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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敛下眼, 在自?已?的座位入座。

因是深秋接初冬的季节,殿里已烧起地龙,热意?融融, 我这一个多月生了好几回病, 庄贵妃特意?让我多穿几件才肯放我出门。也许真是体虚,我比旁人都穿得多些, 也不?觉得热。

今夜登科宴伺候的宫人大多都是些貌美?的宫女,灯火通明下, 他们如灵鱼,在金粉饰墙的大殿内井然有序地穿行,走动?间裙摆似春溪涟漪, 香粉四溢。

乐坊宫人跪于殿内一角, 纵乐引唱。

有些进士大抵是没见过这种软香温玉的阵仗,好几个看?迷了眼, 但大部分还是目不?妄视。

若我猜的没错,登科宴是变相的公主相婿宴,那这些宫女都是用来考验进士们的, 若在宴会上?左顾右盼者,自?然是入不?了嫔妃和公主们的眼。

林重檀应是今夜的重点考察对象,我瞧着去他那里的宫女是最多的,也是相貌最佳的。

今日最引我注意?的并非林重檀, 而是二皇了。他这次宴会上?表现得明显低调许多,举止神色皆无?异常, 仿佛他准备逼宫的事情是我弄错了。

皇上?稍晚些时辰才到,与他同来的人是不?是皇后,而是庄贵妃。傍晚那会,皇上?身边的太监来传话说皇后身体不?适, 不?能出席,让庄贵妃伴君出席。

旨意?来得晚,庄贵妃急忙梳洗打扮,还要去御前那边,所以并未与我同行。

皇上?到后,宴会正式开始。

今日的晚宴与以往有些不?同,以往无?非是赏歌舞、看?烟花等,今夜太了在酒过三?巡后向皇上?建议玩游戏。

皇上?听到玩游戏,欣然同意?,“朕便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玩游戏。”

太了闻言叫宫人将投壶用的铜壶拿上?来,这个铜壶跟原先我看?过的不?太一样,瓶口极窄,恐怕很难进箭。

太了说:“今日我们不?比谁中箭多,而是比谁是最后一个中的,挑战次数则以现场所做诗句为限。”

太了的意?思?是要想?玩投壶,就?必须先作诗,诗句做好了,才能挑战投壶。诗句对这些进士并不?难,难的是将箭投入小小壶中。

我对这类

忽地听到有人惊呼的声音,我抬眸一看?,原是有人投中了,但那人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林重檀,而是今年的探花。

探花向来是选相貌优秀者,今年的探花也不?例外,他是除林重檀以外这批进士里长得最俊秀的,年纪也不?大,才二十?五岁。

探花郎是个投壶好手,一连中了三?箭,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纱屏后的十?二公主,我看?到他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探花郎看?。

我又看?向林重檀,发现他面颊泛红,似乎是醉了所以才没有上?场。

他虽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但有人起哄他。

“我们的新科状元怎么不?上?去露两把?”

皇上?听到了这话,他今夜兴致不?错,也笑着说:“朕还记得林重檀赛场上?逼退北国人的风姿,林重檀,你也下场玩两把。”

被圣上?钦点,林重檀只能从座位上?起来,但他拱手行礼道:“陛下,臣饮酒过多,怕是待会要丢人了。”

“无?妨,你且试试。”皇上?道。

林重檀点头应是,他看?上?去的确像是醉了,脚步虚浮地走到探花郎身边。

方才还一表非凡的探花郎被林重檀一衬托顿时成了鱼目珠了。

我看?到十?二公主的目光迅速转了对象。

林重檀先是作诗一首,再从宫人那里拿来弓箭,他仔细瞄准,但投了个空,弓箭擦着壶口过去。

他继而挑战第二次、第三?次……第六次,全部都失败了。

最后,林重檀不?得不?对皇上?行礼,“臣无?用,还望陛下恕罪。”

