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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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元旦

很快要到元旦。

元旦晚会是由每个班自行组织、展开的活动。何秀让张博和陈小艳一起出去买活动要用的各种材料。

中自习的时候，陈小艳站在讲台前面问大家有什么推荐。

文科班，女生居多。但是他们班每到什么重大活动，发言的大都是男生。

男生们一边打闹，一边插嘴。

林又静看着男生们叽叽喳喳的样子，感觉到有些疲惫。她不喜欢有人歧视文科，但是她自己却很歧视学文的男生。也许只是因为她们班的男生太没有绅士风度。因为班里流行喝茶喝咖啡，教室垃圾桶旁边还放着一个水桶，方便同学们往里面倒水和茶渣。每回轮到女生倒水的时候，女生们都显得有些吃力。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男女平等，大家都要劳动。可是当她看见理科班的男生殷勤的替自个儿班的女生提桶、倒水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有一次，她看见武贝贝请求班里的男生帮忙倒下水，那男生极其不乐意。并且以这件事情在嘴里津津乐道了好一段时间。

有时候她甚至会在心里纠结，绅士风度和男女平等到底是不是相互冲突的。如果要求男生一定要有绅士风度，那么就好像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一个较弱小的位置。

接连不断的下雨。林又静觉得大概是天空要把这个夏天缺失的雨季在冬天补回来。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能感觉到校服外套对她来说多么重要。披在羽绒服外面，挡风。中自习下，她提着水桶，踉踉跄跄走在走廊上。拐弯的时候遇到了正上楼的秦原。

他步伐迈的很大。一步跨三个阶梯。

“你干嘛去？”秦原说完突然觉得问题有些傻。一把提过桶，“我来吧。”

“你们班怎么要你提水？”

“每个人都要提啊。轮流的。”

秦原嫌弃的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们班男生干什么吃的。”

霎时间，林又静像是懂得了什么。绅士风度的决定者本来就不是她们，是男生。

林又静站在男厕所门外，等着秦原出来。

秦原看着林又静那双充满感激，清水汪汪的眼睛，突然身子有些发麻。

“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啊。”

“不是。”林又静突然笑了，她试探的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觉得绅士风度和男女平等矛盾吗？”

秦原愣在了原地。

林又静突然觉得自己在抽风，为什么要问理科生这种问题？

然而秦原沉默一会，富有磁性的声音停留在空中，“当然不矛盾。”

“哦？那你说说看。”

秦原“闻言色变”，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我怎么有种你在考我的错觉？”他说完，又突然严肃起来，“我觉得男生对女生多照顾是应该的吧，至于男女平等,照顾并不是代表我觉得女生弱小。那有些时候男生还需要女生照顾呢。”

林又静点点头，“有道理。”

“你每天都在想这些？”“也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了。谢谢你了。刚刚还没问你，你上楼干嘛？”

秦原摸了摸头，“班主任找我。现在也来不及了，我下节课下了再去吧。”

林又静接过水桶，“那我回教室了。”

秦原伸出手挥了两下。然后转身下楼。

也许是因为她周围不同的声音太多，才导致她总是纠结这种问题。上周周小钰在阶梯教室里给全年级女生上课。就提到了女生穿衣服的问题，学校的教育无非就是这些，让女生穿的保守些。

“因为我们不能管住别人，所以我们只能管自己。”

何秀也在班级里屡次强调，女生要自尊自爱。尤其是她刚分班时的那一句，“丑人多作怪。”

没有哪个女生不印象深刻。人是真的会被环境影响的。何秀一手改变了六班的风气，她们班的女生个个如同清代妇女，除了武贝贝那一队的人，根本没有人敢在下课和男生有过近的接触。大家都是这样，渐渐的都觉得这样是正确的。

