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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雨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罗龙,在高翔和他离婚以后,罗思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跟自己的生父见过面了,如此长时间的分隔让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近况。
他原本是自己有一?家大排档的,生意还挺兴隆,可是半年多以前那个店被周磊想办法端了,他于是失去了自己经营半生的小店,现在只能靠在别家当厨子来养活自己。
这么一?说周磊听起来就像个恶霸,可实际上这事儿也并不都是周磊的错,的确是罗龙先踩了红线。
事情是这样的:
一?年多以前高翔觉得自己巴上了周磊,因此再也不能忍受和罗龙一?起过破落的生活了。于是干脆地当先提出了离婚。罗龙原本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忽然有一?天听到老婆直言不讳说自己出轨了,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很难立刻接受,他当然也不例外。他混账的在于当时动手打了高翔一?巴掌,用暴力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而这一?巴掌后来也成为了高翔的武器——她一方面利用它推动了离婚的进程,另一方面也博取了周磊的同情。
最?终罗龙失去了家庭,而还因为家暴的过失而分到了更少的财产,他简直为此痛不欲生,同时也对高翔和周磊这对狗男女恨之入骨。
不过恨归恨,他对高翔还是有感情在,心里总觉得自己老婆是受了奸夫的蛊惑,她本质是好的,还是有可能回心转意的。他于是又在离婚后努力地规劝了高翔许多次,结果当然是不断地碰钉子,他心中的希望于是彻底破灭了,开始走上了极端。
他招呼了几个兄弟想去打死周磊,结果当然不能遂愿——周磊这种很有社会关系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中招?他无计可施又怒气上头,最?后思来想去,开始琢磨着要对周磊的女儿下手了。
他知道周磊有个独生女,叫周乐琪,就在a市最?好的学校上学,他会不疼自己的孩子吗?如果他女儿出了事儿,他能不痛苦吗?
半年前差不多正好是周乐琪第二次高考的时候,罗龙瞅准了那个机会想办法打听出了她高考的考场,提前打印了无数张周磊和高翔出
轨时不堪入目的色丨情聊天内容,并在高考开考当天跑到考场去、把它们一股脑儿塞到了周乐琪的手上。
那个孩子当时脸就白了,可是在考场外的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尖叫或者流泪,她于是就一?直忍着,还装作若无其事——而最?终她还是考砸了,并不得不再次复读。
其实罗龙也知道周磊的女儿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牵扯到大人们的破事儿中间,可是罗龙也没有办法,他的痛苦和憎恨无处宣泄,最?后只能迁怒给?一?个无辜的孩子。
这事儿后来被周磊知道了。
周磊确实是个无耻的混蛋,但是作为父亲的他也依然是疼爱孩子的,罗龙去找周乐琪的行为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于是找了点关系去查罗龙的那个大排档,找出了一?些卫生安全问题,于是罗龙的店就摊上了事儿,最?后解决无果只能关门大吉。
失去了老婆孩子又失去了事业的罗龙如今真是一无所?有,只能给别家店当厨子解决生计问题,心中不断地琢磨什么时候才能再开一?家新店,以及到底是不是该离开a市。
他没有预料到能在这里再见到自己的女儿罗思雨。
他很窘迫,因为被女儿看到了自己落魄的样子;可是他同时又很开心,因为他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很想见到她、也很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他在厨房门口愣了一?会儿,两只手在衣服上局促地擦来擦去,似乎在犹豫着该怎么上前跟自己的女儿搭话,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罗思雨已经“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扭身就往饭店门口走了,丁鹏吓了一?跳,一?边招呼服务员结账一边在她身后叫她:“唉,思雨你等等我啊!”
等?
