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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四,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薄有田产,也有些手艺,妻子虽然姿色平庸,却温柔善良,还给他生了一子一女,生活还算幸福平稳。
但自从‘世族南渡’五胡入侵之后,不得不加入逃难的队伍,已经记不清上顿饭是几天前了,要不是婆娘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小块肉,指不定现在一家四口都饿死了。
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饿的奄奄一息,走不动路了。
当听到这个‘招工’的消息后,略一琢磨就下定了决心,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骗去‘送死’,要是能换来一些吃的,让老婆孩子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死又何妨,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简单的跟婆娘交代道,“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要到一些吃的。”
婆娘那木然的眼神闪过一丝哀伤,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点点头,“如果你能找到活干,若有可能,救救孩子,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你坚持住,若不成,我会回来陪你的。”
看着男人步履蹒跚离开的背影,婆娘从包裹中拿出一把刀子,找了一个草丛,躲在后面,不久,一瘸一拐地走出,拿出一小块肉来,裤子上明显有血迹。
赵老四费力的挤开人群,来到入口处,鼓足勇气道:“两位爷,请问一下这儿是需要招工吗?”
黑塔巨汉一声不吭,旁边的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一些的点点头,回道:“没错,我们这儿有许多工作,的确需要人。”
“你看我行吗?”赵老四撸起袖子,露出瘦巴巴的胳膊,“我很有力气的,也能吃苦”
黑塔巨汉当然就是大熊,另一位则是米智道,看了一眼道:“你有‘路引’吗?”
赵老四心里一沉,就是因为没有‘路引’,不让进城,讨生活的机会都没有,解释道“我们那儿闹兵灾,是逃难来的,哪有什么‘路引’?”
“那你有什么擅长的本事吗?”
赵老四又浮现了一丝希望,“我会烧砖,也会夯土,砌墙”,这些都是‘玩泥巴’的农民必备生活技能。
米智道点点头,“行,你被录取了。说一下你的名字,年龄”,赵老四如实回答。
很快,米智道在一根竹签上写了一些什么,递给他道:“你可以进去了,把这根竹签交上去,自然会有人安排你。”
这就成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赵老四有点懵,晕乎乎的接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老婆孩子,自己领到吃食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硬着头皮问道,“这位爷,我...”
“你进去就行了,顺着路直走!”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和善。
赵老四鼓起勇气道:“你们这里招...女工吗?”后面的‘女工’两字声音很小,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女人除了做奴婢,还能干嘛?力量是先天的缺陷。
“哦,她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吗?”
赵老四一听,希望大增,说道:“我婆娘针线活很好,也很会做些吃食,还有就是很会收拾家里。”
“行,把你手上的竹签给我,我加上,说下名字和年龄”
“呃...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能带着吗?这位爷放心,孩子很听话,不会添乱的,如果...要不这样,我婆娘的吃食就不要了,只干活。这位爷,行行好,行吗?”
米智道意外的看了赵老四一眼,点点头:“我给你换一根签,把你一家四口的都写上。”随后把写好的签字递给赵老四,赵老四哆哆嗦嗦的接过,千恩万谢的,“我现在去找我婆娘和孩子”
看着赵老四走了,后面的流民小声议论开了,“赵老四这是把一家子都搭进去了啊,要是这里面的主子不好,他家就都完了。”
“说不定这里面是一个心善的呢!”
“怎么可能,咱们一路上,哪儿不是被赶、被抢的,能活下来都是因为运气好!”
“我还是想去试试,反正现在就我一个人了,这个世道,能活一天是一天”
......
赵老四兴冲冲的拿着‘竹签’来到刚才分开的地方,见自己的婆娘正在往孩子嘴里喂东西,纳闷的道:“你在干嘛?”
婆娘吓了一跳,下意思的把东西往后藏。
赵老四疑心大起,皱着眉头道:“你手里是什么,拿给我看!”
婆娘犹豫了一下,畏畏缩缩的把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上有血,掌心中居然是一小块肉。赵老四拿过来一看,肉质细腻,这肉...手开始哆嗦,嘴唇也开始哆嗦,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站起来。”
看着身上的血迹,伸手在臀部一摸,婆娘‘哎哟’一声痛呼,赵老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婆娘自己偷偷的从身上割下来的肉啊。
难道上一顿吃的肉,就是...
赵老四整个人一下子崩溃了,拿着手上的‘肉’想要扔了,但是看了奄奄一息的孩子们一眼,犹豫了一下,又不舍得,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婆娘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却又有些呆滞的拿起赵老四手中的‘肉’,咬下一小块来,慢慢嚼碎,要去喂孩子。在她的心中,让孩子有一口吃的,就是她心中的执念,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
赵老四咬了咬牙槽,还是抢过婆娘手中的肉,嘶哑着声音道:“我们不能让孩子吃人肉。”
婆娘的眼神从‘呆滞’慢慢开始变得疯狂,随后从行囊里抽出到来,又要从身上割肉。
赵老四抢过婆娘手上的道,劝道:“这里的主子应该是个好人,答应了我们可以进去干活,包括你,还可以带着孩子。我们只要坚持一天,不,半天就有吃的了。”
婆娘的眼神慢慢的恢复过来,嘶哑着声音道:“你何苦骗我。只要你和孩子们能活下去,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你看,这个是守门的那位爷给我的,我们一家都可以进去了”赵老四摇了摇手中的竹签,尽量的吸引婆娘的注意力。
“夫君,我又不识字”
“我抱大儿,你带幺儿,现在我们就进去。”赵老四当机立断,把那个简单的行囊跨在肩上,带着孩子往谷口而去。
用不着递‘竹签’,刚离开的,还有印象,一看的确是一家四口,直接放行让进。
里面的距离很长,但是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支撑着赵老四,见婆娘行动不便,直接把两个孩子都搭到肩上抱着,婆娘则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也许是半个时辰,赵老四的体能早就达到了极限,人也恍恍惚惚的,终于,远远的看到了有一群人,似乎在那儿等着。
在那儿等着的是王福利,米婉婷,还有一些原来收拢的流民。
米婉婷看着这最先过来的一家四口,有些不忍的问道:“大管事,为什么不在谷口去接?”
