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九千岁想做个好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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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状元邹誉骤然出现在?楚律府上,见到他第一面，一句话都?没说，直愣愣的就给他跪了下去。

这动静吓了楚律一跳。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督公！楚督公,我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求您了,求求你，救救我家人乡亲吧。”他说着咚咚咚就磕起头来。

楚律一怔,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别整这套虚头巴脑的,给我好好说话！”末了他又对随身侍候的小太监道：“去！给状元公沏一碗茶来！”

他力气很大，皱誉直接就被楚律扯了起来,一把摁在?八仙桌前。

“说！”

邹誉反而?被他给震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督公,事情是这样的……”

新科状元邹誉出身于一个叫做边城的城市，这个城镇就在?北陌的大雪山下，算是宋国最北面的一座城镇了。

别看?这座城镇地处偏远,却是有着极强的战略地位。

所以在?边城的附近是驻扎有重兵的,且边城虽然远，但是地势却很辽阔。

因为?今年冬天比往日提早了，且因为?气候诡异,边城附近骤然爆发了大雪灾，那铺天盖地的雪封山一般的下着，整个城镇成?为?了冰雪的世界,食物极度匮乏,大面积的饥荒袭来，百姓们饿死一大片，好多家里都?死得绝户了。

楚律之前想到了今年隆冬天会有灾情,但是没想到灾情居然这么严重。

“灾情严重到了这个份上？”楚律无比震惊，更震惊的是不光是觉得灾情严重，而?是这么严重的灾情，为?什么灾情发展了这么久，他们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邹誉道：“督公，我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我科举之后，得了官位，因为?不能离开回家过年，所以安排了小厮替我送消息回乡时才知晓的。”

邹誉说着这件事时，简直是义愤填膺！

他得知此事之后，就向朝廷的谏言了，结果，被陛下将整件事给摁下来了！

“下官之前就知道督公在?朝堂上建议过的，说要提早防范，陛下为?此还特意安排了

送了的粮食前往的边疆的，可是，我的小厮回来后回禀，说是城中?百姓是半粒的赈灾粮食都?没见过，不单如此，边城的官员还说因为?遇到灾荒，附近的军营受灾严重，强行要求各家各户缴纳粮食。

百姓们连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要被迫将自己家里的救命粮食交了上去。我家族好些亲戚都?……都?……”

他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新科状元邹誉是出于寒门，但是这个寒门是针对京都?的那些纨绔而?言的，在?边城，他家也算是一个中?产阶级了，毕竟学习这么多年，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做后盾支持，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到京都?参加考试的。

可像他们家这样的中?产人户都?出现了饿死的情况，可想而?知的其他平头百姓家里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邹誉脸色惨白，双目通红一片，说着又给楚律跪了下去，这一次楚律居然都?没办法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我族中?有些家户中?没有存粮的……想我那个七八岁的侄儿，我离家赴考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说要我给他带回去京都?的纸鸢，可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来自京都?的纸鸢了……”

说话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邹誉眼角划过泪水，“既然事先有赈灾的粮食，为?什么兵营还要让百姓纳粮？这当中?又什么猫腻……”

楚律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一双眸子幽黑深不可测！

“来人！更衣！”

邹誉怔怔看?着他，他已经去找过陛下了，可是没用，现在?楚律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本督公要进宫！”

楚律换上四爪蟒袍，腰上系着金玉镶嵌的玉带。

他当即出府就往皇宫走去。

可是现在?外面大雪纷飞，路上极为?难行。

半个小时马车还么走出五百米，马儿就打滑了好几次。

这种情况下，楚律的手下都?道：“督公，现在?都?已经天黑了，雪也更大了，要不明天白天再前行吧。”

楚律沉着脸，威势迸发，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此人。

属下目色闪了

闪，看?到楚律的脸色，他知道事情不好了，每次他这个表情就要死人，而?且要死很多人。

楚律看?着这道路上堆积到了快到膝盖的雪，不由?寒声道：“拿我令箭，把东厂和西厂所有人都?给叫过来！”

“是！”

