领帮好厚的脸皮哦!我觉得先生应该到我们兴武四去吃饭!”说着,拉起江文远就要走。

“李领帮,请你注意,江先生是我们兴武六的人!”明知李能掌心意,管大连忙吼了一句。

事关一帮的财路,李能掌怎肯后缩,反问道:“怎么,江先生什么时候加入兴武六了?我怎么不知道!”

江文远本就胸襟宽阔,再加上管大并不是当着他面说的,也没太大计较,更加不愿看两帮争吵,连忙道:“没什么的,我还是留在兴武六吃饭吧!”

李能掌无奈一下,接着又道:“也好,那今天中午我就在兴武六蹭饭,先去打壶酒来,一定要和先生喝个痛快!”说着,转身走开了。

管大明知李能掌蹭饭是假,在江文远身上套出财路是真,自然不能让他如愿,连连催促无依,想让她提前开饭。

终于把菜摆上桌,硬摁着江文远坐了首位,兴武六众人都围着江文远,管大说:“没想到江先生是奇人,不但会砌那么好的锅灶,还能制出这种自动水力碓。白天是我小瞧了先生,在此向先生赔罪!”

自从江文远被冲到兴武六,一连数天都坐在江边,兴武六的众人为了省下一口饭,竟不喊他,而且还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这人脑子有毛病少了根弦什么的。

但是自从他们拿去江文远的锅灶图纸,几天之内便已赚得盆满钵满,要知道独创的东西是没有竞争的,自然价格也就高一些……

现在他又有这么先进的一个水碓,如果是能拿出去专门给人做,也定然会挣不少收入,但之前因为失误小瞧了江文远,说他弄不成,生怕江先生生气而不答应。

江文远本是豁达之人,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一番道歉之后,终于管大说出本意:“先生能不能再像之前的省柴灶一样,给我们画一幅图纸?也好让我们这些手艺人能出去挣些钱?”

江文远刚要说话,忽听门外李能掌道:“原来水轮还是用我们的水车改的呢,江先生能发明水力碓,也离不开我们兴武四的功劳!”

应着话声,李能掌走进门来,手里真的拎了一坛酒。

兴武六的众人却似是看到敌人一般,都瞪眼道:“李能掌,怎么哪都有你呀?前次你在江先生这里拿了省柴灶图纸,本以为就你一个人出去接砌灶的生意呢?结果是你们兴武四十几个人都砌,害我们白白少接了几百桩生意。现在你又说水轮是你们兴武四的水车,不是胡搅蛮缠嘛!”

李能掌道:“我拿省柴灶图纸时江先生就说了,说是有钱大家一起赚,我们兴武四也有一大帮人呢,我总不能看他们饿死,是吧?而且这一次我也没有胡搅蛮缠,驱动水碓的水轮是我们兴武四原来的水车改的,刚才去打酒见我们的水车没了。”

兴武六众人静了一时,接着又有人道:“反正是你们兴武四的旧水车而已,都不用了,我们拿来改一下怎么了?”

李能掌道:“再怎么着也是我们的东西呀,江先生能发明水碓,也有我们兴武四的功劳,既然有功劳,为什么不能享受好处呢?总比你们站在旁边说弄不成要有功劳吧!”

这李能掌也是成心想让管大难看,偏偏管大本就脸皮不厚,又红了一阵。

一时得到气势,李能掌拉一把凳子在桌边坐下,用还没有盛饭的碗倒酒,管大本就觉得有愧于心,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每人面前都斟上了酒,李能掌抬起一碗送到江文远面前,说道:“我知道先生不但才慧过人,而是道德过人,自然不会看着我们兴武四几十号人饿死!我李能掌代全帮船工乞求先生。”

说着竟单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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