王福利道:“家主说过,我们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只能救需要真正讨生活的人。并且,只有这种人才能变成我们自己人”说话的时候,在‘自己人’上加重了口音。
米婉婷点点头。她最感同身受,她和孩子就是‘家主’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对家主充满了极度的感激,换句话说,自己的命是家主救的,自己就是‘家主’的,为‘家主’,死又何妨!
赵老四见终于看到了人,满怀期望的把手中的‘竹签’递了过去。
王福利接过,看了看,点点头。
赵老四终于舒了口气,强打精神道:“主子,我需要干什么活。”
王福利摇摇头道:“现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来人。”
赵老四一愣,这是......难道这是贼窝,要把他们宰了吃肉?
随后的事情像做梦一样。
在那个被称为‘大管事’的男人吩咐了一下,有几个妇人细心的帮他把孩子从肩上抱下来,而后用温水兑了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孩子们喝,他也喝了一些,甜甜的,还带有一丝咸味,居然是‘糖’,加了盐,精神奇迹般的好了很多。
他们被安置到了一旁的一片草地上,当婆娘坐下时唉哟叫了一声,赵老四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原因。‘大管事’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又单独嘱咐了几句,有妇人把他婆娘带到一边包扎了伤口。
没多久,赵老四和他婆娘眼前就出现了一碗粥,不是很稠,但上一顿粥忘了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位看起来像贵妇一样,被称为‘米执事’的女人还解释了一下说,‘你们好久没有吃东西,先喝些粥,过一个时辰再吃干粮’
这是在做梦吗?
先喂孩子,有了前面的‘咸甜水’,再喝了几口粥,孩子们缓缓的睁开了眼,会张嘴叫‘阿爹’‘阿娘’了。
孩子救回来了,赵老四觉得,现在让他去杀人他也会干。
手中的粥又倒了一部分给自己的婆娘,本想只抿一口,留着晚上喝,但是不知不觉的都下肚了。结果婆娘只是喝了小半碗,而后把碗递给赵老四,“我吃饱了,你待会儿要干活,都喝了吧!”
“傻婆娘,你喝!”
“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你身体不好,多吃点。这里的主子是个好人,还没干活就给吃的,晚上肯定还有饭吃。”
俩人就一碗粥推让起来。
‘米执事’过来,对他们和善一笑,“这位大姐,喝吧,一会儿还有。”而后就去招呼后来的人。
婆娘犹豫了一下,再喂了孩子几口,见孩子们摇头不喝了,看了丈夫一眼,一口气都吃完,还贪婪的张着嘴,把碗举起来,让里面的最后一滴汤水滴下来。
陆陆续续的,进来的流民渐渐的增多,大部分都拖家带口,也有几个单独的,甚至还有老人,骨瘦如柴,毫无例外的,每个人都有一碗粥打底。
大家都在草地上休息着,喝了些粥,精神好了很多。
太阳慢慢的升高,日上三竿,大家都觉得歇息的时间怎么这么长。淳朴的本性让他们坐立不安,光吃不干活,心里都不踏实。
孩子恢复的快,赵老四的一对子女恢复了些精神,乖巧的坐在母亲旁边,婆娘则宠溺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脸的满足。
赵老四左右看了看,站起来,畏畏缩缩的来到王福利跟前,施了一礼道,“大...大管事,我休息够了,呃,请问什么时候开始干活,迟了怕会耽误主子的活计。”
王福利看了看人数,得有六七十人,又看了看天色,点点头道:“嗯,我现在安排一下!”
王福利吹了一下哨子,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过来,我安排一下任务,也提一下要求。”
要求不多,但很奇葩
第一条就是不能随处便溺,必须去指定的‘厕所’,否则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撵走。
第二条是必须每天洗澡,同样的一次不洗警告,两次直接撵走
第三条不能喝生水,必须喝烧开之后的水。这主子实在是太讲究了。
第四条不能相互抢夺,若有,杖二十;出现伤人事件,杀!
第五条现在都是‘丁等’佣工,表现优异者可以晋升。并简单的说了一下级别的分类。大家明白了,这个‘大管事’比自己高了十几级。
第六条有事要说,需提前喊‘报告’,这毫无疑问是李大伟的恶趣味。
第七条今天之内学会唱一首歌,‘三大纪律九项注意’,先学会者有奖励,学不会者,撵走。
上午的任务:唱歌。
毫无疑问,流民们都认为这里的‘主子’脑子有问题,但一定是一个有洁癖的好人。
唱歌,当然比干活轻松,那个‘米执事’亲自教,旋律简单,朗朗上口,这时候流民才发现,原来规矩都在‘歌’里。
到处都是‘歌声’,这里的执事,干事,家丁们也都欢快的哼着‘歌’,忙乎自己的事情。
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赵老四的女儿就是学的最快的,小半个时辰就已经能够完整的唱下来。
赵老四犹豫了一下,主动的举手道:“报告大管事!”
“请讲!”
赵老四吓了一跳,高高在上的大管事居然用‘请’字回复,迟疑了一下道:“小女学会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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