属下当即应声回答，然后就看?到一支穿云箭刷的一声冲上云霄，在?头顶上砰地一声巨响炸开，一片焰火铺天盖地弥散了半个天空。

紧跟着又是一声！

第三声稍后片刻同样是冲天而?起！

黑黢黢的天骤然被这五彩的焰火点燃了一般。

这动静很大，大到皇宫内都?能看?到。

宋北陌依旧在?杨妃处，此刻二人刚刚用过晚膳，在?倚靠在?一处，温香软玉的……

忽然一声响，吓得宋北陌差点不举。

他披上衣衫往外面看?了一眼，“这个鬼天气，居然有人在?外面放焰火……”

而?这时他的心腹看?了看?在?门口低声道：“陛下，这好像是楚督公的召集信号。”

一听到又是楚律，宋北陌很是不耐烦。

“怎么又是他的事！他……”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已经有个半遮半掩的女人风情万种的靠了过来，她?将胸前的柔软肌肤贴过去，紧紧的搂着宋北陌的腰。

“陛下，外面冷！”

宋北陌又跟着她?回到温暖的软榻上，她?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嫔妾听说今天新科状元来宫内闹了一场，还说要什么死谏呢。”

“朕巴不得他死谏呢，谏不重要，死了最好！”

知道他是楚律的门生?，宋北陌自然心情不好。

“嫔妾这个后宫里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事情闹得可大了。他还口口声声说的是边城的人贪墨，有蛀虫呢。”

“别管他，神经病！”

宋北陌好好的心情被破坏了。

杨妃适时的撩拨一下，趁着他情绪缓和过来之后，吹着枕头风。

“这件事既然出了，不管也不行。如果陛下放心，大可将这件事交给户部尚书查嘛。我爹爹一心想着陛下，想着朝廷，这种时候爹爹不出力，谁出力呢。”

宋北陌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还是爱妃替朕想得妥帖周到呢。明天朕宣旨，将此事交于杨卿负责就好。”

杨妃微微一笑，整个人贴得更紧了，很是卖力起来……

三支穿云箭之后，东厂和西厂的人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楚律的府门口。

东西二厂在?京都?城中?的人都?足有千人。

他们全都?站在?雪地里，便?是在?这着极寒、极其恶劣的气候下，他们的队伍还是整齐划一，体现出平日里的训练有素。

楚律早让府中?的人准备了铁锹，现在?让东西二厂的众人们开始挖着道路上的积雪，他们一面挖，楚律的马车就一面前行。

用这样的方式打通了一道同往皇宫的路来。

而?他们的动静也都?惊到了百姓，大家原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听说楚律要就进宫面圣议事，百姓们居然自动的出门来帮着加入了除雪的队伍之中?。

新科状元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如今整个京都?百姓对楚律还真翻天覆地的改变啊！

毕竟，在?京都?大雪的时候，楚律就安排人给城中?和城郊百姓手中?发了粮食，这钱可是从楚律自己腰包里出的。

百姓们的记性?很好，忘性?也很大。

你对他好，他很快就不记得之前的不好了。

这条同往皇宫的路很快就打通了，楚律的马车飞快的来到皇宫门口。

宫门已经下钥，楚律站在?马车前，在?十几名东西二厂手下的簇拥下，那高举的火把光线之下，他身上金丝刺绣的四爪蟒袍是相当的醒目。

“开城门！”

“楚督公，宫门已经下钥了，没有陛下的宣召，末将不好擅自开城门啊。”

楚律眼中?阴云密布，“给本督公将城门打开，我只说一次！”

守将瑟缩几下，眼中?全是胆怯。

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排人进去禀告，楚律已经不耐烦了，他对着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西厂的一名好手将火把拿给旁边的人之后，把身后的披风一扯丢在?地上，双腿沿着光滑如镜的

城墙居然快速攀登起来。

那一手绝世轻功妙得守将还没惊呼称赞，一把锋利的宝剑已经压在?他的脖颈前了。

“督公让你开门！”

“开开……”

很快城门打开了。

楚律直接闯进了后宫之中?，远远的看?到那醒目的四爪蟒袍，就有脚快的小太监们往碧宁宫里去通报了。

“陛下，陛下，楚督公来了。”

“什么来了？”

“他……他直接闯进了宫，现在?直奔这边而?来。陛下……”

宋北陌吓得差点从软榻上摔下来，“他这个……”他及时的将混账二字给吞了回去，就看?到楚律一脸杀气的站在?小太监身后。

“陛下！臣有要事要奏报！”

现在?四目相对间，宋北陌再不高兴，也只能勉强撑起笑容来，“楚督公，有什么事不能等?明日朝堂上再说……”

