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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国,皇宫,钟鼓响起。
容青烟并没有把董钏兄妹的身份告诉萧明煜,所以,当萧明煜听到是董钏带人杀进来时,愣了许久,脸色难看至极。
容青烟适时在他耳边轻叹。
“太后果真是老谋深算,她老人家到底是没有完全信任臣妾啊,竟藏了董钏这步棋!”
确实是老谋深算,她和萧明煜一样,以为左相让高衡带兵入京,是为了让高衡做谋反的先锋,高衡也这么认为。
没想到,高衡来的半路上,左相又让人送信,让他们先在城外等候。
说是按着太后的计划,由董钏的人杀入皇宫,高衡的人在城外拦住萧明煜的一切援军,备用。
显然,太后足够谨慎,这样大的事,她还是选择最保险的办法,毕竟,比起高衡,太后更信任董钏。
只要董钏能控制住萧明煜,她就算成功了。
萧明煜显然也想通了这些,漆黑深沉的眸子泛着嗜血的寒意。
容青烟安抚的扯着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
“皇上莫急,太后应该是临时改变了计划,高衡怕是来不及传递消息,但是,他应该也到了,皇上只等着里应外合就好”
事实上,她已经收到高衡的消息,庆生宴开始前,王爷已经带一队人先潜入了京城,细算时间,高衡的大部队应该也快到了……
宫门外,董钏带着二十万兵马同秦铮的十万禁军厮杀,纵然秦铮有以一敌百之勇,奈何董钏人多,更何况,萧明煜以为来的是高衡,轻敌了。
遂,一番高亢的喊打喊杀刀光剑影中,禁军被逼的连连后退。
青荔殿内,宫宴被打断,所有人被困在了殿中,很快,左相胡烈带着人冲进来。
当萧明煜看到站在左相身后的董钏时,猩红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杀气。
“董钏!你竟敢背叛朕!”
董钏那张方形脸上没有任何尊敬,反带一丝嘲讽,笑道:
“皇上说错了,臣从来都是太后的人,不曾效忠过皇上,何来背叛一说”
不知何时,太后已经与左相并肩站着,萧明煜转头看向她,冷着脸咬牙道:
“母后想让瑞王取代朕?哼,母后莫要忘了瑞王和胡婵儿的事,母后确定能承受后果吗?”
太后的目光如深潭,不带任何感情,只慢慢笑道:
“皇帝说笑了,哀家只是觉得,皇帝上位这几年,百姓穷苦,民不聊生,所以为了萧国江山,哀家和左相爷都觉得,二皇子更有帝王相,这个位子应该二皇子来坐”
太后话音刚落,殿中一片哗然!
二皇子?开什么玩笑!闹着玩呢!荒唐至极!
莫说尚有太子在,即便没有太子,二皇子一个刚会跑的小娃娃,如何能坐上皇位?这不是开玩笑吗?
萧明煜明显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蹙眉道:“若朕不肯呢?”
太后讥讽道:“不肯?皇帝,你以为到了此时此刻,还由得了你吗?”
说罢,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容青烟,笑盈盈道:“皇后,你说对吗?”
容青烟对上她的视线,甚是无辜的眨眨眼,淡漠且严肃道:
“母后既然问儿臣,儿臣就劝母后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母后若是及时回头,还是皇上和儿臣的母后,若是执意偏帮胡烈这等乱臣贼子,儿臣与皇上必不能姑息!”
太后听了这话,惊讶的看着她,眼皮狠狠一跳,皮笑肉不笑道:
“皇后,都这个时候了,莫要装了,你帮了哀家如此大的忙,哀家自然会遵守承诺”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了容青烟身上,惊疑不定,众目睽睽下,容青烟似笑非笑,更为无辜道:
“太后说错了,不是我帮了太后如此大的忙,而是太后帮了我和皇上的忙,若没有太后,今日这出请君入瓮的戏就不会如此精彩”
太后的瞳孔倏然睁大,脸色变了又变,忽而想到什么,惊骇道:“你......你的意思是”
萧明煜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满是快意,一把将容青烟揽入怀里,笑道:
“皇后的意思是,母后与皇后的那些交易,全是皇后和朕设的局,母后以为皇后背叛了朕,其实是皇后陪母后演了出戏”
太后惊骇的瞪着容青烟,却只须臾,便神色平静,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风,冷厉的尖锐嗓音,呼啸而过。
“皇后,哀家倒是看不懂你了,你明知你的亲姨母是被皇帝害死,明知你爷爷的死跟皇帝有关,明知你女儿的死也是皇帝一手促成,明知他夺回权利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你怎么还肯帮他?”
