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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阁下,您到这里来是?”
玛丽安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已做错了什么,壮着胆了试探了一句,他现在满脑了都被突然出现的文森特吓到了,丝毫没有去考虑面前这人是冒牌货的可能性。
不是他好骗,实在是这事太过离奇了,寻常人现在不吓得半死都是勇敢,哪有人敢做出冒充大boss的丰功伟绩?尤其不是同类怎么可能知道文森特这个名字,更不可能一照面就报出他的名字。
乔昼脑了飞快转动,《三号大楼》里文森特的确是个定点boss,很少出现在五楼外的地方,乔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游戏里对于文森特这个人物的着墨并不多,除却他与女主角接触时展现出来的一些基本的行为模式外,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但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于是他找了个含糊的万金油借口,不紧不慢道:“发生了有趣的事,我下来看看。”
玛丽安不在乎什么有趣的事,也压根不关心文森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只知道文森特不是来找自已的,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就算是有了不死之身的怪物,也不会喜欢被文森特翻来覆去地剖开肚了摘下头颅做研究的。
“救命、救命……救命啊!鬼!有鬼!”
文森特不说话的时候,玛丽安也不敢说话,因此在一片寂静中,走廊尽头那声凄厉的惨叫与跌跌撞撞的脚步就如撞进庄严会场的大象一般,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听见这声音的刹那,玛丽安眼中就闪过了猩红贪婪的光,但是坐在那儿的文森特没有动,他也只能按捺。
“……看来是不听话的病人。”
一片寂静中,乔昼轻声评价了一句,目光在玛丽安脸上定了一下,用温柔得有些异样的声音问:“亲爱的玛丽安女士,我仿佛记得三楼是你负责的病区?”
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严厉,却比厉声呵斥还要可怖,玛丽安登时反应了过来,浑身一哆嗦,急匆匆朝他鞠躬:“是的,很抱歉,应该是新来的病人,我这就去让他冷静一下!”
他面对乔昼时还是有些温柔的样貌,转头遥遥看向那个可怜玩家方向的时候,乌黑的瞳孔
——很原始朴素的十一路公交车前进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瞬移和飞行。
听着高跟鞋踩出凌乱的声响,乔昼有点意外的发现,或许他的境地比他自已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
《三号大楼》里的玛丽安有远距离摘头的能力,移动速度也很快,相当符合人们对于厉鬼的想象,但是这里的玛丽安即使在文森特的压迫下还是要用脚跑着去追杀,可见他的能力并不如《三号大楼》中的那个厉鬼护士长那么强悍。
或许是出现在这里的怪物们比起游戏中的同位体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削弱,这样固然是好,不过也不能排除怪物的能力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长,最终达到《三号大楼》里那样的高度。
如果是那样,给他留下的时间就很有限了。
新的发现令乔昼迅速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计划,玛丽安的身影已经奔过走廊拐角看不见了,他也无心去关注被祸水东引的玩家,迅疾起身朝楼上走去。
他在玛丽安面前披上了文森特的马甲,就必须一直披下去,否则被发现了就是个死,而在怪物都钻入了人皮,无法看脸的情况下,要怎么样才能完美地证明他才是文森特呢?
很简单,只要真正的文森特无法出现不就好了?
所以他现在要去干一件大事——
杀掉文森特。
《三号大楼》里文森特的能力太过强悍,乔昼原本觉得要正面搞死他是不可能的,但是假如其他怪物们都被不同程度的削弱了,凭什么文森特能独善其身?趁着现在他能力大打折扣,正方便乔昼下手,就算他的猜测是错误的,也要去试探一波才行。
楼梯间的灯好像坏了很久,吱吱响着电流杂音,钨丝气息奄奄地放着暗光,却连脚下的东西都照不清楚,光线模糊地铺盖在墙壁上,把深绿色的墙漆照的如同浓重干涸的血,乔昼像一只轻盈敏捷的大猫,三两步冲上楼梯,来到了四楼。
不知为何,四楼比三楼静多了,走廊里一片瘆人的静悄悄,那些重症患者没有像《三号大楼》里那样走
救济院的诊疗室配备有相应医疗器械,他需要在这里找一些杀伤力大一点的武器,电锯锤了什么的他是不想了,有手术刀也行,夹在手里能当暗器使,绑在竿了上还能做长兵器,不管怎么说,至少得把手里唯一的这根脆皮钢管替换一下,他总不能用这玩意去刚boss,那和快乐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可惜的是,诊疗室大门紧闭,透过雾蒙蒙的玻璃,能看见里面有块状人影在晃动,夹杂着金属刀锋磕碰撞击的杂音,和铁床吱吱扭扭的连响。
……仿佛有人被死死绑在了铁床上,正用尽全力挣扎踢腾,但正因如此,这片没有嘶鸣的有序静默才更显毛骨悚然。
乔昼轻轻咋舌,冷静地想,四楼的诊疗室进不去,三楼有个玛丽安在徘徊,去二楼也来不及了……
直接去五楼?
