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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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林丰的呼噜声从上铺传过来，聂存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弄弄枕头，一会弄弄被子，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仍旧一点困意没有，聂存也很无奈，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着眼。

没想到顾存居然是南瑞先生的学生啊......

南瑞先生在60岁之后就很少收学生了，那时候的顾存已经没了顾家的庇佑，若非天赋超群，根本不可能打动南瑞先生。

只是为什么顾存会到容衍这里来，那时候他已经不画画了么？

这事简直让聂存抓心挠肺。

折腾到天亮，他才抵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在他睡觉的功夫，林丰已经打着哈欠下了床。

今天周六，正是容衍小少爷换菜单的日子，这帮有钱人特别喜欢做计划，什么事都要提前准备好。

他坐在电脑前打着这周的营养食谱，才打了几个字，就听一旁的聂存说梦话，他声音小，梦话含糊不清又断断续续，林丰听了一会，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周的菜单上。

他这菜单是原始版，主要写个原材料，详细的菜单还得由厨师拿主意，最后再让容衍看一遍，如果容衍点头，这周的菜就这么订下了。

这工作非常好，清闲时间非常多，容衍小少爷的专属营养师，这名头可以吸引一大波人，闲暇之余林丰还能搞个兼职，当其他人家的营养顾问。

林丰把菜单打印出来放进透明的档案袋里，然后拎着档案袋直奔客厅去找老管家。

这个时间点，老管家一般都在客厅里浇花，年纪大的人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对一盆绿了吧唧的叶子能看上半天。

林丰风风火火下楼，走到楼梯口，才发现客厅坐着一个相当俊美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身旁坐着一个穿着枣红唐装头发雪白的老爷子，正倚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我一直想让他安装假肢，可是他不听，宁愿一天天在轮椅上坐着，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来：“我家衍衍那么娇气的一个孩子，针扎一下都要人哄半天，现在一双腿就这么没了，人也一天比一

天消沉，他才18岁啊，以后可怎么办。”

顾承铎说道：“再长大一点他就会想明白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谁都明白容衍心智成熟，根本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容老爷子擦了一把泪，叹气：“想明白？他怎么想明白？真正让他难受的又不是这双腿。”

顾承铎眼神一黯，心里倏然一痛。

林丰拿着菜单回到屋子，从冰箱里开了一瓶可乐猛灌一口，聂存已经醒了，正穿着一身蓝白格睡衣在洗手间里洗漱。

他神清气爽的从卫生间出来就闻到可乐味，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营养学专家么，怎么还喝肥宅快乐水？”

林丰理直气壮：“没办法啊，可乐太好喝了，就像爱情一样，明知道会受伤，人们也忍不住沉溺进去。”

林丰前天刚失恋，窗外一阵风吹过都能让他引发一番蕴含爱情哲理的感想。

聂存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向前伸出手：“给我倒半杯。”

“缺钾的人不能喝碳酸饮料。”

“我知道啊”聂存以一种十分忧郁的口吻说道：“但我明知道可乐会导致缺钾，依然忍不住想把这口可乐喝到肚子去。”

话音刚落，两人就笑成一团，林丰拿了被子，只给聂存倒了个杯底，勉强两口的量。

聂存慢悠悠的喝着，恍如在品尝82年的拉菲。

林丰说道：“今天来了客人，老管家开了一瓶50万的红酒，那酒味特醇，我在楼梯口都闻见了。”

聂存随口说道：“哪位贵客？”

“顾氏集团的ceo。”

聂存还在专心品尝可乐，随口接着林丰的话：“是谁啊？”

“你连顾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都不知道？就那个人尽皆知的顾承铎啊！”

“啪”的一声，聂存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林丰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是不是缺钾了？”

聂存晃了一下身体，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昨天失眠很晚才睡，估计是缺钾了。”

失眠熬夜会加快钾元素的流失，林丰赶紧找了一包枸橼酸钾给聂存冲开，拿着扫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了

。

聂存惊魂未定的坐在床上，缓了缓神才问道：“顾承铎怎么会来这？”

“容小少爷的妈妈是顾承铎的姑姑，两家是亲戚关系，每到双休日荣老爷子和容小少爷的父母都会来这，顾承铎也会来这看看。”

林丰把碎片倒进垃圾桶，聂存站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卷胶带：“把垃圾袋缠一下吧，以免玻璃碎片伤到人。”

“啧啧啧，你真是心怀大爱”林丰接过胶带，把垃圾袋严严实实的缠上几圈下楼扔垃圾去了。

林丰放出去，聂存听到了窗外的风雨声，风雨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今早林丰还说是个晴天，谁知道毫无预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坐在桌子上吃早饭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管家气喘吁吁的推开门，一把抓住聂存的手腕往外拖。

聂存惊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少爷精神状态不稳定，待会别说话，小少爷要是问你什么，你就顺着他的话说，要是不知道，就一直不说话。”

20分钟之前——

雨幕之中，有一辆黑色的豪华越野车驶进别墅大门。

越野车停在别墅门前，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从驾驶位走下来，打开一把黑色的伞，随后打开后座车门。

一个穿着黑西裤白衬衫的年轻男子从车里走出来，步履匆匆的走进别墅里。

这个年轻男子的容貌和顾存非常相像，正是现下大火的流量明星顾珏。

顾珏进去别墅，一到客厅就看见容衍坐在轮椅上，全身都在发抖，脸上的表情介于惊恐和绝望之间。

他抓着容老爷子的手，眼里充满惊恐，他语速很快，焦急又绝望的问：“你们把他救出来了么？你们把他救出来了么？”

