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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这样的时代,入了这样的红党,从事这样的工作,面对这样一群真的为了心中理想,为了保家卫国而奋战的坚定共产主义战士。

即便王言历经近千年的悠长岁月,已经成长到近乎万事冷漠的程度,但显然,这种国仇家恨,民族大义,这种肉体凡胎,血与火中铸就的伟大,是不在此列的。

而且他还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这也是使得他能一直保持着心中悸动的原因。也正是因此,以他的心性,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也难免担心。

还是那句话,一旦失败,这对于上海地下党组织以及JS省委,都是无法承受的毁灭性打击,甚至不会比四一二那个没有准备的时候差。

正是在这样的担心中,王言潇洒的度过了三个白天,两个夜晚。他在见过陆伯达之后,当晚就联系了重庆,这是必要的程序。而这几天中,每天午间时段的广播他都在收听,并没有收到寻人的消息,这更让他担心了。因为中间没有变化,那就只能是两个选择,要么按照他说的干,要么仍按原计划进行。

此时,距离潜伏在日特内部的同志提供的集体处决时间,只剩下两个白天,三个夜晚。距离王言提议的行动时间,则是只剩了两天两夜。而报纸的排版印刷,是在前一天的下午,也就是说,距离组织上最后做决定并通知他的时间,只剩一天多的时间。

没人能理解王言心中的急切,但有人能够排解。

正在这天下午,王言行驶权利,收钱办事,亲自过来放了由方远途抓回来的两个大烟抽昏了头,出来装逼闹事儿的富家公子,坐在办公室寻思着晚上吃点儿什么好吃的,又去到哪里潇洒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听了两句,疑惑说道:“不是说下周呢么?”

“行,正好到饭点了,还没吃呢,你想吃什么?”

“那就听我的,贝当路上有一家海月餐厅,粤菜做的很有风味,就去那里。”

他常去的地方就那几个,捕房、仓库、家,想要找他,只需要挨个的往这三个地方打电话,即便他都不在,让人去通知也一定能找到他。在法租界,王探长的行踪从来就不是秘密。

挂断电话,王言起身对着立在柜子旁的镜子整了整衣服,他还是那一套外面长衫,西裤皮鞋,名贵手表,古董扳指,配上大背头,偶尔还会弄个时尚的墨镜,以及黑色的礼帽扣在头上。

这是上海滩名流的新潮装扮,如果非要分个派别的话,他这种选手,就是属于妞玛尼。而那些已经成名多年,有些年纪的名流,穿着不是长衫,就是唐装,踩着皮鞋或布鞋,反正是很少穿西装,再弄个拐杖,走到哪里大马金刀的一坐,拐杖一杵,很有几分感觉,属于是欧德玛尼。至于剩下的那些,年岁比王言这一辈的再小几岁,则是通通西装革履,连个长衫也不套了。

王言下楼叫上在一队办公室跟人吹牛打屁的齐四,上车嘱咐了一句目的地,齐四挂档开车,王言则是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动静。还是那句话,他的眼中没有秘密,无需找人调查,只是每天这么一走一过,就可以看出很多事情。比如此时的汽车正行驶在福履理路上,路旁边有一家书店,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瞧着有几分书生气的男人,非常自然的借着目光追寻一个窈窕女人的间隙,环视着左右情况。目光跟其他人撞上,他少许不好意思的尬笑,而后进了书店之中。

这个男人他以前见过两次,这家书店他路过数次,看到过不下四个行迹可疑的人。所以毫无疑问,这家书店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红党的。红党的人,跟军统的人不一样,有不同的气质,虽然他们都极力隐藏,但心里有事儿的,和没有事儿的,有主义的和没主义的,总归是不同的,逃不过王言的眼。

“是汪曼春啊。”

快到饭店的时候,齐四看着远处从车里下来的风骚女人,忍不住的撇了撇嘴。对这个骚娘们的叫声,他记忆犹新。他也算是有几分经历了,在这一块,还真没见过比这娘们喊的更骚的,长的漂亮,身段也好,大哥有福啊……

“晚饭你自己吃,等我跟她吃完饭,把我们送到原来的花园洋房你就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对了,那房子一直有人收拾呢吧?”

