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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淀七君子”之后没多久,河北省规模最大的五个地方政党,宣布合并为“华北进步同盟”,由“瀚海公”任党首。
同时,张格又以“贞观大帝钦定大公爵”的身份,号召“天可汗大道”“圣人可汗大道”地区的力量,一起加入到“华北进步同盟”中。
如此以来,以张格为首的河北、辽东、安东豪族势力,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对河东省形成了事实上的生存空间挤压。
而河东省搞内部自治,搞封关自保,当时的理由便是这个。
于是乎,在张格顺利出任各种党政军首脑职务之后,整个幽州地区的舆论机器,尽管还是朝着反对“劳人党”的路线上狂奔,但子弹却是拐了弯儿一样,直接打到了河东省的头上。
“‘河东省护国委员会’勾结‘劳人党’,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北都肉食者无耻!勾结乱匪,残害忠良!”
“告河东人民书……”
各种舆论攻势的同时,河北省的驻军,对内编制号称“华北进步同盟军”,直接从五回县进入五回山布防。
五回山名气或许不大,但五回山往西,就是非常出名的“飞狐道”或者“飞狐径”,而这里,便是河东省跟河北省北地交界处,“飞狐道”一侧便是飞狐县,河东省改组的“河东路护”,在这里有整整一个加强团的兵力。
这里的加强团,不仅仅有自己的装甲车,而且基本不是靠大兵两条腿走路,有自己的骡马队伍。
大炮除了装载货车拖拽之外,大量的骡马,使得“河东路护”的机动性极高。
再加上北都太原有着自己的兵工厂,如果“河东路护”要进入河北,整个易州扛不住几天。
河北省内部力量跟河东省方面其实是秘密沟通过的,只要河东省方面放弃五回山以西的武装力量布置,河北省会给予重大补偿。
“飞狐道”的位置相当重要,三百年前李靖的六路大军,其中一路,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而且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是得天独厚,盖因“飞狐道”在河北的交界处,是一段古长城,虽然年久失修,但是临时性的加固,还是问题不大。
唐军的陆军单位,只要给一定的掩体,就能打防守反击,效果如何,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证明。
只是“飞狐道”对河北重要,对河东同样重要,河东省之前封关自治中的一个关卡,就是这里。
这里如果不重兵把守,破了飞狐县,云州就是一块肉。
桑干河在古代还有点作用,对这个时代的唐军而言,那就是一条沟。
为了保护云州,蔚州以北还有一个军的力量,这是卫戍部队,原本是警卫作用,主要是为了北都太原的安全。
现如今,全都变了味儿。
河北省的舆论攻势,河东省内部并没有什么感觉,王彦章反手就是一篇“反劳是假,篡国为真”……
铁枪王彦章,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笔杆子抖动起来,整个北都太原舆论界就开始反击河北省。
首先矛头直指张格本人,抨击他的私德,同时认为阁老张濬如此英明,怎么可能将“河北张氏”的继承权交给这样一个失德之人。
话里话外,全是阴谋论。
其次又表示,全国各个地方各个行省,都是一地自保,不搞串联,唯独河北省肆无忌惮,漠南漠北辽东辽西安东……偌大的地盘,三百年前突厥可汗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话里话外,还是阴谋论。
只这两条,就足够河北省那群笔杆子疲于应对的,尤其是张格本人在幽州甚至整个河北省的名声,的确都是浪荡子、二世祖形象。
自古以来哪有“骄子”当家的?
这个阴谋论的内涵,就是直指张格有弑父的嫌疑,而王彦章肯定不能这么说,但是各种地摊小报添油加醋直接一通狂喷,连带着还有京畿地区的舆论配合,让张格想要出席公开场合的聚会,都要考虑再三。
之所以会有京畿地区的舆论配合,实在是当初张濬之死,矛头是指向“海洋大臣”钱镠的,对钱镠的门生故吏来说,洗白钱镠很难,洗清嫌疑也不容易,但如果有冤大头跳出来,把这个超级黑锅背过去,那就简单了。
张格简直就是完美人选。
对城市的中间阶层而言,“弑父”“伦理”等等话题,永远是不过时的,且充斥着令人着迷的气息。
坊间的普通百姓,还会添油加醋,还会进一步编排,把夸张故事,变得更加夸张,以至于面目全非之后,还是会有不少的人群,不仅仅是坚信,甚至仿佛就在现场。
“这个‘瀚海公’,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他不是想要图谋‘飞狐道’么?我们反手就把井陉给拿下。顺着滹沱河,在太行山以东,站稳脚跟。”
王彦章对河北省的环境非常熟,摊开地图,看着朱温道,“主席,只要拿下白马关,你手上就能多出一个军的编制,到时候,恒州大半,就算是稳住了。论功行赏的本钱,井陉、房山、灵寿、鹿泉,四个县,绰绰有余。”
已经打算晚年搏一把的朱温,顿时眼睛一亮,“鹿泉的抱犊山,有兵工厂!”
“不仅仅是这个,‘天长军’是铁路卫戍部队,‘娘子铁路’是专门将河东省煤炭资源往外运输的线路,石邑县的‘石家庄站’,才是最重要的目标。主席,您想想看,拿下了‘石家庄站’,恒州州府真定县,那就是一只鳖,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去捉。”
言罢,王彦章更是环顾四周,看着一群眼睛放着光的河东本地军方将领,“诸位想要建功立业,靠手底下大兵迈开两条腿,那多费时费力。只要铁路在手,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就是我们说了算。要刷什么样的战绩,都是轻而易举。”
“这是‘瞒天过海’啊。”
朱温也是明白了过来,之前参谋幕僚们的讨论,他只是懂了一半,现在王彦章再详细解说,战略目标就更加清晰起来。
“我们在太原搞宣传,看上去是要跟河北人互换‘飞狐道’,实际上图谋的,是恒州。不,是整个河北省的太行山以东地区!”
