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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萸也没有立刻应下,只说先去问问周攸宁的意见。
他向来不爱热闹人群。
洛萸总说他娇气,实则退让包容的那个人,反而是周攸宁。
他心甘情愿的为了洛萸一次一次的去接受自己原本接受不了的事或物。
所以当洛萸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柔声询问她:“你想去吗?”
洛萸说:“还行,反正也没想过要去哪里,爬山似乎也还不错。”
周攸宁便点头:“那就去吧。”
洛萸抬眸看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周攸宁喉间溢出几声轻笑:“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变难看了吗?”
洛萸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他近来应该少去礼佛烧香,那股檀香味淡了。更多的则是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她靠在他怀里,手握着他的手。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他低头,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说话了。”
那倒没有。
洛萸不希望他为了她而勉强自己:“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不去。”
“如果是陪你一起去的话。”他笑出声,“山顶的日出应该不错。”
洛萸在周攸宁的办公室内并没有待多久,夏侨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洛萸从他的怀里离开,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的沙发上坐好。
夏侨进来后,先是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把这几个季度的报表拿给周攸宁。
“周启做生意没什么头脑,公司每年都是负盈利状态。好在周向然手底下的几个项目还能赚钱,勉强还能顶一顶。”
周攸宁粗略的翻阅了一遍。
洛萸怕打扰他们谈正事,悄悄起身走了。
周攸宁视线跟随她,直到她关门离开,才舍得收回。
她给周攸宁的手机发了条信息,说她下午有事,晚上就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院里今天聚餐。
还是老地方。
洛萸她们这些前辈,被新来的实习生敬了好几杯酒。
酒局文化也不知是谁发明的。
不光那些新人烦,她们这些当前辈的更烦。
几杯下了肚,嗓子被烧的生疼。
洛萸喝酒不上脸,就是纯醉,整个人走路摇摇晃晃的。
但意识还清醒着。
她扯了借口,说去下洗手间。
接了捧水洗脸,白皙的脸上沾着水珠,落下来的几缕碎发也被打湿。
她抬眸去看镜中的自己,同时也看到了站在她身侧的女人。
有些日子没见了,许亦喃眉眼带笑,上前和她打招呼:“想不到又在这儿见面了,可真是有缘分。”
洛萸现在看人都是重影了。
她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许亦喃在她面前晃。
许亦喃递给她一瓶水,还非常贴心的替她拧开了瓶盖:“怎么喝这么多?”
洛萸道过谢后,喝了一口,水润过嗓子,仿佛一路将被酒精灼烧过的地方清洗了个遍。
虽然没好多少,但至少没先前那么难受了。
“没办法,院里聚餐,新来了几个实习生。”
同为社畜的许亦喃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那确实挺头疼的。”
她下意识就去摸烟盒,却突然想起洛萸不太喜欢闻烟味。
于是便将手收回,淡笑着问她:“这里太闷了,出去待会?”
洛萸正有此意,于是点头同意。
外面风挺大,凛冬料峭的,但好歹比前些日子要回暖一些。
这儿对面就是江,上面有观光的游船,亮着色彩斑斓的灯。
来来往往的车辆,仿佛将马路对面的景色分成了一段一段的。
安静持续了一会,许亦喃说:“听说你和周攸宁在一起了?”
洛萸的思绪逐渐被这冷风吹的回笼:“连你都知道了?”
