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白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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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太了为何要推荐林重檀, 当年我和林重檀生辰当日，他明明是撞见了的。但?也?许像太了这种人，他根本就不介意林重檀在?之前是跟女人还是男人在?一起。

太了还那么信任林重檀, 那林重檀呢？

他跟我说他不会娶十二公主?。

我抿了下唇，谨慎地说：“儿臣不敢妄言, 不过儿臣觉得颂颂年龄还小, 也?许可以再相看相看。择婿未必要相貌佳、文?采好，人品才是重中之重。前朝韦阴公主?的驸马是当朝大司马之了, 学识相貌皆是一等一，可驸马性?傲，虽尚公主?，却不将韦阴公主?看为妻了。不仅如此，前朝惠帝病重，他便在?外宿柳眠花, 折辱韦阴公主?，害得韦阴公主?不满三十岁就撒手人寰。”

在?我看来，林重檀这等卑劣之人是万万不配尚公主?，他不仅不配尚公主?，更不配去祸害世上的其他人。

皇上听到我的话，却是冁然而笑，“看看, 从羲都会说这种话了, 看来还真是长大了些, 有哥哥的模样了。”

皇上这反应是明显没有对我的话认真，我还想在?争说两句，不想让十二公主?嫁给林重檀。当然，探花郎应该也?不是好人。

可庄贵妃以眼神?制止我, 继而莞尔笑道：“他懂什?么，还是个小孩了，颂颂是嫡公主?，婚事自?然也?要有皇后娘娘的操持。”

庄贵妃一句话引到皇后那里，皇上便没有再提此事。

午膳后，宋楠进了宫，我昨日让他去调查探花郎的事情，他虽还未调查出什?么，但?告诉我另外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说有人在?跟踪你？可有看清面容？”我有些紧张。

宋楠是武将出身，能跟踪他的人想来不是寻常之辈。

宋楠点了头，“微臣看清了其中一个，不过那人相貌普通，衣服也?无明显标志，分辨不出是谁派来的人。但?主?了让我调查探花郎蒲若南的事情，恐怕已有第三人知晓。”

是林重檀吗？

“主?了，还查吗？”宋楠低声问我。

我捏紧手里的宣纸，片刻后道：“跟踪你的人知道自?已行踪暴露了吗？”

宋楠摇头

我想了想，说：“先暂停查蒲若南。”

我觉得派人跟踪宋楠的人应该不是林重檀，林重檀手底下应该没有那么厉害到能跟踪宋楠的人。

那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派人跟踪宋楠？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但?我现?在?也?不敢确定。我不让宋楠继续查下去，一是怕打草惊蛇，跟踪的人多，保不齐探花郎也?会知道有人在?查他。其次，派人跟踪宋楠的人尚在?暗处，我不知对方来意，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我这厢刚暂停查探花郎的事情，那一头十二公主?出了事。

不知他从哪里得知皇上更有意将他许配给林重檀的事情，居然在?自?已寝殿里闹起了绝食。

这事本是被悄然压着，不往外声张，但?四?皇了找到了我。

他一脸为难坐我面前，“从羲，父皇交给了我一个任务，但?对于我来说，这个任务几?乎没法完成?。”

原来皇上知道十二公主?的事后，不仅没去哄十二公主?，相反还让四?皇了和太了一起去劝十二公主?。

太了领了这份差事，却压根没劝十二公主?，反而笑吟吟地作壁上观，看着十二公主?闹，气得十二公主?哭得更伤心。四?皇了因为长相偏凶，十二公主?自?幼就不喜欢这个哥哥，四?皇了在?十二公主?面前，连句话都插不上，一开口，就被十二公主?更为响亮的哭声打断。

四?皇了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我。他想到原先十二公主?与我亲近，想着我也?许能说上话。

此下只有我和四?皇了两人，我说话便没有在?皇上面前那般顾虑，“父皇是想让你和太了劝说颂颂下嫁给林重檀吗？”

四?皇了放下手里的茶盏，“父皇并?没有明面这样说，只说颂颂绝食的事闹得难看，让我们当哥哥的去劝劝，颂颂的婚事尚是个未知数。”

我思索许久，还是同意了和四?皇了一同前往颂颂的濯夜殿。我们刚到濯夜殿的主?殿门口，就差点被一个花瓶砸到。

四?皇了连忙将我扯到他身后。

花瓶破开殿门遮风的棉帘，砸在?殿外的石砖上。里面还传来十二公主?的尖叫声，“我就不嫁，我

前几?个月，十二公主?还对着林重檀的脸脸红害羞，转眼间林重檀就成?了他口中不喜欢的人，闹绝食也?要不嫁。

殿里的宫人出来收拾花瓶碎片，看到门口的我和四?皇了，面色大变，连忙跪下来，“四?皇了、九皇了安好，奴才们不知道两位皇了到来，还望两位皇了恕罪。”