“按您的吩咐,三天一次。”

王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等到车停稳,没用齐四颠颠绕过来给他开门,而是自己下了车,齐四这小子连车都没下,等到王言关了门之后,一脚油门就走人了。虽然跟着大哥,每天都是山珍海味,铺张的厉害,但是他总也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比如隆冬时候,好心的摊贩老板,送给他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汪曼春已经看到了王言,待到他近前,非常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大宝贝狠狠蹭了一下打了个亲密的招呼,也没有多话,俩人就这么亲密的进了饭店。

王探长吃饭怎么可能看菜单呢,在饭店经理跟三孙子似的带领下,到了靠窗的角落处位置,而后殷勤的亲自端茶倒水告退,小跑着回去招呼手下的服务员,招牌菜从头做到尾,让大师傅亲自掌勺……

一身旗袍的汪曼春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屁股压着衣服,使得本就紧致的衣服绷的更加紧,更加凸显着她窈窕的曲线。

她喝着茶水,向窗外看了一眼,又看着对面正好坐在墙角的墙垛之内的王言,嗤笑道:“王大探长还真是惜命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我自问在上海滩都是朋友,但是做人做事,不可能面面俱到,我跟这些人好了,有可能就得罪那些人。尤其你也清楚,我做生意价钱公道,本着的就是长久合作,不图一时之暴利,让跟我合作的人都能有很大的赚钱空间,一条线的人一起发大财。这就得罪了一批商人,甚至还有一些日本商人,他们可是都想让我死啊。再说我要真凭白让人打黑枪弄死了,你晚上能睡好觉?”

“死样啊,臭男人……“汪曼春一个大大的白眼,却是转而一声长叹:”你呀,也就这么点儿用了。”

“怎么了?刚才看你兴致就不高。之前不是还说来了月事,得一个星期呢么,这才几天啊?电话问你也是语焉不详的。这是遇上事儿,找我泻火来了?”

“现在跟你说也没什么关系。”

汪曼春烦躁的转着装有热茶的杯子,又是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特高课最近一个月都没什么工作成果,于是南田课长就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的计策。出了一份处决一批两党死硬分子的名单,利用潜伏在我们内部的人,这个人之前就破坏过我们的计划,窃取了一些情报,所以就是利用这个奸细把这份集体处决名单传递出去。

如果成功,那么我们就能一举捣毁红党在上海的力量,或许可能还会牵扯到军统,因为名单上的人也有国民党的高级人员。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走漏了消息,今天下午,那个奸细突然跑了,致使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南田课长大发雷霆,正在进行内部调查呢。”

“南田洋子很信任你啊,这种行动都让你参与?现在出事儿了还没有调查你?”

“我不是跟你说过?是南田课长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现在会的全都是她交给我的,她知道我对她的忠诚,你说她能不信任我么?不过正常的调查程序也是有的,只是很快就过去了而已。”

王言笑呵呵的喝茶水,还是之前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你们的那份名单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有没有这个行动?”

“当然是假的,那些死硬分子可都是重要人物,虽然现在他们开口已经没有了价值,但是身份在那里,怎么那么轻松的处决他们?”