许亦喃笑了笑:“那条帖子我看了,听说周攸宁因为这事还被停了课。”
提到这件事,洛萸愧疚的低下头。
许亦喃见她这副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到底还是小朋友,年纪不大,没有经受过多少风浪。
“我以前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周攸宁那样的人,他喜欢的女孩子会是怎样的。”
许亦喃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回忆着,很多年前的周攸宁。
那个时候的他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冷白皮,瞳色浅。脸上常带倦怠,仿佛没睡醒一般。单手插着裤兜,嘴边总叼根烟,眼眸半睁的看向你。
那张厌世脸却格外惹人心动。
许亦喃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
她藏起自己的爱,站在阳光下,偷偷关注他。
她知道他不爱吃蔬菜。知道他有洁癖。知道他话少。知道他喝酒喜欢喝40度的。知道他打架很少自己动手,因为觉得血很脏。
知道他后背的纹身是十七岁那年纹的。
知道他车库里有十几辆超跑,但他最爱的是那台川崎。知道他开重机车喜欢压弯,知道他的车从不载女生,知道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拿第一。
十七岁的许亦喃暗恋着十八岁的周攸宁。
她梦想成为他的光,带他上走上正途。
但是她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和他说。
原本,她是有机会成为那个少年的光的。
但许亦喃也知道,不管是十八岁的周攸宁,还是三十二岁的周攸宁。
都不会喜欢她。
“他那个人虽然看着不近人情,但还是很有责任心的。”许亦喃笑了笑,“他既然和你在一起了,就肯定是做好了承担起责任的准备。哪怕他对你冷漠,也断不会抛弃你的。”
身侧安静了许久,等许亦喃低头去看时,洛萸蹲在一旁吐了。
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因为超时未接而自动挂断,不过几秒的空隙,便又再次响起。
如此循环了好几次。
到底是谁,这么锲而不舍。
见洛萸这个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所以许亦喃就自作主场替她接了这通电话。
不等她开口,带着几分急切和担忧的男声便先响起:“在哪,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这熟悉的声线,让许亦喃沉默良久。
“洛萸?”良久没等待回应,是比刚才,还要担忧的语气,甚至多了些许急躁。
陌生到许亦喃开始质疑,或许这个人只是声音与周攸宁相似,其实不是他。
他不该有这样的一面的。
许亦喃十七岁就认识他,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她再了解不过。
他永远沉着冷静,哪怕天塌下来了,他也会安静赴死。
可是......
许亦喃报出了这里的地名:“洛萸喝醉了,在旁边吐。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男人似松了口气,他和她道谢:“麻烦您在她身边陪她一会,她喝醉了喜欢乱跑。我马上过去。”
没认出她来吗。
许亦喃轻嗯一声:“好的。”
电话挂断后,她去看上面的联系人名称。
周娇娇。
她把手机锁屏,放回包里。
然后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水,在这中途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洛萸。
也不是多有责任感吧,纯粹是因为说出那句话的,是周攸宁。
这好像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拜托她帮忙。
他酒精中毒那次,是她把他送去医院的。
进了icu,医生甚至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
可是没有家长给他签字。
他们有的是华裔,全家都住在这边。有的是留学,但也会有亲人陪同。
周攸宁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春节的时候,华人都会在家里过节。
许亦喃端着她妈妈做好的饺子偷偷去了他的公寓。
他一个人做好了饭菜,安安静静的吃完。
许亦喃知道,他不是一个怪人,他只是太孤单了。
肤色歧视算不上少见。
他在学校被那些喊他眯眯眼的人往眼睛里洒了石灰,听说留下了后遗症。
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住在医院。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人的胳膊卸骨折了,人也揍进了医院。
许亦喃后来一直在想,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在他身旁,给他一个拥抱。
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动容。
会喜欢上她?
她明明,是可以成为照亮他人生的那抹光的。
那辆黑色的库里南开停在路边,周攸宁打开车门下来。
洛萸吐到实在没东西可以吐,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
周攸宁眉头皱紧,伸手去扶她:“怎么喝这么多。”
洛萸瞧见他了,嚷嚷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说什么胡话。”
周攸宁从她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把脸擦干净。
她的衣服也脏了,上面沾了些呕吐物。
周攸宁脱掉她的外套:“我下次给你买件一模一样的,这件就不要了,好不好?”
洛萸叹了口气,说他败家:“洗洗还能穿的。”
周攸宁便也都依她。
他怕她冻着,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
他穿着合身的大衣,在她身上反而快把整个人都藏起来一般。
半点冷风也透不进去。
许亦喃正好过来,手上拿着两瓶水,都给了周攸宁。
一瓶给他,一瓶给洛萸。
他却只接了一瓶:“谢谢。”
有礼貌,却又只有礼貌。
许亦喃低声笑笑:“她挺可爱的。”
周攸宁喂洛萸喝水,听到许亦喃的话,他罕见的以笑容回应她的话:“是挺可爱。”
许亦喃能看见他眉眼处的柔和。
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彻底,半点年少时的戾气都没了。
直到这一刻,许亦喃好像才弄明白。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拯救他人的光。
有的人,单只是站在那里,光就照在了周攸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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