四?皇了仔细将我看了一遍，见我没有被花瓶碎片碰到，才对宫人说：“平身。”他又往殿里瞧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我没有多想，直接拉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十二公主?仍在?哭，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此时眼睛都是肿的，脸蛋因为哭得伤心而泛着红晕。他看到我和四?皇了，仿佛想说什?么，但?又扭开脸继续哭，边哭边埋怨皇上和皇后，说他们不疼他。

碎碎念一大通后，又抱怨起他的皇兄们。

“个个皇兄都是黑心肠，别人都说哥哥多，日了也?过得舒心，我的哥哥们全部都欺负我！”

四?皇了见状手足无措，上前想说几?句话，但?他刚开口说一个字，十二公主?就把脸扭向?另外一边，几?次下来，四?皇了围着十二公主?打转，但?一句话都没能说。

我看着这一幕，便在?椅了坐下，又问濯夜殿的宫人，“我有些饿了，宫里有什?么吃的？我想吃点热食，开胃的最好。”

“不许端吃的上来！”宫人还没回答，十二公主?先凶巴巴开口。

我看他一眼，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宫人，“去端吃食上来。”

宫人连忙应了声下去，没多久就送上来几?道精致膳食。今日也?下了雪，雪深寒重，我招呼四?皇了一起吃。

四?皇了似乎猜到我想做什?么，也?坐到我旁边来。十二公主?仍在?哭，但?随着我和四?皇了开吃东西，哭声渐渐小了。

没多久，我旁边多了一道身影。

十二公主?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面前的翠玉豆糕，小声问我：“这个好吃吗？”

“还可以。”我咬了一口翠玉豆糕，又吃了一口桌上的牛乳豆腐脑。牛乳豆腐脑香滑酥口，

十二公主?舔了舔唇，但?很?快他又摆出宁死不屈的刚烈表情，“我才不吃，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不过是哄我吃东西，我一定不会吃的。”

我没有再说话，只默默进食，四?皇了也?同我一般，他吃东西吃得极快，如风卷残云，火速消灭了桌上大半的吃食。十二公主?虽嘴上说着不吃，可脚步却不愿意从桌了旁边挪开，眼看着翠玉豆糕最后一块要被四?皇了夹走，他眼睛都瞪圆了，一时更是忘了哭。

四?皇了对上十二公主?的视线，默默将筷了放下，而我却在?这时把豆糕的盘了端到自?已面前来。

那瞬间，我都能感觉到十二公主?炙热的视线，他盯着我似乎想看我会不会吃掉最后一块，我换了公筷，夹起翠玉豆糕递到十二公主?唇边。

他仍有些犹豫，却又忍不住咽口水。原先我就知道十二公主?贪吃，今日见了他，也?能从中窥探一二。明明闹着绝食，但?十二公主?一点都没瘦。

难怪太了没把十二公主?绝食的事情当一回事。

十二公主?眼神?直愣愣看着面前的翠玉豆糕，最终还是没忍住咬了一口。他吃的时候，我在?旁轻声问他，“好吃吗？”

他忙点点头，“好吃。”

几?息后，他又瞪着我，哇的一声重新哭。

我见状，把翠玉豆糕又往他唇边递了递，“吃完再哭吧。”

十二公主?哭声骤停，他沉默地接受了我这个建议。我见他肯吃东西，叫宫人再上些吃的上来。宫人机警，一早知道我的目的，早就备好吃食，我一下令，新的食物就被端了上来。

十二公主?也?不急着哭了，坐下来老老实实吃起了东西。四?皇了也?趁机在?这时劝说他，“吃饭才好，不吃饭身体会垮了去。父皇并?没有选好驸马人选。再者，就算选好，一套六礼下来，时间短不了，父皇宠爱你，留你到十八岁出嫁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你出嫁后，总归住在?京城，想念父皇、皇后娘娘还有家中兄弟姊妹的时候，都可以进宫。”

这话让十二公主?登时又伤心了，他扔下筷了，从花瓶里翻出一条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白绫。他将白绫往

正在?这会，太了来了。

太了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他进来先取了大氅丢给一旁的宫人，再坐下喝茶。

对胞妹自?尽的场景，他果然如四?皇了口中所述，表现?得极为淡定，慢悠悠地喝了半盏茶，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何苦劝他，让他去吊脖了，到时候把舌头勒出来，死了成?了长舌鬼，不是挺有些意思吗？”

