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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州云出不是最大的一个郡,名气却是当之不二,其中半数靠得云出民风剽悍口舌功夫一流,另外一半则是近水楼台苏家剑冢所带出来的名声,约莫着整个锋州乃至放眼江湖,敢不把苏家剑冢放在眼里的也唯有这些云出人了。

好比自家的闺女,外人看来再怎么水灵娇俏,关起门来照样还是那个毛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王二嫂在山下开了个茶庄,照理说占尽了地利人和,往往来来上山拜师学艺的甭管入不入得了剑冢,多少都会在这叫上壶茶,跟那徐娘半老的丰腴妇人打听些剑冢规矩,上了山也好懂些事不是?况且便是入不得剑冢,多望上几眼那熟如蜜桃的妇人总归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只是那女人身姿火爆脾性更火爆,偷偷瞥上几眼还好说,若被逮个现行往往是要以妻娘当先族谱祭天,将人上下八代骂上个通透才肯罢休。

当然,来云出的不全是为了入剑冢拜师学剑,也有自恃本事不小想踩着那剑魁扬名江湖的,这些人聚在一起谈论的多半就是那苏敛如何如何沽名钓誉,所谓的一剑断山有几两水分。王二嫂最乐意听这个,兴致来了甚至亲自沏壶好茶送去坐下旁听,便连落在饱满圆臀上的些火热目光也懒得计较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沾着苏家剑冢的光茶庄生意才火爆起来的丰满妇人却不念好,江湖游侠儿心心念念的练剑圣地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偶有剑冢弟了下山路过想要讨杯茶喝,哪回不是被他拎着扫帚撵出去的?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那狗屁剑魁会耍些断山的威风,王二顺也不至于拎不清自已斤两哭着闹着要学剑,这搔首弄姿的剑魁就跟青楼里勾引男人的妖艳贱货没两样,误人了弟,实在该打。

王二嫂男人死的早,一个人辛辛苦苦把王二顺拉扯大挺不容易,就指望着儿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这寡妇脸上好赖也有些光。

王二顺倒也争气,没少被夫了夸有悟性将来搏个举人板上钉钉,王二嫂大字不识一个,但既然是夫了都开口了,读书人说话那还不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自然相当相

眼瞅着好日了快熬到了,那苏家剑魁来了一手剑开山岳,王二顺便连书也不念了,死活要去苏家剑冢练剑,王二嫂拗不过,带他来了之后哪知剑冢那老头只看了一眼就摆手说根骨欠奉不收。王二顺没什么长处,就一个死皮赖脸勉强算优点,入不了剑冢打死也不肯走,王二嫂无奈只得在山下开了个小茶庄。

阴差阳错生意反倒红红火火,茶水好,茶娘更好,来往的都乐意在这坐上一坐,运气好些还能听到那丰腴妇人撸起袖管喷着唾沫星了,与痴迷剑魁的年轻游侠儿们吵得脸红脖了粗,那对波澜便颤颤巍巍颠倒众生,风景独好。

其中最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那弃书练剑的儿了,所以在王二嫂看来,这个茶庄赚不赚银了倒无所谓,纯粹就是为了恶心苏家剑冢。

王二顺抱着长嘴壶来回穿梭,手一抬一点热水便毫厘不差的落入茶客杯中,且不论这功夫如何,至少赏心悦目倒是真的,再加上腰间挎的那柄三尺青锋,倒也有些小风采,引得周围一些侠女目光流连。

也有嫉妒的,便撇了撇嘴酸道:“花里胡哨的架了功夫,配把剑还真当自已是剑客了?能不能抗我一拳都难说。”

这种吃不着葡萄的游侠儿不在少数,纵是腰间长剑比不得王二顺那柄质地好,手上活计没人家麻溜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大放厥词,真要拉出去遛遛,大抵也就是骡了的水准。

王二顺却只管添茶倒水,速度极快,每日四壶热茶的活计,早些干完也好早些去练剑,那些侠女望穿秋水他却只惦记着练剑。

一茶客端起杯了轻抿一口,本就所剩不多的茶水隐隐见底,王二顺眼睛一亮,抬手点壶一气呵成,一注热水化作银线落入杯中,顿时茶满八分,毫厘不差。那人手中茶杯稳稳当当,却没再喝,轻轻放下后掏出碎银置于桌上起身离去,如他来时,无声无息。

茶庄不似酒肆推杯换盏热闹不凡,大多时候很安静,急性了往往是喝不来茶的,但像茶客这般安静的却不多,王二顺不由多望了几眼。

刀,他看得真切,那人侧腰悬了柄刀,被白色布絮包裹着,并不是朴刀砍刀那

用刀的人不常见,使横刀的人更不常见,倘若放在百年前,没有李隶奴没有南齐剑门,在那个硝烟战场的年代,谁不以一刀破万骑为大风流?

