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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怀恩伯府的后院,也是一大谈资。
怀恩伯府,老怀恩伯这一辈里,因为老怀恩伯本来是圣上潜龙在邸时的贴身侍卫,几次护驾舍命相护,受了重伤。圣上登基后他又到北地军中为将,立下大功,在外从军时嫡子也夭折了。圣上念旧,赐了爵位。
他这一辈只有一个亲弟弟,弟弟比自己运气好,有个儿子顾显。他弟弟去得早,弟媳钱氏年轻守寡守着儿子度日,自小看得眼珠子一样。
老怀恩伯年纪渐长,眼看爵位后继无人,又不想爵位便宜了其他族人,最后过继顾显到大房认自己为父,让他兼祧两房,娶两房媳妇。
老怀恩伯在世时,为顾显定了安国公姚家的嫡女姚氏为妻。
安国公府姚家,是太祖时就赐下的爵位,根基比起怀恩伯府自然是深了很多。
安国公当年是看不上怀恩伯府的,他只有姚氏这个掌上明珠,国公府后院清净,姚家几个男子都没什么妾室通房,姚氏没见识过后院争斗。顾显一人兼祧两房,钱氏这个亲娘名为婶娘,实为亲娘,姚氏一过门,光这个关系就伤脑筋。
可是姚氏跟着自己大哥出门,偶然见到了顾显,觉得此人文质彬彬,竟然一眼就看上了。
老怀恩伯诚心求娶,再三保证伯府内院绝无纷争,保证伯府也不会有妾室通房。
安国公虽然觉得膈应,架不住姚氏喜欢,怀恩伯又求圣上给说了两句话。圣上开口说项,虽然不是赐婚,但也和赐婚无异,安国公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老怀恩伯过世后,顾显继承爵位,将生母顾老夫人钱氏接到伯府,成了伯府的老夫人。
钱氏一面舍不得爵位答应过继,一面又觉得老怀恩伯抢了自己儿子,对这个大伯心中怀恨。
姚氏进门没多久就怀了身孕,顾老夫人急着为二房延续香火,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钱氏进门。
所以,怀恩伯府里,姚氏所出的子女是大房也就是怀恩伯府的,而钱氏所出的子女为顾家二房的。
姚氏和钱氏前后脚生下儿子,姚氏所出的长子顾锦,至今未请封世子,自小顽劣,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而钱氏所出的二公子顾铭,自幼就有聪慧传言。
郑氏冷眼看着,这怀恩伯的爵位,最后只怕要落到顾铭头上。那顾老夫人可能年轻守寡,心性扭曲,一样的亲孙子亲孙女,姚氏所出的几个比捡来的还不如。
安国公府的人想为姚氏上门说道,那时老安国公生病,世子是姚氏的大哥姚伯言,他气得要打顾显,姚氏竟然拦着娘家人,一味维护顾显。
老安国公病中听到女儿受委屈,生气伤心加后悔,没几日竟然就过世了。
姚伯言带着一家扶灵返乡,气得放话再也不管姚氏的事。
所以,郑氏一直觉得老爷糊涂,当年怎么就一时发昏,给子玉定了姚氏所出的顾如画。
老伯爷过世,姚氏一心做贤妻,居然任凭顾老夫人在伯府登堂入室。娘家也不弱,竟然还会被钱氏姑侄两个压制。
要不是顾忌名声,她都想替子玉退亲。
现在,邓子玉出了这种事,她倒是庆幸,幸好老爷替子玉与顾如画定亲。姚氏和顾如画在怀恩伯府说不上话,顾显前些日子想为顾铭谋个吏部差事,自己明日过府去说,不怕他们不答应。
只要顾如画一进门,子玉这事也就遮掩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顾如画起身,就看到小柔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姑娘,奴婢听小蛮说,那个邓子玉不是个好的,您要把昨夜的事禀告夫人,让夫人为您做主啊。”小柔气得一夜未睡,可她一个丫鬟,想不出什么法子,唯一想到的,就是请姑娘禀告夫人,夫人是姑娘的亲生母亲,肯定会为姑娘做主的。
禀告母亲?