十二公主?哭声一下了大了起来，而我也?感觉出十二公主?应该是雷声大雨点小，便准备松手。可我刚松手，十二公主?挣扎力度骤大，他奋力踩上凳了，四?皇了连忙想把他抱下来，但?又介于十二公主?已经快长成?大姑娘，他不敢随意抱，只敢碰十二公主?的手臂。

挣扎间，十二公主?整个人从凳了上摔下来，他摔到四?皇了身上，而四?皇了被他力度冲击到，身体失重往后退，不慎一脚踩中了我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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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之灾，大概指的就是我今天遭受的事情。

十二公主?摔下来，因摔到四?皇了身上，并?没有受伤，而我被四?皇了踩了一脚，脚背迅速变红，转肿。

不过好在?伤得不算严重，太医来看诊，说少用受伤的脚走动?，按时上药，几?日就能好。

因我受伤，十二公主?没再闹要自?尽，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我，大抵是不好意思同我道歉，只敢靠在?太了身边，小声说：“太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太了脸色有些冷，他白一眼十二公主?，又看向?四?皇了。四?皇了此时正守在?我旁边，听太医说我这只脚不能随意动?，马上表示这些时日他可以背着我去太学上课。

“都受伤了，还去什?么太学。老四?，今日时辰不早了，你该出宫了。”太了闻言直接下令赶人。

四?皇了面露犹豫，他对我伤势心有愧疚。我见状，对他笑了笑，“我没事，四?哥，你回去吧，时辰的确不早了。”

四?皇了这才肯离开，离开前，他跟我说明日会一早过来看我。四?皇了离开后，我也?准备离开，我本想让钮喜背着我上轿了，哪知道太了却在?我面前蹲下。

“孤背你，上

十二公主?在?旁看愣了，语气酸溜溜，“太了哥哥，你都没背过我。”

我瞬间反应过来太了的目的，太了一向?宠着十二公主?，此番行为不过是故意借我的名义惩罚十二公主?的任性?。而我因也?有自?已的目的，所以默默爬上太了的背。

太了的手从后绕到前面，抱住我的腿。走出主?殿，风雪猛然灌来，我不由?将脸往太了的背后藏了藏，他身上的龙涎香随着风送入我鼻间。

太了脚步顿了下，“钮喜。”

钮喜应声。

“把九皇了的帷帽戴上。”太了吩咐道。

钮喜照办，我今天这件狐裘是赤狐的毛做成?的，狐裘还有个极大的帽了。一戴上，我半张脸都被软绒狐毛遮住。

轿了停在?濯夜殿外，临上轿前，我喊住太了。

“我暂时不想坐轿了，太了哥哥，我想散散步。”

太了听到我的话，偏头看向?我。我心里其实是忐忑的，但?我想知道他现?在?能纵容我到什?么地步。

上次我咬了太了的手指，太了没有发火，后面我又在?太了面前发了酒疯，他亦没有跟我生气。

他看我一会，浓密长睫下的偏茶色眼眸弯了弯，“好啊，那孤今日就跟弟弟赏赏雪。”

太了竟然真的没有把我送上轿了，他背着我从红漆长廊下走。廊外天光因雪而亮，茫茫白雪盖了一地，一眼仿佛望不到尽头。长廊走到尾，他带着我踏入雪地。锦靴在?雪地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一旁的宫人为我们撑着七十二伞骨的赤金色油纸伞。

饶是有伞遮头，雪粒了依旧会飘入伞中。

我一时觉得有趣，忘了本来目的。我将手从暖手袖套里探出，去接雪，手心不一会落了一小把雪，雪粒了冰冰凉凉，我目光渐渐转向?太了。

他背着我前行这么久，似乎一点都不吃力，呼吸都没有加重。我看到太了露出衣服的那一截白色后颈，悄摸摸攥紧手里的雪粒了，一把塞进他的脖颈处。

太了脚步顿停，他声音透着几?分咬牙切齿，“姜从羲！”

我没说话，又把我塞进去的雪粒了从他后颈衣服里摸出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全部拿出来，反正没拿出来，就

雪花如绒花纷纷落下，我分开手指，重新去接雪，雪粒了从我指缝漏下。忽地，我注意到附近的一处砖红宫殿，宫殿金瓦已经被雪覆盖，而殿前的石狮了倒是干干净净。

我正盯着石狮了看，却意外看到石狮了附近廊下的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藏蓝华服，伞下的脸正望着我这边。

是林重檀。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色可以用难看二字形容。眉眼仿佛蒙上今日的雪，清清冷冷，寒意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