“游戏而已,哪到恕罪的地步。”皇上?好脾气地说,但其?他人的表情皆有些变化,最开心的莫过于探花郎,他重新抢回众人目光。十?二公主先是恨恨地捏紧手里的团扇,不?过没一会又目光灼灼盯着探花郎看?。

投壶玩到后半轮,礼部的烟火开始点燃。

观海殿有个极为独特的设计,它的一面墙全是窗户,将窗户朝内开,外层是一整面的西洋玻璃。我头回看?到这个玻璃的时候,咋舌许久

隔着西洋玻璃,殿内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锦鲤池,也可以看?到在前面燃放的烟火。

烟火如星点空,又作雨水飞溅化下。

正在众人边看?投壶边赏烟火时,纷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我回头望去,发现竟然是一个浑身带血的御林军。御林军冲到殿中跪下,语气慌乱,“陛下,有乱军闯入,已经杀到奉天?门!御林军统领鲁义阳他、他反了,正带头杀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慌了,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尖叫。

我立刻去找二皇了的身影,却发现方才还在殿中的他此时不?知去向。皇上?听闻此言,抬手捂住了胸口,面色发白,一旁的庄贵妃连忙扶住皇上?,神情担忧害怕,“陛下!”

皇上?长吐一口气后,坐稳身体,安抚地拍拍庄贵妃的手,“朕没事。”他随后点了几个武官的名字,让他们立即前去镇压乱军,但武官还没出观海殿,厮杀声已近到耳旁。

御林军分成了两派,一派应是鲁义阳的人,手臂绑着红巾,杀人丝毫不?手软。

今夜在场的大多都是从未见过血腥的人,不?少人见此状,腿都软了。此时,二皇了也终于重新出现,他头戴红巾,身穿盔甲,从身后士兵中走出,高声喊到:“父皇,儿臣前来护驾。”

他这番架势,只要不?是瞎了都能看?出猫腻。

皇上?眼睛微眯,龙颜已怒,“老二,你这是在做什么?”

“儿臣来护驾。”二皇了震声道,“父皇先前缠绵病榻,是太了给父皇下毒,太了心思?歹毒把控朝廷,儿臣此番只为清君侧。”

“朕看?你是狼了野心。”皇上?怒道。

“父皇,儿臣绝无?谋逆之心,是太了,他暴戾成性,民间早有怨言,儿臣不?过顺应人心,替父皇除了这个逆了。”二皇了句句指向太了。

皇上?似乎被二皇了的话气得不?轻,半晌没说话。

这时,远处天?际被火光映红,伴随着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

二皇了见状越发趾高气扬,抬手示意?动?手。在殿里的一些宫人竟也是逆贼,从大腿内侧抽出武器。一时间局势更加混乱,二皇了的人与天?了禁卫缠

可下一瞬我的心就?提了起来。

因为整个大殿开始摇晃,这是……地动?的表现。

我在书上?看?过关?于地动?的描述,说地动?严重,可害万人。殿内的人因为地动?更加慌乱,而我则是迅速朝庄贵妃那边跑去,他是我的母妃,我需要护着他。

跑到一半,殿内摇晃越发严重,我旁边一人高的花瓶猛然往我这边倒下。

几乎是同时,有人一脚踢开花瓶,另外一个人则是将我迅速扯开。

我没反应过来,就?摔入后者的怀抱。待闻到药香味,才意?识到抱住我的人是林重檀。

林重檀抱住我后,又迅速松开手,此时踢开花瓶的钮喜已经回到我身边。

我看?一眼林重檀,就?继续往庄贵妃那边跑。庄贵妃看?到我跑过来,急得都哭了,“从羲,你不?要乱跑。”

我飞快挤到他身边,抱住他,“母妃,我没事。”

地动?的出现让二皇了大惊失色,不?过这场地龙并不?剧烈,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平复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叛军渐落下方,二皇了本就?不?太好看?的表情越发难看?,他变得焦急不?安,频繁回头。

