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盏温酒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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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这个孩子像谁?
论他的相貌,像极了金子轩,眉心一点朱砂,俊秀非常;论他的品性……有魏无羡的随性洒脱,也有江澄的傲慢骄矜,但是也能瞧出几分蓝湛的严于律己,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很是丰富,也有些别扭;但是追根究底,从他对温宁的态度也能看出,骨子里是随了江厌离的坚强和包容。
所以,即便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他在哭过之后便青涩地担起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是所有世家子弟中最耀眼的那一个。这份骄傲,和家世无关,只源于这个孩子心里的纯粹。
而这份纯粹,让魏无羡既欣慰,又心酸。
因为他看着金凌的模样,总能想起当年的温酒。
魏无羡时常在想,金凌和温酒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以相似成这样。
这个问题,有一天他遇到聂怀桑的时候,两人一起追忆往昔时,聂怀桑反问了他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魏兄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小朝阳,金凌这孩子如今会是如何的?”
魏无羡当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都还记得聂怀桑那一声“所以啊,金凌这孩子,怎么能说和小朝阳毫不相干呢?这孩子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令人嫉妒”。
令人嫉妒的金凌现在,正对着一团火,大眼瞪小眼。
因为近期暮溪山一带颇有异动,不少村民上山砍柴、打猎时被邪祟侵扰。虽然都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每个都被吓得半死,闹得人心惶惶。所以金凌便和蓝思追、蓝景仪两人一起相约前来除祟。
因为只是扰民,所以三个人便分头行动,打算速战速决。金凌途径一个山洞,觉得颇为诡异,便进来瞧了瞧。
然后就遇见了这么个东西。
但是他还没有什么反应,这团火却比他还要激动。金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觉得这团火似乎很高兴,但是又很害怕,想要靠近他,但是靠近了却又立刻弹开,好似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金凌举着岁华,一副防御状态。但是看了半天,发现对方虽然惊世骇俗了一点,但是好像没有
什么危险。想到附近的村民说的“看不清长相,但是会放火”和“只扰民未曾害人性命”的现象,金凌暗暗思量,大概就是自己跟前的东西。
可他手上有魏无羡给他的莲子手串,最是能辟邪。
就算是温宁有一次不小心在和他玩耍的时候触碰到了,都灼伤了好大一块。而那团火刚刚凑的他很近却也没有被伤到,足以证明对方的确不是什么邪祟。
而且,金凌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对方似乎是有灵性的一般。
虽然继任了家主,但是还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透着玩性。
又瞧着它一直盯着自己的弓,上蹿下跳的激动异常,以为它是羡慕,当下露出来得意的神色:“你还挺识货,这可是一把神器!是当年我满月的时候……”金凌顿了顿,没在往下说。
因为,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把弓,不是他最敬爱的义父,含光君送给他的。送他这把弓的人,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据说还是义父的心上人。还据说,他这个干儿子,其实是要给那个人当的。
金凌瘪了瘪嘴,不打算对着这团火说自己的私事。可刚抬头,就瞥见那火团挨着自己,火焰肆意张扬,但是却极其鬼鬼祟祟,平白让金凌生出一股这团火是在鄙夷他的想法。
金凌被自己的想法气到了。
“你,你离我远点,我……”金凌瞧着它虽然不屑,但是却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的样子,疑惑道:“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吗?”
那团火上下动了两下。
“这是,点头?”
那团火又是上下动了两下。
“你不会说话?”
上下两下后,紧接着又是左右两下。
金凌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哦,你是讲不了话对吧!”
这回,又是上下两下。
“那,我来问,你点头摇头就好。”
点头。
“你是要妖?”
摇头。
“魔?”
继续摇头。
“鬼?”
那团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半天没反应。
金凌瘪瘪嘴,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
还有不知道的啊!”
火团疯狂上下蹿动。
金凌被吓了一跳,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不知道。”顿了顿,咦了一声,道:“不对呀,鬼是死者所化,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是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吗?”
又是点头。
“那你难不成还是个人?你哪里有点人样啦!”
