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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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分界线

林又静不是个扭捏的人。确切来说，没有谁会是个扭捏的人。人们都只会在遇见什么事或者见到什么人的时候变得扭捏。她的不适写在脸上，却一直没有人发现。

她仔细想了想，如果是她自己，看见别人用这样的目光和态度面对自己，她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有病。然而陈越海心大，张琰眼里又只有他，根本没有人来花时间观察她的表情。她内心复杂。

张琰在笑，她和陈越海互相喂食。

林又静皱着眉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怎么了？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林又静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秦原并没有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一味的迁就她。他有些漫不经心道，”你不会指望着张琰能察觉到你的不适，然后从此醒悟，离开某人，改头换面吧？”

林又静不可置信。

“怎么？被我说中了？”

林又静不说话，低头吃饭。一直以来秦原在她面前都是温暖如阳光，说话从来没有如此刻薄。刚刚那一长串话，着实让她有些吃惊，也有些失望。在遇见某人的最初，她就判断他为阳光大男孩，自己给他安排一个人设，好像他没有生气的能力一样。现在看来，并不如此，秦原并不会只跟着她的情绪走，也并不是只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他也有自己的那一套想法。

“说实话，你这样真的挺没必要。”

林又静都不愿意思考秦原说了什么，话中有什么意义。“你现在是在教育我吗？”林又静笑，“秦原，你一开始不这样啊。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多么绅士一个人呢。”

林又静的笑容没那么灿烂，甚至有一丝挖苦。可秦原选择视而不见，“是啊，我也没想到，就是普通的关心会被你理解成这样。”

陈越海的大嗓门震醒了林又静，“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我刚刚听到我老婆名字了。”

“去去去，谁谈这个，你管好你自己吧。”秦原用爽朗的笑声驳回陈越海。

火锅店的店员端着水壶从秦原旁边晃过去，他一脸明媚的笑容在灯光下闪烁，林又静却心底一凉。她第一次觉得秦原这么深不可测。

她黑着脸吃完这顿饭，秦原看她吃完了，和陈越海打了招呼提前离开。

她和秦原之间气氛尴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林又静的心落到谷底，可是另一个人却仍然挂着浅浅的笑。换做是谁，都会很难受吧。林又静心想，我因为你说的话而郁闷，你却毫不在乎，甚者还可以微笑。可想而知，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刚刚我说的话。”

林又静心底有一丝期待，都已经在脑海中盘算自己该怎么回答了：没事，我不在意。

——这有什么，小事小事。

——没事儿，我都忘记了。

——哎，这么说就太小看我了啊。

却没想道，秦原根本不是要说，“刚刚我说的话，你别在意。”

秦原睁着大眼睛，认真的问她，“刚刚我说的话，你想过了吗？”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说，你真没必要这样，真的不是在教育你。我没有那么自大妄想教育别人。我只是看你每天操心别人的事情，挺累的。”“你说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觉得我很绅士，也许吧。我只是比较考虑别人的想法，比如你前几次突然生气，是因为我不了解你生气的原因，所以只能从我自己身上找原因，毕竟旁边也没有别人，不可能是其他人让你不开心吧。”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什么而难受，我就觉得我有必要让你从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所以就变成了我没必要了？”

秦原愣住了。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在自己这么娓娓道来和林又静讲述自己说出那串话的前因后果之后林又静还是这么的不加思考，咄咄逼人。他也不禁对自己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怀疑。男生不像女生，会把自己喜欢的人在脑海里塑造成一个多么完美的对象，但是现在林又静给他的种种回答都比他的笑容给林又静带来的寒意要多千倍万倍。

既然她不愿意听，那我又何必说呢？秦原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也没坐过那么长的车。甚至有他在的地方，他都不知道冷场是什么情况。现在他有了深刻体会，并且充满后悔。后悔自己的以貌取人。他在秋江广场第一次遇见林又静的时候，觉得她美好的像是一幅画。之后的每一次遇见都是那么愉快，然而现在，却让他根本不认识她。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说话。