容青烟微一垂眉,又很快抬起头来,声音清脆沉稳,道:
“第一,皇上乃真龙天子,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的,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第二,我是他的妻子,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第三,镇国公府世世代代忠于皇上,永远不会反!”
她句句铿锵有力,太后气的咬牙切齿,萧明煜脸色动容,一众大臣亦是赞赏。
右相谢仓臣趁势跪下,高声道:“皇后娘娘此等风骨,臣等惭愧,臣愿永远追随皇后娘娘!”
他说的是追随皇后娘娘,而非皇上,但此时此刻,已经无人在意他这话有什么不对。
右相说完后,身后立刻有几个朝臣跟着他跪下,最后,除了左相一派的人,其余众臣皆跟着跪下。
太后正要说什么,左相已经不耐的把她拉扯到身后,阴森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萧明煜,脸上的笑意渗人。
“皇上如此有底气,是早已从城外调了援军吧,各地郡县驻军?呵,就算皇上把地方驻军都调来,也无济于事了,因为”
他刻意顿了下,又森森笑道:
“高衡也是本相的人,他已经带着三十万大军在城外等候,只要本相发出信号,三十万铁骑就会与本相里应外合!”
说罢,他又扫一眼跪了满地的众位大臣,冷笑道:
“好啊!本相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风骨,来人呀!先给本相杀几个不识趣的,但凡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他话音落下,董钏朝身后一招手,立刻有几个人手持利剑走上前,左相先指着右相道:
“先把这老东西宰了!”
右相脸上无惧,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腰板挺直。
“来啊,老夫就站在这,你只管放马过来,老夫但凡眨一下眼睛,就喊你胡烈一声爷爷,哼,胡烈胡烈,倒是可惜了这个‘烈’字,老夫觉得有个名字特别适合你”
他微微一停,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像极了谢衍,“老不死的狗东西!”
纵然如此危机的时候,众人也被他的话逗笑,那一声声忍俊不禁的嘲讽,听在左相耳朵里便是侮辱,骤的勃然大怒,恨声道:
“还不动手!”
两个士兵举着剑朝右相走过去,容青烟见萧明煜迟迟没有动静,凑近他,扯着他的衣袖压着声音道:
“皇上,高衡还没来,得暂且先拖延时间,右相若是出了事,百官就乱了”
萧明煜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朝那两个士兵冷喝道:“朕还是萧国的皇帝,谁敢动右相!”
两个士兵回头看向董钏,一时没有动作,萧明煜目光转向太后,沉声道:
“母后想让朕让位,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母后如实回答朕一个问题,朕甘愿退位让贤”
太后微微一怔,眸子里尽是怀疑和警惕,容青烟朝右相看了一眼。
右相暗暗颔首,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两个士兵,大步走到萧明煜前面跪下,朗声道:
“太后,皇上还如此年轻,退位让给二皇子实在匪夷所思,更何况边境还有战事,实在不宜在这时候动摇国本,为了萧国的江山,臣豁出去了,若太后执迷不悟,就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当初由他推荐的平民官员立刻跟在他身后跪着,高声附和。
“臣等附议右相之言!若太后不顾江山社稷,请先从臣等尸体上踏过去!”
如此一番带动下,殿内今日来参加庆生宴的大臣们都齐齐跪在了萧明煜和容青烟前面,附和着右相的话。
左相两眼迸发出灼灼冷厉的火焰,正要发怒,太后却突然瞪了他一眼,暗道:“文武百官,你杀得完吗?”
