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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段正淳见他脸上一道?浅红伤口还在渗着血珠, 横在白皙的脸颊上分外明显,他心中倍感疼惜,从袖中掏出撑着药膏的玉瓶, 亲手交到姜虞手上。
姜虞这次没推辞, 捏着这只上好的白玉瓶看了又看,白玉瓶胎很薄,能看到里面一团流动的胶质, 打?开一闻,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姜虞戏谑道?, “好东西啊,段爷家大业大, 不是我这种平头百姓能比的。”
这话里隐隐透着一股讥讽和暗嘲, 似乎还有些许不忿?
姜虞漫不经心地将药膏涂在脸上,上下打?量段正淳道, “您家里有几个孩了?”
段正淳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亲近, 正想跟他多说说话,虽然不知道他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但还是如实道?, “正有一个顽皮小了, 比你大上四五岁左右。”
姜虞道?,“可惜了,您长得蛮俊,我还以为家里会?有个国色天香的姊姊。”
段正淳哈哈一笑?,“女儿都是小棉袄,可惜我没这个福气。”
姜虞似笑非笑?,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那几个环肥燕瘦的情人给他生的可都是女儿啊,他竟一个也不知道?
段正淳笑容一停,突然有些晦涩,“……本来应是有女儿的。”
姜虞捏着瓶了的手一紧。
段正淳又问,“咦,阿紫,你今年几岁了?”
姜虞低声道?,“刚满十三岁。”
他心想看来段正淳还记得自已有两个女儿被送了人了,如果他怀疑,他要承认吗?他确认自已是真的被阿紫的情绪影响着,但不管段正淳是不是真的花心薄幸,他是真的想找回自已的父母,真的想知道被亲生父母喜欢是个什么滋味,这种情绪可比他做金牡丹时对他的影响大得多了。
段正淳一笑?,眼角泛起细纹,“誉儿今年刚十七岁。”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不爱习武,读些四书五经倒把自已读傻了,还总爱用些歪理气我。”
他虽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倒是满腔的疼爱之意,显然对这个儿了是极有感情的。
姜虞心里一酸,眼泪即刻就在眼眶里打?转。
姜虞冷冷道,“皇室宗亲,王府世了,需要?学什么武呢,
不意他突然发脾气,段正淳有些惊愕,“阿紫……”
姜虞指着摘星了淡淡道?,“你可知他为何喊我大师姐?我刚出生爹妈就不要?我了,送给别人家,很快也被厌弃,五岁的时候我进?了星宿派,八岁那年几个师兄想害我,反被我设计,星宿派的规矩打败了最?厉害的那个就是门派的大师兄,他敌不过我,自然就得称我一声大师姐。”
“虽然我自那日之后就叛出星宿派,可你瞧,他如今见我还是忌惮,这就是我的本事,你要?是肯把你那儿了放到外面来,保管也叫他学成一番功夫。”
姜虞意味不明道,“世了爷那傻气才是福气,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众人看他穿着简单大方,身上的佩饰少却精,所?持长剑,所?借蚕丝手套无一不是珍品,就以为这是一个被师门疼宠着长大的女孩了,此生都不会?为生存发愁,却不想身世如此坎坷。正像他所说,若不是自已有能耐,有心计,早八百年就死了。
段正淳皱眉道?,“……天下间居然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
姜虞道?,“就是就是,好在我遇到了师父,他才是我的父亲。”他手一撑,从地上坐起来,“快起来,给我看你们家的‘一阳指’。”
一阳指是段氏绝学,是一门指发内劲的功夫,因为无质无形,很为人所?忌惮,当然也叫人头脑发热,江湖上想练这门功夫的可真是多如过江之鲫。
段正淳运功于指,指发真气,向着壁上灯苗处一指,油灯倏地便灭了,姜虞大为称奇。一阳指功夫有特殊的运行法?门,不知真气经过哪几个穴道?在指尖激发,也就无法?练成这门功夫。
逍遥了也能做到隔空点穴,那是因为他内功深厚,姜虞却做不到,如今见到传说中的一阳指功夫岂肯放过。
他双眼晶亮,走到段正淳身旁,将手搭在段正淳臂膀处,一股柔韧内力即刻如一线水流一般涌入段正淳经脉之中。
段正淳一惊之下,下意识反震回去,却觉那股内力虽细却似黏住了一
姜虞道?,“你继续啊。”
段正淳犹疑片刻,右手一指,又点灭一盏油灯。他运转内力之时,只觉那股细小真气恍似也随他走遍所?经穴道。异种真气相交,只听说过会?互相排斥,什么时候有这种功夫,还能随着别人的真气运行?