这回火团又是没动,但是和刚刚的思考不同,这回好似很难过。金凌都觉得她能自己把自己熄灭了。
于是,连忙摆手,道:“你别难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有个朋友是姑苏蓝氏人,他会问灵。等他来了,我让他帮你问灵,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火团“噌”的一下,又亮堂了不少。
吓得金凌往后退了一步。
正巧洞口外,传来了蓝景仪的大嗓门。
金凌大喜,忙道:“来了,来了!是我的朋友们来了!”说着,他往外跑了跑,应声道:“蓝景仪!蓝思追!我在这里!!!!”
蓝思追和蓝景仪闻声找了过来,瞧见金凌,蓝景仪便立刻嚷嚷道:“金如兰,你没事在这个山洞里烤火做什么啊!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先别说这些了!我找到扰民的东西了,就是这团火,但是他好像出了意外。可能是生前葬身火海,死后留有执念,所以才会……蓝思追,你先来问灵吧!”
一团火,从金凌身后面飘了过来。
蓝景仪被忽然能自己动的火团吓得第一时间拔、出了剑。道:“什么鬼东西!”
“都说了不是鬼东西了!”金凌嫌弃道:“你这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景仪,你先把剑放下,这……他没有恶意。”蓝思追伸手安抚半个身子都快挂到自己身上的蓝景仪道。
“就是,就是,蓝景仪!你瞧你的怂样,我不都说了么,他没有恶意的。”
蓝景仪左右看了看,这才把剑收入剑鞘。
火团绕着他们三个转了一圈,然后落在蓝思追跟前。
金凌道:“你还挺聪明,知道谁能帮你问灵。”
蓝思追取出自己的琴,席地而坐,却
发现那团火愣愣地盯着那琴,好似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又蹿起来,打量他。
蓝思追也被这人性化的一面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
火团迟疑了一会儿,摇头。
“……那你是认识这把琴?”
疯狂乱蹿。
这回蓝思追愣了一下,因为这把琴是温酒留给他的。虽然是一把好琴,但是却并不广为人知。甚至,现如今这世间真正知道把琴来历的人,他掰着手指头也能数过来。
“思追,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蓝思追回过神来,道:“你先冷静一下,我现在要开始问灵了。你……放松就好。”
说着,蓝思追伸手抚琴,问“汝名何”。
答:“温酒。”
蓝思追浑身一颤,甚至失手扯断了琴弦。
划过手指,落了两滴血。
蓝景仪和金凌两人大惊,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
蓝思追浑身都在颤抖,满脸不可置信的同时,却又热泪盈眶,让人看不明白究竟是大骇,还是大喜。
金凌和蓝景仪还想继续追问,可是却也发现了蓝思追的两滴血没有落在琴生上,而是朝着那团火飞了过去,然后被那团火吞得干净。
还未来得及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看见那团火开始不断地膨胀,片刻功夫就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模样。
两人连忙拔剑,护着蓝思追,做好防御,后退了两步。
蓝思追连忙拦住两人,道:“别伤她!”
那火人也没有攻击,而是直直的倒入了旁边的黑潭,顷刻间,便被潭水灭了干净,连半点火星都不剩下。
山洞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
蓝思追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失了神,但是片刻之后,立即飞奔过去打捞谭水中的人。
金凌和蓝景仪两人不明所以,但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蓝思追。对视一眼后紧随其后,三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捞了起来。金凌甩出了一张符篆,在地上生了堆火。
“思追,你是不是认识她?她是谁啊……”
金凌的话还没有问完,就从洞口飞过来一把剑,剑锋凌厉无比,逼得
他们三个闪身躲开。
待他们站定的时候,却发现是一把气质清冽,犹如皎皎月光的宝剑。这剑护在那人身侧,好似有人靠近一步,就能大开杀戒一般。
金凌定睛一看,大惊:“这把剑……”
“是夕颜剑,是夕颜剑!”蓝思追语无伦次道:“真的是你……小姑姑,小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蓝景仪一头雾水,问道:“思追,你什么时候有个小姑姑了?不是……只有梅染姑姑吗?”
“景仪,如兰,她是……含光君!?”
金凌和蓝景仪一愣,便看见一道白影,落在他们跟前。
“义父!”
“含光君!”
