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酒液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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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信中说齐墨翎并不可信,此番让他来北域,乃是和齐轩公做了场交易。”
裴廉鹰屏退了无关人等之后,只留下了郑晚瑶和夏玄策,甚至连裴小将军都没让他在里面待着。
老将军向来心直口快,所以有什么话也都毫不避讳。
“神机营的大部分将士都是跟随着老夫出生入死,所以如果殿下想要令人信服的话,也就需要通过一番考验。”
郑晚瑶能听出来这弦外之音,她也早就做好了此番北域之行不会轻松的准备。
“老将军如果说的没错,这所谓的考验是不是就跟齐墨翎有关。”
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齐墨翎的传闻,据说是齐国的修罗战神,只是这几年却逐渐被君主猜忌,手中并无多少实际兵权,所以今日说是来支援郑国,然而齐墨翎带来的也不过三千兵马,甚至还有不少老弱病残。
尤其是上回春日宴结束后,沈霁临还特意在他回去的路上埋伏死士,听闻齐墨翎那时候便遭了毒手修养了好些时日,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来到北域。
郑晚瑶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个念头:“齐墨翎是弃子。”
旁边的夏玄策也点了点头,他很明显也是想到了这点。
“淮南王与齐轩公虽然是叔侄关系,然而功高震主,自前两年齐墨翎被收回兵权以后,两人的关系便相当微妙。”
从那以后,齐墨翎就彻彻底底成了个闲散王爷,甚至连春日宴上送贺礼这种事情都由他亲自去,而如今所谓让他来支援郑国,更像是以某种名义要除掉他。
裴廉鹰捋着胡须笑了笑:“正是。”
“齐轩公与武王做了交易,要我们的人在北域悄无声息除掉齐墨翎,而武王的意思是,与其将他除掉,倒不如好好利用上这么一位将才。”
裴廉鹰嗓音低沉有力,虽然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然而言谈举止之间神采奕奕,他身材壮硕,这么些年在外行军打仗,本就是惜才之人,所以哪怕是今天跟齐墨翎这小子来来回回相互使绊子,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依老臣看,那齐墨翎也是性情中人,虽然并不会而轻易举背叛齐国,但若是被亲近之人背刺,总也会有失望之时。”
郑晚瑶按了按太阳穴:“所以老将军是希望本宫能够招安?”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裴廉鹰向郑晚瑶俯身道:“老臣愚钝,演不来这些戏,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陛下口谕,配合齐国君的人,将齐墨翎诛杀在北域。”
郑晚瑶看向窗外的落日,再过不久就会彻底从山上爬下去,到时候就是漆黑长夜,恰恰也就如同齐墨翎,他也很快便会消失在北域。
“所以这样一出戏,老将军要找本宫来演。”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父皇的意思,但是心中却依旧有些感到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在裴廉鹰走了以后,郑晚瑶单独留着夏玄策一起用膳。
“太傅大人日夜操劳,多吃些补补身体。”郑晚瑶将夏玄策不怎么爱吃的鱼肉递过去,随后漫不经心道:“这北域天干物燥,饮食用膳也都很慢,不像皇宫内什么东西都有,也就不能及时做出来太傅爱吃的菜。”
“殿下若赐,无论什么菜,便是微臣心头之爱。”
夏玄策用筷子夹起那块鱼肉咀嚼着,他神情依旧温和沉稳,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他自然也听得出来郑晚瑶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臣愚钝,有些时候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公主赐教。”
夏玄策捏着玉盏的时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低头为少女斟了一杯酒。
“太傅从前说过,永远不会欺瞒本宫。”
郑晚瑶看似要接过那杯盏,但是指间接触的刹那,她却忽然松了手。
松开手的时候,那玉盏从空中坠落下去,本来应该是四分五裂,然而在那最后一刻,却被男人稳稳当当借住。
郑晚瑶好像也并不意外,她只是起身向前,微微攥住对方的手腕。
“本宫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和父皇选择跟齐轩公合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男人手中的玉盏晶莹剔透又漂亮,是郑晚瑶这些年来最喜欢的饮酒杯,所以哪怕出行在外,夏玄策也都事无巨细将这些东西带上。
好像但凡是她所在意的东西,夏玄策就没有不上心的。
唯独只有一点,关于父皇的事情,郑晚瑶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在很隐晦地和父皇商量着些什么东西。
所以郑晚瑶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本宫不是傻子,父皇不说,但太傅总得给本宫一个交代。”
齐轩公何等狼子野心,他若是能够同意跟父皇合作,也绝对有所图谋,最要紧的是,她怀疑夏玄策早就知道这件事。
“殿下聪颖过人,臣从来没有想过欺瞒您。”
夏玄策被少女攥住手腕的时候,手中莹润透亮的玉盏微微有酒液晃荡出来。
那滴酒液顺着两人的肌肤流淌下去,折射出烛火摇曳的影子,就像微小世界里只有他和她。
“武王只是希望殿下即便没有臣干涉,也能独当一面,所以齐墨翎算是契机。”
夏玄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说的是实话,然而被少女用这般怀疑的眼光看着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微的痛意,像是在被蚂蚁啃食。
夏玄策那双眼眸深邃似漩涡:“如果殿下心怀疑虑,臣甘愿以死证清白。”
他做任何事都向来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所以说出来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认真真告诉对方,他能为郑晚瑶而死。
郑晚瑶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动摇之色,可男人眼眸沉静,瞳孔中只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缓缓松开了男人的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还是从前太傅教给本宫的道理。”
她从男人手中接过那杯酒,随后就一饮而尽。
“所以本宫相信太傅,也不需要你以死明志。”
郑晚瑶想,夏玄策如今应该就是夹在她和父皇之间进退维谷,所以他虽然没有选择欺骗,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没办法直接对她说,或许真的只有等收服契丹后,她才能回去让父皇彻底心安。
夏玄策摇摇头:“是臣做的不够好。”
所以大抵才让郑晚瑶第二次对他生了疑心,而等少女走后,夏玄策一个人静静看了那玉盏很久,冰冷似雪的触感在手中渐渐变得温润。
手腕上似乎也还残留有郑晚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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