拍手称赞的朱温揣摩过后,顿时大喜,这样一来,进退自如,张格敢包围河东省,他就敢给河北省拦腰截断。
整个河北省,哪怕是幽州,也都是烂地,亩产非常可怜。
谷 但是华北平原就不一样了,亩产也搞不到哪里去,但土地平整,连成一片,太原又有自己的农机厂,真到了“先军政策”的地步,地方军政府直属耕地面积,需要的劳力总量是可以人为降低的。
而大量的小农,完全可以拉壮丁成为兵员。
这样一来,河东省跟河北省之间,就形成了事实上的硬实力扭转。
倘若这一把没玩好,也不怕,吐出去的东西,完全可以交换筹码。
不管是什么资源,对现在的河东省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哪怕是政治资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也尤为重要,因为必要时候,完全可以两省自治集团互相承认对方的政治地位。
这样一来,合法性就有了保证,毕竟,张格是什么?
阁老之后。
张濬就算是死了,好歹还是中央有人的。
一个议案发起,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得罪掌握硬实力的地方豪强。
给个面子,给个方便,或许将来也是一条后路。
而朱温恰好缺的就是有人给他一个面子……
王彦章的反击到了河北之后,张格显然就低调了下来,接着就是两个行省之间的打嘴仗,无非就是互相攻讦对方纵容“乱匪”做大。
总之,“反劳”不够彻底,就是潜在的“劳人党”同情者。
大帽子扣起来又不要钱,受伤害的又是“劳人党”不是自己,刀光剑影之下,大量无辜群众则是被牵连其中。
绝大多数跟“劳人党”其实完全没关系,纯粹是州县以下的乡村官吏,借此机会大发横财。
没有什么比“劳人党”同党这个罪名更好用的了,看那种没根脚的大户,上去就是一通攀咬,自己不方便咬人,就放狗咬人,多的是地痞流氓愿意干脏活。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传统的吃大户,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吃相之难开,让张格感觉情况完全变了味儿。
可是,“反劳”这个头是他起的,他不能叫停,一旦叫停,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做了。
再者,靠着“反劳”上位的人,在政治谱系中,绝对是他的铁杆盟友,他要是叫停,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就算嘴上答应,反过来巧取豪夺的速度只会更快,毕竟,最终背黑锅的大高个儿,有且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名头最大的“瀚海公”。
河北省跟河东省的嘴仗,从五月份开始打,打到河北省都开始稻香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与此同时,军事摩擦也逐渐开始,“飞狐道”的动静尤为引人注目。
整个国家都在防范内战,又在预备着内战。
都以为最先开打的地方,会是南方,因为那里已经有了势同水火的地区,更有非常强大的武装。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靖难军”“湘义军”之后,最先动武的,居然是“华北进步同盟军”和“河东省护”。
双方还没有大规模的短兵相接,只是围绕着“飞狐道”互相炮击。
伴随着炮击,舆论攻势也越来越激烈,在东京的“中央进奏院”大会上,两省的中央进奏选人,分别指责对方省份越界。
同时,两省的中央进奏选人,更是疯狂地拉票,都在组建“弹劾团”,都打算在下一次“中央进奏院”的大会上,取缔对方的中央进奏选人身份,同时,通过一项法案,在合法性上,针对对方的武装力量。
只要对方的武装力量是非法的,那么很多事情操作起来就轻松的多。
这场舆论攻势、政治互殴,其轰动性之大,让人在江都的“海洋大臣”钱镠直接目瞪口呆。
很多事情都出现了重大偏差,和预先的期望,差了十万八千里。
尽管大方向还是在引爆内战的道路上狂奔,可这不是钱镠所设想的。
“娘希匹!!!”
暴怒的钱镠摸着卤蛋一样的脑袋,来回地踱步,这种政治互殴、舆论攻势,照理说对他是有利的,然而靠权谋起家,逐渐恢复到祖先历史地位的钱镠却很清楚,诚然,对整个帝国而言,割裂了河东省跟河北省。
然而,不管是河东省还是河北省,都会在这场舆论攻势中,内部团结起来。
无他,有了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还不弱。
跟还很遥远还很弱小的“劳人党”比起来,隔壁的王八蛋显然是更加的具有威胁,而且肌肉发达,武装到了牙齿。
两省内部的参谋集团只要不是太蠢,都很清楚是个好机会,完全可以引导出“咱们河东一家亲”“河北老乡就是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地域概念本来就是数千年的传承,而进一步用利害关系来包装,则是大大地有利于上层统治者的资源分配。
所以,钱镠格外的愤怒,不是为别的,而是他已经能够预料到,河北省……确切点说,是“华北进步同盟”几个省,会在这种条件下,早早地捏合成一个政治实体、地方势力。
以他对“华北进步同盟”的了解,只要有个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华北进步同盟”的军事力量,完全可以跟岭南省持平。
而河东省,同样不会让人轻松,因为北都太原的政治地位摆在那里,太原是具备京城职能的,北地的卫戍部队司令部,都是向太原负责。
一旦两个地方政治实体获得了“成功”,那么,不必多想,“反劳”会成为一项绝妙的工作,而“自治”……便成了地方实力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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