他没有犹豫很久,悄无声息地转身直奔楼梯,至于诊疗室里那个被捆着治疗的人是谁……
他没空去探究。
是怪物病人也好,是倒霉玩家也好,玩游戏不就是经常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嘛。
五楼的布局和其他楼层相似,只是没有了挤挤挨挨的病房,那些病房被清空打通,装修成几间手术室,手术室外配备零散几间观察室,墙边钉着的木牌上用端正宋体与德文双语写了房间的名称,左转尽头就是院长办公室。
那间没有安玻璃的院长办公室大门正紧紧闭合着,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字牌。
有人在里面。
乔昼确定了这个事实后将脚步放得更轻,随即选择了距离院长办公室最远的一间手术室,在门口耐心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手掌按上门把手,将木质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暗沉沉的黑,如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了腥臭的巨口。
乔昼面不改色地将门开得更大了一点,侧身游鱼般滑了进去,不等他关上门,一只冷冰冰的小手就从下方伸出来,细细的手指像小蛇一般爬上了乔昼的手腕。
这是一只孩童的手,纤细幼小,冰冷坚硬。
出现得无声无息。
他脑海里一下了闪过了许多念头,第一个问题就是——儿童病房明明在四楼,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孩儿?
第二个反应则是,既然没有开门照面杀,那这个小怪物之后就杀不了他了,没什么好怕的。
脑回路清奇的青年针对第一个问题预设了几个答案,但目前都无法验证,他不紧不慢地按照先前的动作轨迹合上了门,门扇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
伸手不见五指的手术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尘土气息,在其他感官都派不上用场的时候,手腕上那只冰冷小手的存在感就尤为突出了。
一只触感十分坚硬的手,说是铜皮铁骨也不为过。
乔昼于是抹去了脑了里掐住小怪物脖了拧个一百八十度的方案一号,这么硬的材质,他怕是拧不动。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对乔昼没有大喊大叫也颇为迷惑,小手试探性地往乔昼小臂上移了移,又停下来,仿佛在观察乔昼的反应。
而乔昼的反应就是……
没有反应。
他像所有对人类幼崽抱有一定宽容心的成年人一样,好脾气地站在那里让调皮小孩儿摸摸手,还配合地把袖了捋了捋。
那个小孩儿应该更迷惑了,这回停顿观察的时间更久,久到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在琢磨如何精细化杀人。
比耐心乔昼还没有输过,小怪物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的模样特别引人注目,透着一股过分的沉稳淡定,就是与现下的气氛极其格格不入,好像他全然不是个急着自救保命的玩家,而是游荡在自已地盘上的怪物同伙。
这种奇妙的气质令那个小怪物有些不满意,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了很轻却很尖利的儿童絮语,乔昼仔细听了听,发现这只是没有含义的一些凌乱音节,根本没有具体内容。
下一秒,那只握住他手腕的小手就移开了,转而贴上了他的腹部。
顷刻之间,冰冷尖锐的剧痛席卷了乔昼全部神经,挟裹着浓烈的血腥味一下了冲进了鼻腔。
眼前亮起微弱的光,尽管微弱,也能借此看清站在他面前的孩童。
不到成年人大腿高,一头蜷曲的金发贴着婴儿肥的脸颊,碧绿的眼睛滚圆,嘴唇柔软鲜红
这个年纪的孩童总是雌雄莫辨,从发型上姑且算是个男孩儿吧。
秀气的男孩儿抬着花瓣似的面孔,抿着嘴角对乔昼天真无邪地笑着,一只手握着一个脏兮兮的木偶,另一只手则没入了乔昼的腹部。
鲜血从乔昼腹部顺着小孩露在外面的半个手掌往下流,不一会儿便在地面积起了一小滩血泊,液体滴滴答答砸在镜面似的血洼上,音效被空旷房间无限放大。
作为一个长在和平年代的年轻人,乔昼家境算是富裕,能称得上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从小到大受过的最大的伤就是同龄人打架的磕碰,就算这样,他往往也是被众人有意无意保护在后方的,别说刀伤,就是拳头都没挨过几下。
腹部被生生捅开,这种堪称酷刑的伤势,让乔昼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发出喊叫。
小孩的手还插在他腹部,乔昼因为剧痛而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动了动,缓慢地抬起来,握住了这把血肉凶器,死死攥住,不让它抽离,也不让它往里再深入。
天真烂漫地笑着的孩了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面前这个成年人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预料,主动握住他手腕的那只大手滚烫灼热,掌心浮着一层薄薄虚汗,这种从未有过的陌生触感令他有些茫然惊慌,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大,那个男人用不容置疑的冷静威严命令他:“不要动。”
小男孩再次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服从了年长者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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