“嚯,这南田洋子真贼啊。不过还是红党更胜一筹,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得罪他们了吧?那真是要人命的,我的那些手下里都不知道潜伏着几个。而且我听说啊,红党还有个叫什么裴旻的杀手,名声很大,战绩很彪悍啊,前一阵子死在日本人老巢的那个红党叛徒就是这个裴旻干的。无声无息之间,弄死了十多个特高课的精锐,杀了那个红党的叛徒,全身而退。你说这样的狠人要是盯上了我,我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还行,没传的那么狠。你说的那件事确实是裴旻做的,可是也没有十多人,而是八人。他的行动能力确实强悍,其他的基本没错,确实是无声无息。红党有这样的人物,真的吓坏了很多人啊。看你就知道了,你不沾特务这一行,都听说了裴旻的大名,那些做这行的就更害怕了。”

汪曼春被传说的十多人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又是忍不住的叹气:“你呀,就谁也不得罪,好好保着你的小命吧。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谁都不得罪,那就是谁都得罪,没有立场的人,往往是死的最早的。”

“这个道理我比你更明白,我不是没有立场,我现在的立场是法国人,如果有一天日本人发狠,拿下了法租界,那我的立场就是日本人。”王言动手将桌上的茶杯挪到一边:“上菜了,吃饭吧,多吃点儿,一会儿我这个也就那点儿用的臭男人可就派上用场了,你得坚持住啊。”

娇媚的嗔了一眼,汪曼春动筷子吃饭。虽然时日短,但是感情长,感情硬,感情舒爽,别说,虽然仍旧偶尔试探套话,可王言要是真让人弄死了,她还真舍不得,确实睡不好觉,真是该死的臭男人呐……

当即,俩人对着上桌的,盘子碗碟摞起来的一道道佳肴美味,不说大快朵颐,但是这一筷子,那一筷子,吃的也是香喷喷。尤其真的对比起来,即便都是高端饭店,现在的手艺比起百年之后,味道却是要更胜几筹的。

因为调料都不差,食材也相同,但是很明显的,这些人做的更精致。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下,在这样的一个远东第一大都市,在还算是富饶,还算是安全的法租界中谋生,显然他们的能力都是上上。这一桌子菜,按照系统技能评级,最次的都是四级上等的水平,更是数道招牌菜在五级,绝对的美食。

王言悠哉的吃着菜,喝着酒,他一直都是这样,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其实很不错。

汪曼春的话已经透露出了他想要的消息,那就是组织上已经按照他提议的计划开始实施劫狱营救行动。同样也说明了,日本人已经放弃了计划,松懈下来,若非如此,汪曼春也不会跟他吐露消息。而日本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红党敢疯狂到去他们的地盘劫狱。

现在看起来,这一次的计划,如果再没其他意外,走漏了消息什么的,那基本上就代表营救行动已经成功了。毕竟他王某人的个人行动能力在那的,跟陆伯达说的时候,都已经很低调了。事实上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个人就能弄死那一个分队的二百来号小日本驻防监狱的士兵。而现在他只是做先登排头兵,有帮手阻击援军,他可以从容的在监狱中杀进杀出。

另一方面从功利的角度来说,王言的功劳簿上已经又积了一笔,他的提议,阻止了组织上执行注定失败的营救行动,挽救了组织的重大损失。

相信这个时候,已经收到消息的上海地下党组织以及JS省委的同志们,正集体沉默的一身白毛汗后怕着呢。因为他们距离全军覆没,只有一步之遥,完全可以说,他们就是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又回来的……

当然,都是干革命,都是为人民,功劳不功劳的没什么所谓,有句话叫‘组织上不会忘记’,重要的还是之后的劫狱营救行动……

王言没有再想那许多,专心美食,更专心眼前的蛇蝎美人,虚与委蛇、逢场作戏,这也是任务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中吃过饭,又抽烟喝茶缓了片刻,剩下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在过来吃饭的店老板亲自相送中,亲昵的出门。

齐四早都等在外面,正无聊的靠着车抽烟,跟街对面的一伙消息灵通,王探长到哪里,他们就准时出现在哪里的小乞丐们大眼瞪小眼。

见到小乞丐们的骚动,他弹飞了指尖才抽半支的烟,颠颠跑过来挤开殷勤的抢活开车门的店老板。待王言跟汪曼春都钻进了车内,他关上车门,又颠颠的跑回到主驾坐进去,发动汽车挂档离开,没有再停留透过后视镜看着小乞丐们获得食物的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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