她怎么可能等。
她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才行,否则就会心软。
妈妈早就教过她了……心软只会带来不幸。
周四是余清出院的日子,按理说周乐琪应该要去接她的,但是昨夜淋雨后她却发起了高烧,到早上的时候意识都有些不太清醒了。
侯梓皓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就在她床边的地板上坐着,快天亮的时候听到了她难受的呓语
。他把她的被子拉开,看到她脸已经烧红了,正难受地喘着粗气,一?量体温,38度9。
他很快给她敷了冰毛巾、喂了退烧药,过了一?阵体温才终于有所?下降,他在她迷朦睁眼的时候劝她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换一身干燥的新衣服,她不听,只含混地说要去找余清。
……他觉得她已经有点烧糊涂了。
没有办法,最?终他还是又带着她回了医院,打针吊水。
她打上针的时间差不多是八点半,一?边打一?边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睡着了,他陪了她一会儿,估摸着时间觉得余清差不多该出院了,于是又悄悄从输液室走出去,到病房那边去找余清。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他昨晚来医院的时候本以为会见到余清,所?以穿着格外干净整齐,想着要给?阿姨留一?个好印象,哪成想昨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现在的他不仅衣服淋过雨、而且还一?夜未眠脸色不好,怎么看都有点不体面。
不过余清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早就从周乐琪那里听说了这次她这个叫侯梓皓的同学又帮了多大的忙,不单一?直陪着她忙前忙后,甚至一路所有的钱都是他垫的,她要还他他也不要,最?后争执了很久才好不容易让他收下;还有转院的事情也是他家人出的力,给?她做透析的小护士还跟余清聊天呢,问她闺女是不是跟侯主任家的儿子在一起了,直说她闺女有福气。
余清现如今对自己的事情都不太上心了,毕竟她对活着本身也已经失去了兴趣,可是本心里她依然还是关心周乐琪的,因此自然对这个如此照顾自己闺女的男孩子很有好感。
她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又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来接您出院。”
年轻的男孩子礼貌且周到,言辞举止都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只是那时他神色有些闪烁,令余清稍感疑惑。
她又对他表示了感谢,连说太麻烦他了,过了一?阵又看了看门口,迟迟没见到周乐琪的身影,于是又问:“是琪琪拉着你来的吗?那孩子太不懂事了,总是麻烦你。”
侯梓皓很快就摇头否认了这个说
法,他摸了摸鼻子,语气有些犹豫,说:“是我带她来的……她发烧了,正在输液室吊水。”
余清听言一?愣,随即立刻有些张皇,她问他:“琪琪发烧了?怎么会发烧?昨天她还好好的呢……出了什么事?现在退烧了吗?”
一?连串地追问。
侯梓皓看出余清真着急了,于是赶忙告诉她周乐琪已经吃过退烧药了,现在情况比较稳定,发烧是因为昨天晚上淋了雨,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余清这才松了一?口气,能冷静下来去输液室看看周乐琪的情况了。
在去输液室的路上侯梓皓始终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余清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照实说了他担心余清承受不了,毕竟她自己也刚刚经历了很极端的状况;可如果不照实说他又担心这件事无法引起余清足够的重视,万一?在他不在的时候周乐琪又……
他左右为难。
他至今也不知道周乐琪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余清会试图自丨杀,信息条件的不充分让他拿捏不准自己处事的分寸,因而这一?路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保持缄默。
他们一起到输液室的时候周乐琪还没有醒,依然独自缩在椅子里睡着。
她本来就很纤细,这几天因为余清的事情跑前跑后睡不好觉,又猛地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弱了,连脸色都是苍白的,看上去疲倦又无力。
她还在读高三……而且已经连续读了三次。
她该有多累?
余清看着当时周乐琪的那个模样,心中的酸楚一?下子强烈到无以复加,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掉出了眼眶。她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那么软弱、那么无能,也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那么对不起这个孩子,她默默地流着眼泪,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不敢靠近她了。
侯梓皓站在余清身边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不应当介入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并没有任何开口的立场,然而有些话他却是不得不说的,哪怕仅仅作为一个聊胜于无的提醒。
他仔细地斟
酌着措辞,而后隐晦地告诉余清:
“阿姨……她生病了。”
不仅仅是感冒了、发烧了,而是更难以被治愈的病痛。
折磨她的那种病是很狡猾的,它是那样隐蔽且无形,甚至也许连她自己都还不曾察觉它的存在,可却已经被它折腾得遍体鳞伤。
她不能再受伤了。
她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需要一?个被理解的机会,需要至少一?个能把那个结实的玻璃箱子打碎的人。
……她需要被疼爱。
余清没有说话,毋宁说她那时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了一?些,随后又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周乐琪身边。
侯梓皓默默看着沉睡中的周乐琪被余清轻轻揽进了怀里,心想自己此时不应当再打扰她们了,于是打算安静地离开。
他刚转过身,就看到他爸侯峰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表情颇为严肃,对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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