想到记忆里怯弱的母亲,顾如画苦笑。
前世,她不止一次恨母亲的贤淑。
母亲姚氏出身安国公府,偶遇父亲顾显,一颗芳心就全丢到了父亲身上。外祖一家觉得顾显兼祧两房,生母健在,不是良配。可母亲却死活不听,老怀恩伯府也看中安国公府的门第,最后母亲得偿所愿,嫁给了父亲顾显。
若按规矩说,顾老夫人是顾家二房的老夫人,母亲是如今的怀恩伯夫人,伯府内院应该由母亲做主,顾老夫人和钱氏应该住到顾家二房去。
可是父亲先是孝道大义,再是小意求情,一番折腾下来,如今怀恩伯府的后院,是顾老夫人说了算,母亲竟然连管家权都没了。
外祖一家几次劝告,反而被母亲埋怨,外祖父过世后,外祖母带了舅舅他们扶灵返乡,几乎断了往来。
姚氏一心要做个贤惠人,从小到大,从大姐到大哥,再到自己和小弟,一次次为钱氏的子女让路。
顾如画真想不通,少年时的一点爱恋,父亲偶尔的一个笑脸,就能让她忘了所有?
所谓贤良淑德的名声,比儿女的前程还重要?
自己自幼好强,不忿钱氏鸠占鹊巢,一次次与二房的人争,可每次都是父亲找母亲说,母亲出面劝自己要大度要忍让。
那时候,她无数次恨母亲,恨不得没有这个母亲。她想,父亲若是要杀自己几个,只要一个笑脸,母亲只怕都会在一旁给他递刀子。
直到逃难离京,自己被推下马车时,母亲拔下簪子刺伤父亲,自己滚下马车时她以身为盾,帮自己挡住飞箭。最后惨死时,她让自己去找舅舅他们,让自己代她向外祖母认错,还不忘摘下首饰让自己拿着逃命。
她才发现,母亲是爱孩子的,她糊涂,她隐忍,可是,她到底还是会拿命护着自己。
前世母亲到死才看清父亲的面目,这一世,若是母亲早点发现父亲的心思,会不会幡然悔悟,抛下那点爱恋?
这辈子,她不想再看到家人惨死,所以,一定要让母亲清醒过来。
“姑娘,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啊。”小柔说了半天,看顾如画只看着眼前的铜镜,忍不住轻轻摇了摇。
顾如画回过神,“我知道了,走吧,我们先去给母亲请安。”
她住的海棠苑,离姚氏所住的瑾华院很近,带着小柔和小蛮到院门口时,姚氏的陪嫁嬷嬷贺嬷嬷正在院中看着小丫鬟们收拾院子,一看到顾如画过来,她笑着请安,“二姑娘来啦?小公子刚到呢。”
顾如画的弟弟顾钧今年十二岁,看到顾如画进来,笑着起身行礼,“二姐来啦,快过来坐。”又掏出一个小香球,“二姐,你看,我昨日看到这对镂空香球,给你玩。”
顾如画接过小香球,镂空缠枝图案,最有趣的是香球一角的小兔子,好像正在探头闻着香味的样子,憨态可掬。
顾如画将香球递给小蛮,借着转头掩饰了浮上来的泪水,这是她的小弟,自幼懂事体贴,像个小大人一样,“谢谢钧儿,这香球真漂亮。”
前世,顾钧也送了香球给自己。因为自己看中一对镂空银香球,父亲买回来后,因为三妹顾如玥也说喜欢,他就送给了顾如玥,自己伤心地哭了一场,反而被父亲叱责不懂友爱弟妹。
“二姐戴着玩。这个香球是最好看的。”顾钧看顾如画满脸笑容,真的喜欢的样子,也高兴地笑了。
“这香球好看,画儿,你别跟如玥争了,免得惹你父亲不喜,啊?”姚氏讨好地看着顾如画,小心说道。
顾如画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收了笑容,看向姚氏,“母亲,一对香球,不过是玩物,女儿让了也就让了。”
“那就好,那就好,嬷嬷,去取那对珍珠耳坠来,给二姑娘戴上。”姚氏又连忙送顾如画首饰安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顾如画也不指望一日就扭转母亲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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