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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样,宁云蓁醒的时候,身边的半边床榻已是透着凉意。
旁人家都是妻子先醒给要出门的丈夫穿衣再一同用早膳,她这妻子做的倒好,一觉安睡到天亮,中途连个醒都很少会醒的。
不过她是公主,身份不一般,旁人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说她什么。
毕竟在她几个丫鬟心里,她没要卫迟伺候她,应当已经很为他省心了。
宁云蓁笑笑,心中却觉得每日都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往后还是得早睡早起的好,别将身子惯的越来越惫懒了。
拾秋和袭月端着盆进来伺候她梳洗,今日当是也不必出府,宁云蓁便换了件丁香色绣百花烟雾的禙子,乌发精致地挽成一个堕马髻,斜插着一支白玉兰簪,煞是好看。
她本就生的明媚,杏眼桃腮,略施薄粉便颜色动人。
用完早膳后,宁云蓁预备去虞氏房中请安。
自她嫁过来的第二天,虞氏就差人传话免了她往后的晨昏定省。
原因无他,宁云蓁在宫里时候对着自己的生母李氏都不需日日请安,嫁到这卫家里头来,虞氏本就不能同坤宁宫那位相比,怎可再拿婆母的架子?
只是这样说是一回事,若是宁云蓁当真一月里一回都不去,未免又惹人诟病。
宁云蓁对镜又瞧了下装扮,确认妥帖后便朝着屋外走去,待看到屋中那方长条案的时候脚步一顿,昨夜那番红袖添香的景象又回到了脑中。
她弯唇笑的开心,只觉自己在卫迟心中的地位较之前几日又上了一层楼。
长此以往下去,不怕做不了他心尖上的人。
宁云蓁穿过抄手游廊,踏进虞氏的院子,就见她正坐在院中的树荫下低头不知绣着什么,听闻她来忙将手中东西放进笸箩,笑着唤她来身边坐。
采薇笑着屈身同宁云蓁请安,忙不迭给她搬来一个绣墩,宁云蓁从善如流的坐下,细下端详自己这个婆母。
虞氏生的细眉薄唇,将近四十的年纪却保养十分得当,穿着淡紫色绣菱花纹的禙子,模样秀美,举止神态都透着端庄温和。
看着她,宁云蓁也会恍惚想起母后。
两人的气质相近,都十分温婉绰约,只是不知母后眼下在宫中做什么了。
“蓁蓁今日怎来了这里?”虞氏笑着低声同她说话,嗓音亲厚婉转。
她没有女儿,从前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是想要生个女儿的,只可惜在生卫玄的时候便遭逢了难产,险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卫敞也是不忍心她再遭这个罪,便连声哄着她儿子也很好,日后教他练武身强体壮的,待他们老了还能保护他们。
只是这个事,只有他二人知道。
待到后来卫迟来府里的时候,虞氏也很是心疼他的遭遇,一直将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对待,也再没有旁的心思去想生女儿了。
如今卫迟娶了妻,且是公主的身份,模样生的这样好,性子也不娇惯,只要旁人待她好她便也待人亲亲热热的,虞氏瞧着便很欢喜,决心将她当作自己半个女儿来看待。
“来同娘请安,娘这是绣的什么?”宁云蓁笑着答道,看着笸箩里的东西十分好奇。
虞氏轻笑着捧起方才绣的东西,凑到她身前给她看。
宁云蓁低头去瞧,见是一件墨色的披风,披风下摆破了个口子,虞氏正在细细缝补,她的手艺十分的巧,在那处绣了个墨竹,原先的就不大瞧得出来了。
“这是公爹的吗?”
虞氏点头,手指轻轻划过布料,同她道:“他是个闲不住的,操练军队的时候不小心将这披风划开了,我说要重新给他做一件,他不肯,偏就要这件。”
宁云蓁便笑:“那看来这件披风应当也是娘做的了。”
虞氏笑道:“蓁蓁说得对,已经有些年头了。”
“公爹也是不想您再天天费心力吧,重新去做的话难免会伤眼睛,我就经常同母后这么说,她也常做这些针线活。”宁云蓁柔声说着,很是羡慕公爹和婆母感情十分要好。
虞氏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皇后娘娘也是为当今圣上做的吗?”
宁云蓁笑容一顿,摇了摇头:“我母后喜爱给我做东西,便是大婚时的绣鞋也是她亲手缝制的。”
如果是寻常人家,可能虞氏现在过的生活便是母后最想要的吧,即便没有太多的权势富贵,却夫妻恩爱家中和乐,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虞氏向来心细,敏锐地发现她方才有些不对,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您和公爹,当时是家中做主认识的吗?”宁云蓁好奇问道,虞氏没有架子,她自然也同她亲近。
她听闻虞氏是保定虞家的嫡女,名唤虞方好。虞家是个书香世家,虞氏自幼便有府中西席教她读书,念过的书比京中许多世勋贵女都要多,这样一个门第,怎会将她嫁给公爹那样看着只知耍刀弄枪的粗人?
她从前看的话本子里,讲的不都是才子佳人?
卫迟虽然也算得是武将,可他脸生的较为俊秀,且端看他的字也知卫家必是也让他读过不少书。
虞氏神色带着回忆,笑道:“是我央了父亲,只想嫁他。”
宁云蓁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的婆母瞧着文秀,竟然也会同她一样做出非一人不嫁的事来。
见她十分好奇,虞氏拍了拍她的手,同她娓娓道来。
那年的保定并不安定,卫敞彼时也只是一个五品的宣抚司同知,恰好就被燕祁调到了保定。
流寇时常外出作乱,不少大家小姐都很少出门,她同庶妹虞青容有一日去祖家探望,回去的晚了些,便走了一段夜路,姐妹俩互相缩在轿子里宽慰对方没有那么巧的事,谁知竟真就是这回碰到了正巧下山的流寇。
虞青容惊慌的不行,扬言说道她只是一个庶女,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比不得虞方好是掌上明珠,那伙贼寇看两人穿着打扮当场便信了,将虞青容放了回去传消息,叫虞家准备银两,连同那些下人也都跑了个没影。
而虞方好呢,心中十分忐忑却只能故作镇定,那伙流寇见她生的好,慢慢其中一人存了歹念,她正万念俱灰的时候便被路过出来买酒的卫敞听到了,杀了那群贼人,还将她一路护送到家。
月光下的山野路上,两人一左一右,中间还隔了些距离,但凡虞方好走近了他一步,卫敞便出于礼节地往边上再挪一步,木讷又可爱。
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十分不一样,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的感觉。
虞父起初不答应,最后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成全了这门亲事。
卫敞得知她心悦自己时,也曾扬言自己一介粗人配不上她,罗列了许多缺点都没有让她后退,心里也很是动容,同她承诺此生只她一妻,必护她一生安定无忧。
这一护,便护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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