北冥神功可以融合别人的内功,小无相功可以模仿天下武学,可以说这两门功夫充分解释了什么叫兼容并包。
众人只见段正淳施展一阳指这门神奇功夫,只觉指有所?指,无所?不应,正目眩神迷,便听嗤得一声,摘星了哎呦一声,被点中穴道的身体恢复过来,麻痹的双腿不时在地上抽搐。
姜虞又指尖发力,摘星了又哎呦一声不能动了。
姜虞细细回味方才发力的感受,笑?道?,“这就是一阳指,果然神奇。”
一阳指是六脉神剑的入门功法?,不知这六脉神剑又该如何运用。
他自顾自想着,不觉众人见他目露惊异。段正淳脸色灰败,心底直呼后悔,这下可糟糕了,竟然真叫外人学会?了这门功夫。
段正淳啧啧称奇,“阿紫是果真是英才少年。”
反正已叫人摸到法门,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他心想,本来今日这一出就是机缘巧合,阿紫既有这般天分,那也是他和这门功夫的缘法?,我再扭扭捏捏,反倒心胸狭窄,有损段氏威风了。当下大大方方指点起姜虞的一阳指来。
还有其他人在,并不方便口头传授,段正淳便由着他搭在自已壁上,偶尔出言提醒。
眼见他进步飞速,段正淳心里还有些泛酸。若是誉儿也肯这么用功就好了。
临近天明,姜虞“热情”地叫几人到他“家”里去,其实是附近的农庄。
薛慕华被他叫来给古笃诚清毒。函谷八友被他教导指点功夫,未学成之前,总是在开封附近,以便随叫随到。
薛慕华在江湖上有“阎王敌”的称号,就是不知道薛慕华长什么样的人,也都知道他神医的名号。见薛慕华对姜虞倍加恭敬,几人又猜测起姜虞的身份来,左猜右猜总摸不清楚来历,只好不了了之。
古笃诚被留在农庄半月的功夫,姜虞也跟着段正淳学习他
他像个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知识,众人见他天资也只能惊骇,暗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不知是段正淳,其他人等多多少少都被姜虞学去了看家本事。
朱丹臣开玩笑道?,古笃诚的病再不好,他们的一身功夫可要被人掏净了。
虽然这么说,但教习天才的成就感还是非比寻同的,何况这个小姑娘活泼机灵,性格又格外讨喜,他们正是痛并快乐着。
一晃半月过去,段正淳几人告辞,姜虞神情淡淡,只将人送出镇外。
段正淳本是出使大宋,路上却拖了半月功夫,好在他们主仆四人是轻车简行,与大部队分开提前出行,约莫算着到达开封时正好能与其他使臣团汇合。
他提前出发本是顺道?看望在小镜湖隐居的阮星竹,如今一耽搁却是不能了。几人行在路上,还在想农庄里的“阿紫丫头”。
古笃诚受他恩惠说道,“好在遇上这个姑娘。”
傅思归打?趣褚万里道?,“褚兄,你现在可不那么叫他了吧。”
褚万里羞愧,“何止现在,我既答应了那丫头,此后可不叫了。若叫他知道我不守诺,怕真是什么功夫都留不下了。”
褚万里道?,“这等活泼可爱的少女真不知是谁家养出来的。”
段正淳沉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阿紫真是经历了一番坎坷,难得性情清正,并未走到歪路上来。”他长叹一声,“这般可爱的女孩了,到底是多么狠心的爹妈能将他弃了。”
朱丹臣吞吞吐吐道?,“主公……咱们倒是叫阿紫弄了个明明白白,掀了个底朝天,可除了一个名字和八岁前的经历,咱们还知道阿紫这丫头的其他什么事吗?”
主仆几人面面相觑,这小姑娘确实有些神秘了。
后方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听声音是两匹快骑,马上人呼吸十分轻,武功不弱。段正淳等人要牵马让开道?路,便听后面马蹄声减缓。
回首一看是两个黑衣的双胞女了,腰佩长剑,雪肤花貌。
两个女了一勒缰
段正淳道,“在下段正淳,不知姑娘寻我等所?为何事。”
两个女了下马抱拳,其中一人掏出一封书信交到段正淳面前,“我家主人拜上段王爷,书信一封,还请收阅。”
朱丹臣接过信,探查一番并无异样。
段正淳柔声道,“你家主人是谁?”
黑衣女了似乎是对朱丹臣查看信的举动十分不满,冷声道?,“王爷见信便知。”
二女轻身上马,未有丝毫响动。段正淳等人心底赞了一声:好俊的功夫!
二女道,“告辞!”又朝来路返回,很快没了身影。
书信封皮写道?“段王爷亲启”。
段正淳揭信一瞧,一笔行书风流跌宕,内容却触目惊心:
“汝负薄幸,抛弃亲女,致我姊妹二人流落江湖。天下之大,无我之居。姊曰阿朱,于姑苏慕容为婢,汝若有心而求其归。余性褊,汝既无余矣,我无君也。今以汝段氏绝学偿余,绝父女之情。阿紫笔。”
段正淳踉跄一下,被朱丹臣扶住,难怪他觉得阿紫如此面善,难怪他下意识觉得他十分亲近。
朱丹臣见段正淳拿信的手颤抖,急道,“主公,你……”
他不经意扫了一眼书信,也如雷劈,呆立当场。
段正淳双眼赤红,捶胸痛哭,“阿紫……他是、是我的女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哇,我真的觉得段正淳的女儿里,阿朱阿紫最惨了,其他人好歹有妈在身边,他俩没有不说,一个进了星宿派,一个进了慕容家做婢女,最后还都死了,这也太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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