“不能！”楚律一口截断他的话。

楚律态度异常的坚定，宋北陌只感觉到一股气瞬间压在?喉头，哽得厉害，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楚律道：“你……”

这里是后宫内院，楚律居然就这么擅自闯入，本来就有些不妥，眼见到陛下龙颜大怒了，一旁站着的侍从大声呵斥道：“好你个楚律，这里是内宫后院！你一介外臣擅自闯入，你可知罪？”

楚律冷哼一声，目光入同刀锋一般横扫过来，楚律道：“我是外臣？不得擅自入内宫？哈哈，我在?这宫中?行走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这些年，楚律在?外开了府，搬出去居住之后，大家似乎都?忘记了，他是宦官，以前就是在?皇后身边侍候的一等?大太监！

当年这些内宫内院，他走得比任何?人都?多!

现在?哪里能够轮到这个小太监在?这里说三道四的，楚律凌厉的眼神逼来，直逼着小太监全身颤抖着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脚撞到后面的一个花架几上，哐当一声，花架倒塌。

碎瓷片落了一地。

这骤然的响动惊了宋北陌，他又被楚律那样的脸色给吓了一跳，顿时气

氛显得无比的僵硬。

一旁的杨妃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的回避才是，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躲避了，房子那两人正?面硬钢起来，吃亏的人必然是宋北陌，是那个她?所依赖和仰仗的人。

当下她?也顾不得仪容有失，上前拉了拉宋北陌的衣襟，微不可察的摇头，然后对着楚律福了福，“督公来得是这般匆忙，弄得我都?仪容不整了。此刻天色已晚了，督公纵然再有要事，也急不来这一刻吧，况且要陛下议政，这满朝百官都?不再，何?须这么大动干戈么……”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楚律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宋北陌被她?这么一番话说得也领悟过来，“就是！既然督公说是大事，那也得等?百官来了之后再议才是。”

楚律冷笑几声道：“臣早有准备，已经通知了百官了，他们此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这大风雪的天气，就是因为?行走不便?，朕才免了他们的上朝的，这短短时间，他们如何?赶得上？”他其实?很想说的是，楚律居然敢以他的名号去命令百官？

只是他现在?还有些忌惮。

毕竟当初是楚律保他登上这个皇位的。

楚律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这个还请陛下放心，臣怎么来的，那些百官即将怎么来！况且臣已经安排人将京都?城中?官道上的积雪全都?清理干净了。”

他看?着宋北陌，心想你还能有什么借口。

果然，没过多时，楚续有太监进来禀告，说各位大臣已经到了宫殿之外了，现在?正?请求进宫。

宋北陌眼神闪了闪，咬牙道：“宣！”

“来人，替朕更衣！”

到了大殿，被通知到的各位大臣人人脸上都?还残留着或惶恐或惊诧的神色。

见到楚律出来，他们纷纷上前，“楚督公，出了什么事了？”

楚律眸色阴沉，只等?着宋北陌上了朝堂，放眼整个宋国，从开朝到今，这种晚上各位大臣齐聚正?殿上朝议政，还真是头一遭。

尽管宋北陌心里有很多不满，但还是把这些情绪隐藏的好好

的。

而?在?更衣的时候，杨妃还特意在?他面前说了许多的话。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得压得住些，只有熬过这些时日，将来还怕拿捏不住这区区楚律吗？您才是万人敬仰尊贵无双的陛下，他楚律不就是宦官，阉人么，难道他还能千秋万代不成?？陛下，忍字头上一把刀！”

宋北陌上了朝看?着满朝的大臣，他道：“楚督公，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楚律把边城发生?的事说与?众人听了。

很多官员深色为?之一震，“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上次楚律说了要及早筹备粮食之后，很多大臣也都?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对楚律现在?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今年的风雪着实?厉害，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楚律此举让他们也都?宽心不少，至少朝廷有意提早做了准备，就算百姓们度日艰难，但是也不会太过夸张，只是万万没想，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程度。

当下有官员道：“怎么会这样？之前楚督公不是就提出来了要及早防备的吗？朝堂也已经安排好了人的，怎么还会……”

“这是贪墨！这是腐败！”

有官员义愤填膺道：“陛下，这件事朝廷一定彻查到底，一应贪墨的官员都?要重罚，要给枉死的百姓伸冤！”