蓝湛头一次没有理会他们,只盯着躺在夕颜剑后方地上的人,但是才朝前走了一步,便被一阵剑鸣挡住。
纵然他把夕颜剑带在身边这么久,这把剑也只认一个主人。人死,便自封,如今人回来了,不远千里也跑来护在她身前。
蓝湛垂了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
伸手拽下了身上的朝阳玉佩,用灵力将它送了过去。
那里,是温酒剩下的半条命。
温酒是被如刀子一样的风抽在脸上被抽醒的。
迷迷糊糊,尚未全醒,只感觉自己整个儿都是有气无力的,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又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被烈火灼烧过,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
一瞬间,死亡的感觉涌入意识,一下子把她惊得彻底醒过来。
醒来之后,温酒还未来得及思考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就被抱着自己的蓝湛惊得浑身僵硬。
她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微仰着脑袋,下意识喊了一声“蓝湛”。
蓝湛闻言,也是浑身一颤,微微低头,确定是温酒在喊自己,浅若琉璃的双眸底下有无数情绪在翻涌。
可奈何,温酒没看他。
因为蓝湛一颤,温酒便下意识以为蓝湛要把她丢开。毕竟当初被蓝湛拎着后领的感觉,记忆犹新。
蓝湛不与旁人触碰这点,哪怕是之前他们俩并肩作战的时候,也不曾打破。
所以,温酒才震惊,居然是蓝湛屈尊抱着自己。虽说
之前在云深不知处已经享受过一次了,但是到底那时候是睡着的,冲击远没有现在自己亲眼看见来的大。
温酒双手并用,狠狠地圈着蓝湛,颇为无赖道:“蓝湛,你,你就当我没醒,还是昏迷的!你就随便把我当成什么都行,可千万不要把我丢出去,我现在可没办法御剑啊!你别放手啊,千万别放手啊!”
蓝湛瞧着她双手抱着自己,脑袋也压低了不看一眼自己的样子,思绪万千,却全都收了回去,低声道:“不放。”
虽然蓝湛这么说了,温酒也放宽了心,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松。一路就像是个挂件一样,贴在蓝湛身上。
蓝湛归心似箭,飞在最前面。所以这样子后面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三个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敢相信的神情——雅正端庄的含光君,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毕竟那人是长辈,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和不敢置信,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但是蓝启仁就不同了,蓝湛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着温酒从山门一路走进了云深不知处,简直气得连话都说说不出来。
他比谁都要清楚蓝湛在温酒这个人身上有多么的冥顽不灵,雅正风光的皎皎公子,一生所受的惩罚,全都源于温酒。
蓝湛叫了他一声“叔父”,但是却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抱着温酒便朝静室走去。气的蓝启仁当下就把火气全撒在三个小辈身上,罚他们面壁思过。
蓝湛将温酒安置在床榻上,坐在床榻边,伸手为她把脉。
之前着急把她带回云深不知处,只护住了心脉,确保了她并无性命之忧。当然,从心底深处,也不乏害怕,不过是昙花一现。
温酒的脉象很微弱,但是一下下,都真实的感觉的到。真实得蓝湛还有些不敢相信。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伸手点在温酒的眉心,替她疏通。一盏茶后,才收回手,灵力的消耗让他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缓缓松了口气,睁开了眼,望着温酒因为灵力而舒适酣睡,甚至蹭了蹭他的指腹的模样,轻笑了一下,伸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拨开
。
可瞧着温酒这张脸,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眉头微蹙。
是拨开云雾之后的不忍和无可奈何,最终都化作了微不可探的一声叹息。
魏无羡接到了金凌的传信,连夜从云梦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一大早,火急火燎直奔蓝湛的静室。但是,才刚刚跨进门口,还未来得及问一声“朝阳呢!”就被禁了言。
蓝湛眼皮子抬了一下,道:“她还未醒。”
魏无羡已经恶狠狠指着蓝湛的手指就这样慢慢曲了回来,卖乖地点了点头。不去和他计较,而是挨着温酒坐到了床榻边上,伸手就自己给她把脉。
这一搭,便是惊愕失色,不可置信地回头盯着蓝湛。
蓝湛没有闪躲,却也没有回答,只是解了他的禁言。
温酒的脉象已经恢复了正常,除去气血两亏,需要好好调养一下,便与常人无异。可是太无异了,无异到没有半点修仙人的脉象,与一介凡人一样。
魏无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温酒居然还能回来,还是应该怒骂青天,非要如此造化弄人,一时间五味杂陈。
长叹了一口气,认真的望着温酒,忽然又是一阵惊慌:“蓝忘机!朝阳她……她怎么还是一副十六岁的模样!?”