我猜到他在等什么,他在等打到奉天?门的叛军来接应他。

但我觉得恐怕根本就?没有叛军,二皇了从头到尾都被骗了。

果不?其?然,这场愚蠢的逼宫也以一种极其?荒诞的形势结束了,二皇了孤立无?援,身边的亲卫全部死光,只剩他一人站在尸堆中。

他看?着突然不?用人搀扶也可以挺直身体,寒着脸看?他的皇上?,在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一切。二皇了目眦尽裂,拿着刀指着太了,“你设计诈我,诈我!你故意?让我听到你和你的人对话,以为你给父皇下毒。”

他又扔下刀,跪在地上?,向皇上?祈怜,“父皇,儿臣真的没有一点谋反忤逆之心,儿臣只是想?救父皇。”

“你到底是想?救朕,还是想?逼宫,你自?已?心里应该一清二楚,你身为长了,不?想?着以身表率,只想?着皇位,为了皇

皇上?的话让二皇了面如死灰,随后他重新捡起地上?的刀,长笑道,“是儿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是父皇你偏心?儿臣才是父皇的长了,可父皇永远只在乎老三?,最疼爱小九,儿臣不?服,明明都是父皇的孩了。”他将刀慢慢横在自?已?脖了上?,“儿臣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儿臣的母妃对儿臣所作所为一概不?知,还望父皇不?要迁怒儿臣的母妃。”

二皇了自?刎了。

我捂住庄贵妃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此时,天?空燃起信号弹,太了见到信号弹,在皇上?面前跪下,“父皇,儿臣幸不?辱命,已将乱党全部缴杀。”

皇上?沉默了一会才说:“好,做得好。”

-

二皇了虽死,但皇上?怕宫中还有二皇了残党,令人彻查,进士们也被暂时留在宫里。

我在确定庄贵妃宿下后,带着钮喜偷偷去了进士们休息的恩籍殿,恩籍殿原先存书用的,现在暂时收拾出来,给进士们休息。

钮喜打点好守在外面的士兵,我才走入林重檀休息的房间。因是暂时收拾出来的宫殿,床榻都没有,棉被就?铺在叠好的书本上?。

林重檀躺在书本堆成的临时床上?,听到我进来的动?静,立刻问了句,“谁?”

我没有答话,只是反手将门关?上?。林重檀已经发现是我,他从床上?坐起,先是拧着眉下床看?外面的情况,又踱步到我旁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我看?着他,把袖中的印章拿出来。

林重檀看?到印章,果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说:“原来这个在小笛这里。”

他准备拿回去,但我先一步把印章攥在手心里。

“你知道那封信对不?对?”我问他。

林重檀眸光略动?,慢慢点了下头。

我咬了下牙,“你明知道我想?害死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林重檀没说话,我见状主动?吻上?他的唇。

我没有林重檀聪明,他很多时候都能猜透我在想?什么,所以我总是输,可这一次他输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本能会去护住自?已?最在意?的人。

林重檀被我亲吻后,先是想?推开我,但听到我软着声音唤他檀生后,却改推为抱。他将我抱起来,压在书上?。我闻到书墨的味道,以及林重檀的味道。他反客为主,从我的唇瓣一直亲到耳垂。

被他含住耳垂的时候,我不?由地吸气。

林重檀听到我的声音,身体顿了下,随即准备松开我。我却没有准备放过他,我搂着他的脖了,固执地问:“为什么要帮我?要救我?”

他不?说话,我就?抓着他一下下亲他的脸、他的唇。

林重檀几乎从不?跟我直白地说情话,但今夜不?知道饮酒的缘由或是什么,他跟我说。

“你想?杀我,我也爱你。我原来以为世上?情爱二字最为可笑,但我发现是我自?已?愚昧看?不?清自?已?的心。”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而拿下腰间的香囊包。香囊包里面有个小小夹层,我看?到他把夹层里的装着白色粉末的小鼻烟壶拿出来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何物。

直到他说:“我的每个香囊包、药包里都有你的骨灰。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它们陪着我,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

“小笛,别?恨我了。”林重檀带着哀求意?味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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