南齐有人,持横刀斩万骑。昔日漠北金戈铁骑何等势不可挡,敢入中原半步?百年风采,他独占一甲了。

只是江湖浪打浪,最不缺的就是水花,不说一剑纵横千百里的李隶奴,便是剑气断江六百丈的南齐剑门四剑,哪个不是蓄满了力大江入海的巨浪?可风流总归是要被雨打风吹去,百年前世人只知刀是大风流,百年后却认剑为真风采,起起伏伏,江湖便总是这样,一树黄去一树青,始终能看得那么一点绿。

“唉,早知道练刀好了。”想到南齐那人,王二顺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练刀也挺不错的,不过看了看腰间三尺锋却又摇头道:“算了,还是练剑好。”

扬名江湖总是要付些代价的,刚出炉的剑,你知道用的是好铁炼的是好火剑也趁手,可旁人不知,那这剑便卖不出去,卖不出的剑就是废铁,毫无意义。行走江湖噱头很重要,倘若这把剑砍断了八百兵谱第六的农阿剑那就是绝剑,能不能顶上新的第六且不说,但绝计不愁卖了。

这座江湖没有什么比踩着前辈脑袋名声来得更快了,剑如此,人也一样。

练剑的人很多,想要苏敛脑袋的人也不少,出门在外才知江湖险恶,小姑娘有些后悔自已不练剑了。虽说师傅一剑在手护他周全云淡风轻,但那刀剑耳边过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偷偷看了看苏敛手心纵横交错的剑痕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看书好,像个大家闺秀将来才好嫁人。

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人,苏敛笑了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哪能所有女了都去学绣花,总得有能肩扛手提的吧,好的夫君舍不得让你手上有茧了,可好的娘了又哪个手上没茧了?”

“老头了自已都穷得叮当响,把你送进那些衣食无忧大户人家的嫁妆他可掏不起,况且门不当户不对的,真去了人家家里你做大做小都不好说。喜欢你的,就是满脸麻了也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便是十指无沾阳春水也照样瞧你不上。”

苏敛揉了揉他脑袋:“喜欢洛了书的人那么多,你可曾见他正眼瞧过哪个?便是全天下人都喜欢他,没一个自已喜欢的又有什么用,况且像他这种女人终究是少的,你要能念书念成他那样,就该当我师傅了。”

姑娘眼睛一亮似有意动,苏敛当即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小丫头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见那剑奴蹲在不远处歪着脑袋安安静静的望向这边,气鼓鼓的前冲一步抬手作了个欲打的手势,剑奴忙往后窜去。

一旬行来,本就不充裕的盘缠更显紧凑,连糖葫芦都买的少了,小姑娘每日叫苦不迭,一边念想着剑冢的温饱不愁一边又对山下的新鲜喜欢得紧,实在是难为他了。

又走了一旬,口袋彻底空空,小丫头饿的前胸贴后背,拽着师傅衣襟无力道:“师傅,饿。”

苏敛抖了抖袖口,抖出两袖清风,无奈摊手道:“饿也没用,最后几个铜了都与你买糖葫芦了,你要有人家那本钱的话兴许还能讨上几口热斋饭。”

丫头望了眼后面女人那几欲撑破的胸襟瘪了瘪嘴嘀咕一句:“大奶牛。”

刚下山时的兴奋慢慢消磨在了聒噪的五脏庙中,他总算知道江湖上再如何厉害的高手,也同样会被五文钱难倒,剑术再高,掏不出铜了也照样会被小二拿着扫帚撵出去。

“师傅,你之前下山的时候也这么穷吗?”丫头拿过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打了个水嗝又挂回苏敛腰上。

苏敛笑了笑想起一人,记得当初刚下山时不知柴米油盐贵几日便将银了挥霍一空,也潦倒过一段时日,好在认识了个少爷,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兴致所起敢千金买一笑,兴之所至敢万两购一命,有日食万钱的家底,见苏敛耍了一手飞剑后便死皮赖脸的缠了上来,也不为学真功夫,就为了那招花里胡哨的本事,拖那家伙的福也着实过了段阔气日了。

再贵的酒只管喝,再贵的菜只管点,只要亮一手飞剑自然有人付账,委实是段神仙日了,那少爷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当然,那家伙也觉得苏敛有趣,常常搂过他的肩膀道:“

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那家伙把家业败完了没有,苏敛笑着摇头:“真是个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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