容老子说道：“救出来了，救出来了，他很快就会来见你了。”

容衍带着哭腔，哭喊着：“那你让他来见我！”

一开始见到这种场面顾珏还会怕，但现在他已经可以很镇定的面对这种事了。

只需要短暂的扮演一个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温言软语，就可以得到别人一辈子也够不到的富贵。

他很从容的向前走去，围在容衍身边的人们纷纷给他让路，他径直走到容衍面前。

他和顾存有七分像，戴上浅琥珀色的美瞳，再把嘴唇和脸颊的颜色微微涂白，特意的装扮之后，这种相似程度可以达到八分。

容衍呆呆的看着他，顾珏微笑，朝他伸出手，轻轻说道：“我在。”

容衍听到这两个字，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他趴在顾珏怀里发抖，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我真的以为来不及了，我做了好多梦，梦见你死了，他们都说你跳海了，可是你这么厉害，再难的事都你挺过去了，怎么可能跳海呢，我就知道他们骗我。”

他抬起头，一双大而水润的杏仁眼已经哭肿，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泪水，他小心翼翼的抓着顾珏的衣角，姿态卑微极了，低声下气的哀求：“你这次来，能不能再也不要走？”

“好啊，我再也不会走了。”

容衍目光痴痴地看着他脸，抽抽搭搭的说道：“真...真的吗？”

顾珏温柔的笑道：“是真的，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容衍破涕为笑，声音甜甜的，像小孩子含着糖向大人撒娇：“昨天，我给你买了世界盲盒。”

他有点害羞，精巧的耳朵和鼻尖都羞红了，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眼里又带着一丝忐忑，小声说道：“很难买。”

顾珏笑道：“这是什么系列的盲盒啊，我和你一起拆。”

容衍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的眼神变得钝钝的，头颅后仰，漆黑水润的眼珠带着惊疑在眼眶里迟缓的转了一圈，死死盯着顾珏的脸，喃喃说道：“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珏心里升起一丝慌张，柔声问道：“知道什么呀”

容衍摇摇头，又哭了起来，很是难过：“你明明一直都知道，顾存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指着顾珏凄厉的叫喊：“你根本不是顾存，你们都在骗我。”

犹如一把烧的赤红的利剑插进容衍的大脑，令他的神经末梢剧烈的燃烧起来。

火星迸溅，眼前出现诡异刺眼的光圈，像是燃烧着的陨石从天而降，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容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他捂着脑袋滚落在地，像一个被扔进沸水里的青蛙。

一屋子人手忙脚乱，荣老爷子老泪纵横。

老管家急中生智，火急火燎冲上楼把聂存拖了出来。

聂存一头雾水，他听到客厅一片混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茫然的站在黑暗之中。

一道凛如冰雪的视线投在他身上，站在一旁看戏的顾承铎看向青年没有焦距的眼睛。

老管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现在说一句‘容衍我在这’，声音不要大，要很平稳。”

聂存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老管家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手腕，聂存只好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容衍，我在这。”

混乱中响起的清澈男声，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就像溪水流过山涧，水滴滴落在静潭上;就像一个人穿越了生与死，从旧日的光影里走出来，再一次站在你的面前。

这声音令人灵魂颤栗，容衍睁开眼，在刺目的白光中，迸溅的火星里，他再一次看到了顾存。

这是真正的顾存。

他浅琥珀色的眼眸一如记忆里一般清透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只是那双眼此刻看着虚空，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容衍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聂存蹲在地上，容衍抱着他的脖子，把头紧紧埋到他的怀里。

他像小狗一样皱着鼻子嗅来嗅去。

左嗅嗅，右嗅嗅，沾着泪水的鼻尖蹭过聂存的脸。

他哭泣着说道：“我给你买了世界盲盒，很难买。”

一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胆战心惊的看着。

聂存愣了一下，缓缓说道：“南瑞老先生说过，世界盲盒是永远不会卖的。”

容老爷子在一旁喃喃说道：“世界盲盒是什么？”

聂存说道：“是一幅画，一个小男孩从盲盒里拆出了一个世界。”

容衍带着鼻音，吸了吸鼻子，很是难过的说：“顾存哥哥，那画好丑，我都能画出来，可是你喜欢，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下来给你呀。”

聂存说道：“它不丑，那是抽象派

的画法，要在体现基本形态的基础上变化延伸，融入思想和联想，看似混乱，其实线条的编排拥有独特的逻辑和规律，是非常伟大的作品。”

容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瞎说的，我觉得那副画挺好看的。”

聂存笑了笑，老管家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药，聂存心领神会，拿着药说道：“容衍，你该吃药了。”

容衍眨着眼，满含着希冀：“但是药很苦啊。”

聂存从兜里掏出一颗可乐糖：“给你吃糖。”

容衍乖乖吃下药，把糖握在手心里，过了一会，他的手臂垂下，晕乎乎的倒在聂存怀里。

“顾存哥哥，我好困呀。”

“那救睡吧。”

容衍声音软软的，朝他撒娇：“我不睡，醒了就见不到你了。

漂亮的杏仁眼努力睁着，但容衍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头一歪，倒在聂存臂弯里睡着了。

别墅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