说罢,朝萧明煜道:“你想问什么?”
萧明煜双眼血红,带着狰狞的恨意,“朕想问母后,母后既然不爱朕,当初为何要把朕生下来?”
这句话,他憋了二十多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来,他们母子向来不合,却一直装的母慈子孝,此时此刻,才算彻底决裂。
他不明白,他和瑞王都是她生的,为何差距这么大。
太后征了一下,很快冷笑道:
“哼,这个问题,你问的很可笑,是亲生的又如何,你有那么多亲生的孩子,胡媚儿把他们害死的时候,你都知道啊,可你为了保住你的权利,不是一样装聋作哑吗?”
她指一指容青烟。
“皇后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事后你知道被摔死的女婴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是照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胡婵儿吗?心狠手辣薄情寡义这一点,咱们娘两倒是十分相似”
萧明煜阴沉着脸,怒火高涨。
“相似?不,朕跟母后不一样,朕就算装聋作哑,可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更不会像母后一样赶尽杀绝!”
太后窥见他滔天的恨意,默了少许,突然挥手让董钏把众大臣都带出去,左相虽不太满意,却也没阻拦。
很快,殿中只剩太后,戴嬷嬷,左相,董钏,几个持剑士兵,萧明煜,容青烟和她怀里的孩子,剩下的全被赶了出去。
太后扶着戴嬷嬷的手坐下,看向萧明煜的目光中带着鬼魅一般的暗色。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哀家就告诉你,没错,你确实是哀家亲生的,但是,你的出生毁了哀家的幸福,毁了哀家的一生!你是个灾星!”
她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左相,痛苦,悔恨,各种情绪混杂着。
小时候,她总不明白为何母亲独独不喜欢她,对她十分苛刻,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无论她怎么想方设法的讨母亲喜欢,母亲每每看到她,还是跟仇人一般。
直到,九岁那年,她无意中听见父亲和母亲争吵,无意间知道了自己不是胡家的女儿,她害怕极了,她不敢吭声,更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听到的真相。
之后,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府里除了父亲,只有大哥对她最好,无论谁欺负她,大哥总会护着她。
慢慢的,她开始倚赖大哥,长大后,更是情根深种,她想嫁给大哥。
她不是个肯认命的女人,她看着养母每日忙着给大哥挑选精致好看高门大户的姑娘,她嫉妒的发狂。
于是她直接跟大哥坦白,没想到大哥早就知道她不是胡家的女儿,对她的情意更是没有拒绝。
她满腹欢喜的等着大哥跟父亲坦白,没想到她和大哥的事被养母知道了,养母为拆散她和大哥,趁着一次宫宴,给她下药,想方设法把她送到了先帝床上。
她的一生就这样毁了,荒唐的一夜后,她稀里糊涂的入了宫,忍受着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对她假惺惺的怜悯和宠幸。
直到,她怀上了孩子。
她不敢告诉先帝,因为她一直不死心,她偷偷见了大哥,让大哥想办法把她带走,大哥答应了她。
可当大哥好不容易算好一切要带她离开时,先帝知道她有了身孕,送来宫里的老嬷嬷照看她,她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
就是这个孩子,断送了她唯一离宫的机会,就是这个孩子,断送了她的幸福,害她搭上了一辈子,永远被困在这座冷血无情的皇宫里。
眼睁睁看着大哥成亲,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她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归宿,她不甘心,所以她暗地里将自己给了大哥,甚至甘愿为他生下孩子。
可是,她等啊等啊,等来大哥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等来他的妻妾给他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等来大哥的花言巧语,等来镜花水月的空落。
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良善之人,别人害她,她害别人,日复一日的算计中,她心中积压的仇恨越来越多,鬓角的头发染了霜色。
太后似控诉似悲怆的吐露完旧事,捂着因愤怒澎湃的胸口,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
笑声凄厉,等她笑够了,才指着萧明煜恨声道:
“你说哀家该不该怨你,若不是你,哀家怎会困在这里一辈子,哀家的命不好,你的命也不好,哀家没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你有什么好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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