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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世安搞这种小动作,王角不信教育厅“学兵队”的人看不懂,他也不信“学兵队”的人会讲什么一般规矩。
但同样的,黄世安这个死胖子他不懂吗?
他懂,但他也懂“狐假虎威”。
王角就是那只“虎”,哪怕王角自己没有自觉。
老婆们不在,王角琢磨问题慢了几拍,但不要紧,慢归慢,琢磨明白就行。
他最缺的以及最不缺的,现在都是时间。
“这老小子想的挺美,想让我咋呼住‘学兵队’的人,呵呵。”
在“福主庙”外,王角正在布置着讲义,学力测验,总归是要做一做的。
阅读能力、算术能力,这些都是基本的,顺带着连识字率都能摸清楚。
当初在杀龙港新一中的“先进经验”,这时候就能拿过来用用。
以他北苍省状头的身份光环,这些青少年对他不服的不会太多。
“姐夫,现在在打仗,随时都可能打进湖南的,这个黄世安,还真是胆大包天。兵部也真是,居然没理会安仁镇什么,我去了几个地方,连‘药王庙’那边都去烧了一炷香,也没见着有啥兵部的通报。”
彭颜料身为“长沙路忠武军”的一员,对老派唐军的主要操作流程,还是比较熟悉的,只是这一回,却有点看不懂。
“十一,你是不是觉得,朝廷会调动军镇力量,然后前往南方平叛?”
“难道不是吗?”
“闹出跨省的大盗,或者有邪教闹事,那或许会调动安仁镇。但是,‘靖难军’这种……你认为‘靖难军’是什么?”
“叛军啊。”
“噢?还有呢?”
“还有?”
对王角的提问,彭颜料一头雾水,“还能有什么?”
“还有就是‘靖难军’本身,其主力,都是正规军。”
“怎么会是正……”彭颜料话说一半,猛地愣住了,“对噢!”
何止是正规军,那还是广州都督府的主力,是南海地区数得着的集团军。能够更广州都督府抗衡的,只有海军,还有“东海征税船团”。
而广州都督府的序列中,也是有一部分战列舰的,虽然不多,但的的确确有。
“姐夫你说的对,兵部不可能让安仁镇上去送死,搞不好安仁镇到了前线就叛逃,引起崩盘也说不定。”
“不错。”
这些事情,王角也是后来才琢磨开的,他之前还没有到耒阳县,也就是在驿站遇上“安陵散人”之前,还奇怪平阳戍的大兵,怎么跟蜗牛乌龟似的,宛若散兵游勇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出现在内河航道上。
后来根据岭南省方面不断传来的消息汇总,他判断洛阳中央,肯定获得的消息比他要丰富,那么平阳戍这种级别的地方军,就不可能拿去送人头。
送上去指定被成建制地消灭,或者就是直接成为“伪军”,这是不用想的。
而岭南省“靖难军”呢?
明面上的总司令的是广州都督府都督路克明,但大权显然是在岭南冯氏家族手中,冯复这个冯氏族长,能够掌握的冯家人绝对不在少数。
别说是广州都督府了,就是荆州都督府、南昌都督府、长沙都督府,都有大量的冯氏将校在。
现在“靖难军”的口号就是“靖难”,要铲除朝廷中的奸佞,甭管本质是什么,对大量野心家来说,这是最好的跟着“靖难军”一起干大事儿的借口。
就算不公开,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搞地方武装,理由充分的很。
湖南省内部,肯定也有这样的人,否则不会出现“新义勇安民委员会”这个玩意儿,像王角这种路过衡州的白身秀才,只是少数,而衡州本身大部分地区都是穷困无比,山区、洪涝、偏僻,对很多本地土豪而言,毫无吸引力。
因此王角三个县的委员头衔,真正管用的,可能就是那个耒阳县的委员,其余攸县、茶陵县……那都是啥?
旁人眼中,皆是如此。
至于其他州,州内的豪强、世族,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还用想吗?
你是委员,我也是委员。
你招募义勇,我也招募义勇。
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岳州的委员招募的都是老乡,乃至一个姓氏的亲族,那显然是皇唐天朝三百年以来的老传统……举贤不避亲。
说破天也就那样。
所以,“靖难军”的存在,其口号的特殊性,天然会吸引一部分的野心家。
然后就是“靖难军”本身,其主力是什么?是唐军序列中的正规军,对于那些地方豪门而言,尤其是临近诸省的地方世族而言,唐军正规军是个什么样集体,具备什么样的力量,他们比谁都清楚。
或许地方上的超级望族,还能抗衡一二,比如说“始兴县伯府”,比如说“南康县男府”,甚至包括韶州州长唐烎这个外放的“唐蒙之后”,都能在各自的地盘上,以体面的方式抗争。
然而那些中小家族,对唐军实力有着清晰认知的,自然而然就会望而却步,哪怕明知道中央军肯定要实力强,但中央军什么时候打过来?
明天?明年?
中间那些有点实力,但实力又不是那么雄厚的,自然会为了家中的瓶瓶罐罐,选择投降。
并且在他们眼中,跟“靖难军”投降,那能叫投降吗?