“林又静，你能不能别这样，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真的没必要用这种反问的语气。”

秦原心中还有其他想法，但是都一一保留，没说说出口。譬如，在他看来，林又静的每一次反问，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林又静甚至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会对谁颐指气使，我们会对谁发脾气？不出意外的话，是父母，是最亲的人。

然而林又静在秦原面前一反常态。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秦原的感受，人家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受她的气呢。

秦原突然理智而严肃的语气让她如梦初醒，她回忆自己之前种种的出言不逊，都让她颇为羞愧。心里暗暗骂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林黛玉吗！他又不是贾宝玉。”

林又静一路无言，一直到回酒店房间。

秦原企图通过自己有理有据的解释和林又静做一翻交流，这个计划也已经成为泡影。对他来说，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二天一早，林又静起床，对着镜子自我暗示了半天。她要求自己把礼貌刻在心中。

这两个人现在还不明白，礼貌在有些时候代表的就是疏离，而亲密偶尔代表的就是无礼。这两者之间如何把控，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在探索的东西。

穿过酒店一楼的廊子就到了后面的餐厅。林又静端了一盘蛋炒饭，秦原起身去帮她端粥。

秦原企图通过这碗粥让两个人破冰，可林又静只有冷冷一句谢谢，附带一张假笑的脸。

酒店餐厅原本就没几个人，两个人选择在这儿吃也是为了图方便。空旷的大厅，配上相对无言的这两个人，十分完美。

林又静不是个扭捏的人。一旦她清醒过来，她会马上知道她应该说什么做什么，让别人开心。

之前的种种，只是因为她忘我了，在秦原面前忘我了。

“秦原，关于这几天的事，我想跟你道个歉。”

秦原受宠若惊。

林又静的话到这儿就停了。

道歉。秦原一脸狐疑，“什么道歉？”

“就这几天的事儿啊。”

这几天？这几天什么事儿，事儿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件呢。

“不是，你误会了，我昨天跟你说那么多并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我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秦原解释。

“你先吃饭吧，不吃都凉了。”林又静笑笑。

没有挖苦，没有强装，十分尊重的笑容，却在这一刻拥有了疏离的别名。

秦原低下头去，三下五除二扒完了盘子里的饭，又灌了一大口水。

“你别指望着水能给你壮胆啊。”

林又静笑了一下，“我打算今天回去了。”

“啊？”“嗯，我票都买了。”

“那你提前跟我说啊，我跟你一块。”

“没事，你跟陈越海在这边玩呗。”

“不是，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不是，我没有生气。”

林又静笑得很灿烂。

秦原停下嘴巴，定定的望着她。

“秦原，你知道吧，出来玩一定是为了开心。但是我现在待着一点也不开心，所以我决定回去了。”

秦原愣了愣，“我让你不开心了？”

林又静没说话。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林又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望着秦原，“你刚刚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开心，至于是因为什么，谁知道呢？”

她留给秦原一个漂亮的笑容和优美的背影，正如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样。

秦原不禁想过自己取笑过的女同桌。

女同桌暗恋学长，一个本子上写满了摘抄下来的爱情语录。

他曾经取笑女同桌非主流。说这句话的本意也就是开个玩笑，感叹一下同桌的纯情。

现在这句话却悄无声息的飘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有人这么说：在邂逅爱情的最初都会心花无涯，可是一样相逢，后事往往截然不同。

他以为，刚刚林又静已经给他们两个人之间画了一条河。

他不知道的是，林又静根本没给他们两个人画河。他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有一条河，林又静只不过是把桥拆了而已。在秦原看来的简单的沟通，在林又静眼里是判断类别的标志。秦原是一片草，而她是一片沙漠。她要把桥拆了，她不想让草原发现她是沙漠。也不想假装自己是一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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