因为所有人都穿校服，所以不穿校服就是错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要思索这么久。

陈小艳和张博是下午第三节课上课中途回来的。张博面无表情推开门，提着一大包东西：气球、窗贴、彩带、圣诞树。

虽然是元旦晚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班都会在窗户上贴圣诞老人。

陈小艳提着一些小零食。脸上挂着喜色。

“他们怎么那么像两口子？”宋晓辛冷不零丁冒出来一句。

“哪里像了，你有见过哪个老公看见自己老婆是这个表情的……”她不觉想起了张博在艺高的女朋友的传闻。连元旦晚会都没有办法让张博打起精神来，他一定是很讨厌这个班级吧。

林又静自己也没有很喜欢这个班级，只不过没到讨厌而已。每当她对班级里有些事情产生厌恶感的时候，她都会把大部分原因归结到何秀身上。

历史老师在前面讲着题。他讲卷子很慢，每个题都要请好几个同学起来回答，别的老师都已经进入新一轮的学习，他还带领着学生们在这张卷子上下苦功夫。

张博和陈小艳的进来，似乎又提醒了大家元旦快来了。于是历史老师之前苦心营造的攀登精神霎时间消失不见。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

历史老师突然停了下来。

“同学们不要太激动了，晚会归晚会。学习还是要学的，不能放松，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自觉一点。”

大家都呵呵呵的笑出了声，纷纷喊着，“老师到时候一定要来我们班玩。”

这堂课，就在老师一边和同学斗嘴，一边讲题中过去，效率极低。

从十二月二十五日开始下雨，一直持续到了元旦那天。中途有几天早上没有雨，天空灰灰，下午却又开始狂风大作。

就在一片灰色之中，元旦晚会开始了。

陈小艳带领大部分女生贴窗贴，吹气球。张博面无表情站在桌子上往天花板上贴气球。

其余的人，扫地的扫地，拖地的拖地。搬桌子的搬桌子。林又静和宋晓辛无所事事。

武贝贝抢着打开电脑和投影仪，点了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虽然很难听，但还是有不少人随着音乐摇摆。

一群人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贴着便利贴，写着祝福语和自己的名字。

林又静突然发现，好像不是这个班没有凝聚力，而是自己把自己从中抹掉了。她一开始就把自己除名，怎么可能融入这个班级。然而现在有些晚，她安慰自己。拍了拍宋晓辛，“我们也去后面写点东西吧。”

宋晓辛有些迟钝的点头。

于辉月早早就贴了张纸在上面：不与夏虫冰语，不与井蛙语海。

林又静突然间又涌起了初识于辉月时候的那种心疼。尽管于辉月会对武贝贝恶语相向，在背地里用各种难听的字眼骂何秀。可是没有人能否认，他内心还是住着一个温柔的自己。抱着对未来某些事情的幻想的温柔。

林又静想来想去，没什么可写，她最终拿着粉笔，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尽管她在那之后还是没能融入这个班，但起码这个时刻，她的名字和所有人在一起。宋晓辛将犹豫不决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拿着粉笔半天，想不出来写什么。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写，比起在黑板上写下心中所想，她还是更喜欢把那些小心思写在便利贴上。她也可以在黑板上写些场面话，可是她不愿意。

元旦晚会的时候，窗户外面还是在下雨。

走廊上面都是雨伞，湿淋淋的，地上是鞋子踩过的污迹。

林又静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外面套一件黑色的羽绒背心。有些冷。

张博提着袋子，陈小艳走在前面，从袋子里面掏出棒棒糖、咪咪虾条一个一个发给大家。

有些人在下面起哄。

武贝贝早已经更换喜欢的对象，可是看到这一幕，她还是不屑的撇起了嘴，翻了个白眼。

教室里没有开灯，何秀在看完开场之后就走了。大家兴致高涨，教室里热热闹闹的。她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于是去教室外面透气。

一绺绺冷风吹过来，林又静裹紧了自己。

走廊外面有不少人窜班，来来往往几个人都是不是她隔壁班的人。

正想着，吴杨就和秦原一起从楼梯上走上来了。

“元旦都不知道下来找我？”吴杨问。

林又静笑，“找你干嘛？要找也是找……”她和吴杨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在心中思考，有什么就说什么。话一出嘴才发现不对劲，于是只好把最后一个字硬生生的晾在空中。

她找不到话题可以转移。

吴杨朝教室里面望了一眼。他时不时的往教室里面看。

林又静无言，秦原双手插着裤兜，脚在地面上来回滑动。她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看过，人紧张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小动作。她没有露出像是计划得逞的微笑，反而内心也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

教学楼前面种了三棵大树。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白色照明灯穿越灰白的雾雨落到树叶上。他们三个人围在栏杆边，往下看。

在她过去的经验里，她很少体验过这种奇异的感觉。明明很尴尬，可是又不愿意离开，也许这个时候走开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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