这样的情绪激动，再加上言辞激烈，有人回头看?了一样，是新科状元邹誉。

宋北陌大怒，“自然是要查！这样的，将此事就交给户部尚书去查！”

之前，杨妃就已经给陛下打了预防针，宋北陌当然要顺着自己爱妃的心，况且这件事他都?答应了要查了，就已经很好了，他依然是个明君了。至于安排什么人去查，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可是话音刚落，楚律一步站出来，“陛下，臣认为?不妥！”

宋北陌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难看?，压在?怒火，“楚督公有何?高见？莫非您瞧不上户部的人？”

宋北陌立刻把战火引过去，他就是要挑起众位大臣和楚律的不和来。

听到这话，新任的户部尚书杨君面上是一片讥诮难忍，“楚督公，你什么意

思？”

楚律道：“这等?贪官污吏，连朝廷的赈灾银子都?敢贪墨，这些人胆子简直比天大，况且，依臣之见，这些贪墨官员的背后一定是有大树的。否则他们那里来的胆子这么无法无天！这种得罪人的事，户部的人就算是查到了也下不去手。”

他转头看?着杨君，“杨大人刚刚升任户部尚书，可不能让您来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呢。”

他说着一脸的风清霁月，就好像，他是特意为?杨君考虑的一样。他都?为?他考虑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杨君还执意针对，那么就是他自己不识好歹了。

杨君之前就和女儿还说过这件事的，但是他女儿说一定会好好给宋北陌吹吹枕头风，计算是要清查，也会把这件事交给他来查的。

没想到，现在?楚律突然杀了出来，这话说得是句句怼得人无法反驳，他瞪大了双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当下只感觉到后背发凉，烧了地龙的大殿温暖如春，可他却像是置身于外面冰天雪地里。

“楚督公，您是朝廷重臣，这查案的事，还是……”

杨君在?朝堂上经营了这么多年，当然也有和他是一条战线的人，当下有人想再争取争取。

楚律道：“无碍的！查贪官污吏这件事，还是本督公擅长一些。”说着他习惯性?的掏出了五骨指扇来，手在?扇柄上摩挲摩挲。

“本督公这些年，旁的本事没有，惯会查真相，再硬的骨头到我这里，也得乖乖交代。”

听到这话，看?到他手中?的五骨指扇，宋北陌没有说话了。

而?其他人也不敢再置喙了。

当下，这件事就交到了楚律的手中?。

尽管风雪这么大，可是当天晚上，楚律就启程赶往边城去了。

而?京都?里有些人也有些小动作想要暗中?行事，可是这雪着实?太大了，他们想要去根本就走不了多远。

楚律出发前，邹誉已经到了楚律的府门口，他本想让楚律帮忙，没想到他亲自去了。

看?着这么大的风雪，又是年节将至，他还要不远千里的出门，他很是过意不去，便?来这里请罪的。

楚

律把他扶起来，“你是新科状元，你的双腿得硬气些，将来朝廷还要依靠你们这些新长成?的栋梁才是。”

邹誉眼中?满是水气，“楚督公……”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外面雪大天寒地冻的，你赶紧回去！你如今留在?翰林院，算是京官了，本督公还没来得及给你道喜呢，对了，这座宅子是我名下的，三进院子，不算太大，里面丫鬟、小厮、仆从都?准备了的，连地龙都?烧热了。你不嫌弃的话，今天提着行礼就能搬进去了。这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贺礼。”

他知道，即便?是邹誉是新科状元，可是因为?他出生?寒门，在?京都?没有房子，因为?之前不知道是要外放还是京官，所以现在?都?还住在?客栈。

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定了下来，结果遇到了大雪天。

他只能一直在?客栈住着，可总这么住客栈也不是一回事。

楚律这才给他安置了这套房子，想到他身边没什么人，连侍候的人都?给他安排好了。

邹誉受宠若惊，那里肯收。

“收下吧！本督公别的不多，银子多，你肯为?百姓出头，是个好官，值得！”

邹誉还要推辞就看?到楚律的心腹带着好几十条狗来。

为?了加快速度，他竟然让人准备了雪橇，还拿狗来拉。

连马车都?没用？

在?邹誉无比惊诧的眼神中?，楚律一行十几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邹誉对着楚律离去的背影，深深一辑到底，“楚督公，我邹誉在?此指天发誓，从今天起，一心为?民?，一定会当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