冯大老板可是岭南冯氏,中央地方都是神通广大,这不过是给个面子而已。
“靖难军”的口号,“靖难军”的实力,注定让洛阳中央政府,不敢大力鼓吹守土之责,注意力只会集中在调动同样是正规军的中央军、地方军。
没有给地方降温已经就算不错的了。
毕竟,“靖难军”的政治诉求是如此的粗暴直接,就是要打到中央去,让奸臣下台,还岭南、广州、冯氏……一个公道。
那么有人下台就有人上台,各种奇葩的操作,才会反馈到湖南省、江西省。
冯延鲁这条疯狗敢发疯,那可真不是随便乱来的,他想要动陶涣很久了,可为什么要等到王角这个外来户出现在了韶州,出现在了曲江县,然后才去找王角,讨要一杆“飞鹰铳”?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王角相信,他后来琢磨出来的门道,以黄世安这样的老油条,或许一早就想通了。
毕竟,能够在安仁镇镇将这个位置上坐稳,没点政治头脑是不行的,王角不是政治动物,敏感性极差,所以哪怕再怎么看黄世安不爽,也是不断地把黄世安政治智商拔高。
哪怕对方是个坏到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王八蛋,但坏和蠢,并非是绑定关系。
“十一,黄世安想借用的,其实本质还是我和我先生的名气,我的名气现在也是有了一点,至少在南昌、广州,还是有的。本地的教育厅,终究不是教育部的,人只要拖家带口有老婆,就有了人情关系,维持关系,也是工作事业中的一部分。有的人多一点,成为了工作重心;有的人少一点,只是事业工作的补充。但不管多还是少,还是要的。”
“听姐夫你这么一说,这老小子还真是算得准,看得精啊。”
“人不可貌相啊。”
拍了拍彭颜料的肩膀,王角笑着道,“安仁镇十几万人,难道真就不能出一两个好汉?廖十两这么大的本事,我看他的身手,也不比冯延鲁差多少,可难道他就没有胆子去做掉黄世安吗?实在是这个死胖子,算计的十分到位。压迫的尺度,刚刚好。”
压低了声音,王角轻声道:“刚刚好,让廖十两这种人,不上不下。想要豁出去,人情还在,亲眷还在,有一点点瓶瓶罐罐,最终放不下;想要认怂跪地求饶,本地强人的名气已经打了出去,这湖南、江西的道上关系,大同小异,面子、义气是绝对不能丢的,于是把人架在上头,你想下来,抽梯的人那么多,你一个江湖英雄、地方英豪,总不能跟个小农民似的,为了仨瓜俩枣,就口称老爷,给官府做狗吧?”
“……”
这一通说,说的彭颜料自己脸皮直抽搐,因为王角明明说的是廖十两,可刚刚好,全部击中了自己的性子。
他可是“长沙路忠武军”的人,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这里,彭颜料突然觉得有点恐怖,江湖是脏,是个大染缸,他一早就知道的。
但他一直以为,江湖就是江湖,现在看来……狗屁,江湖从来不只是江湖。
“姐夫,黄世安这么阴,那他怎么不爬上去?”
“你当人没算计过吗?他是军中的序列,多少个坑,多少个位子,可是跟地方上不一样的。兵部的坑位,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黄世安是皇亲国戚还是阁老孙子?你有多少钱跟淮南、江东、江西、山东、河南的豪门拼?”
“这……”
咕。
彭颜料吞了一口口水,很多事情,姐夫如果不说,他还是稀里糊涂的,完全搞不懂怎么个意思。
现在,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与其朝上,倒不如保本、攒本。安仁镇,就是黄世安攒老本的地方,他临退休的时候,只要谋个好去处,这一世,就稳了。而且来了安仁镇之后,我才知道,这镇将的位置,是可以由上一任举荐的,‘江夏黄氏’早就分崩离析,但是你看现在,以黄世安为核心的新的‘江夏黄氏’,是不是又重新凝聚在了洣水这一带?”
“呃……是?”
“耒阳县警察局局长黄图,安仁镇‘治安维持会’大队长黄片,从级别上来说是一致的,就这两个人,再加上黄世安自己,扔任何一个县,那都是土霸王中的土霸王。家族兴旺发达三代人没问题的那种。”
一路行来,各种样本都看过了,再加上穿越前的见闻,王角综合起来一对比,发现黄世安这个死胖子的操作,就是很直接的拉帮结伙,但比较到位的是,他拉帮结伙的对象,刚好都是姓黄而已。
“我在南海时候,有个叫纪天霞的沔州银行分行行长,情况其实跟黄世安类似,只是实力能力肯定在黄世安之上。他也是这样,与其谋求升迁,还不如在武汉深耕,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足够他用了。”
提到了纪天霞,彭颜料便是有了感觉。
纪天霞可是“媒婆”,也是大老板,他们“长沙路忠武军”可是很感谢纪行长的。
结果现在……
姐夫居然把纪天霞跟黄世安相提并论?
虽然并非真的相提并论,只是做个比较,但彭颜料对黄世安的印象,也有了全新的感知。
“那……姐夫,我们怎么对付这个死胖子?”
“不急,等‘学兵队’的人到了之后再说。”
“我们现在就忙着这群孩子?”
“不然呢?反正公开审判‘大老表’伍定山,还有十来天,你就当是消遣。”
“……”
感觉很无聊的彭颜料顿时觉得没劲,他本来以为跟姐夫这么一通讨论,完事儿之后就能给黄世安偷偷来个狠的呢。
明明感觉到姐夫想要干掉黄世安,可偏偏就没有这个动作,真是奇怪。
“你也别觉得没事干,这几天要去忙着运货,坡上还要建个仓库,你去运来的米面粮油,都是要分门归类的。”
“运货?运什么货?”
“黄世安这个死胖子,不是口气很大,说要给与方便吗?你就大胆点,该吃卡拿要的时候,就要豁出去。你在‘长沙路忠武军’这么几年,连个‘拿根鸡毛当令箭’都没有学到过吗?”
“……”
一脸懵逼的彭颜料寻思着,姐夫是让自己跑过去贪污、索贿?
这好吗?
这样不太好吧。
“你不去我可让四姨夫去了,他老人家可是轻车熟路,对这个拿手的很。”
“我去!”
彭颜料嘿嘿一笑,“姐夫,我去,可别劳烦老人家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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