蓝湛未答话,而是转身去了茶室。
魏无羡紧随其后,道:“蓝忘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蓝湛道:“你可还记得,薛洋说的那句话?阴铁有灵,四方镇之,四方之气,尽归玄武。”
“你是说……昨天的山洞是玄武洞!?”
蓝湛点了点头,道:“那晚,不夜天之变,阿酒毁了你的阴虎符。但是,薛洋手上还有一块,而且他也在现场。”
魏无羡和薛洋还有温若寒都交过手,阴铁有什么差别,他是最清楚的。所以他也很疑惑,薛洋居然能堂而皇之的拿着阴铁,又受了晓星尘这般的刺激,却没有被反噬。他恍然大悟道:“所以,朝阳虽然……但是她的灵识却被困在了阴铁里,如今阴铁毁了,才能死而复生,也是当年的模样。也难怪你这些年总问灵而不得。我们怎么没早点想到呢,若是早
点想到……不对,那她是怎么重塑血肉的。”
“是思追的血。虽然出了五服,但是终究是一脉相承。”
魏无羡长松了口气,道了一声:“幸好,你当年救了阿苑。”
温酒醒过来,是三日后,榻前,依旧是哭哭啼啼的梅染。
她望了一眼,笑了一声,道:“梅染,你怎么……”本想说“还是这么爱哭”的温酒,瞧见了梅染的脸,愣了片刻,直愣愣改了口,道:“变老了?”
梅染对着温酒那张和十二年前一样,丝毫没有一点变化的脸,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趴在温酒的腿上失声痛哭起来。
温酒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但是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梅染。只一边伸手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还好吗~”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梅染便哭得更厉害了,吓得温酒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甚至,都忽略了梅染“变老了”这件事情。
她自己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如今虽然看着没毛病,但是体内却没有半点灵气,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能在被拔除了十八跟刺骨钉之后,还只是没了修为的,已经是超乎她自己的期望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命不久矣呢。
可显然,梅染不这么觉得。
温酒抿了抿嘴,也不再多说。
因为,如今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心里其实也是意难平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梅染。拍了两下,便生生怔住了。因为她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蓝湛。
不知道为什么,她瞧着蓝湛,竟然生出了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也想要大哭一场。
梅染哽咽了一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含光君,魏公子。”
温酒这才注意到蓝湛一旁,还站着个魏无羡。瞧见魏无羡登时大喜,道:“魏无羡,你这几个月死哪里去了!”
如今的魏无羡早就没了当初看戏的心情。见温酒一醒来,就是问自己,而非喊蓝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至都没觉得温酒问得这话有什么不
对。只求饶道:“我的好妹妹,你不先关心关心某些人?”
绕是魏无羡提醒的如此明目张胆,但是温酒还是一脸迷茫。在魏无羡都要忍不住直接让她问一问蓝湛的时候,温酒忽然露出了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
魏无羡刚在心里夸温酒好不容易开窍了的时候,就听到温酒好奇的声音:“你们怎么都……长了好几岁的样子啊!”
魏无羡被惊得脱口而出,道:“什么玩意儿!?”
看着魏无羡目瞪口呆的样子,温酒虽然心头一颤,但是还是问出了口,道:“我……我不过是被温若寒抓去了两个月,你们怎么……就和过了十年一样的样子啊……对了,温若寒呢?”顿了顿,温酒又问了一句:“温氏其他的人呢?”
问完,温酒便看见了他们脸色均是一变。尤其是蓝湛。
“尤其是蓝湛”这样的认知,也让温酒吓了一跳,因为什么时候起,她也能从蓝湛这张没什么变化的脸上,看出神情了?
她不确定的又看了两眼,蓝湛的双眼流露出太多的复杂的情感,有她看得懂的错愕,还有她看不懂的太多的旁的。明明是浅若琉璃的眼眸,却因为太多的情绪而变得就像是云深不知处寒潭底的漩涡一样,让她一眼望过去,就陷了进去。
魏无羡看看温酒,又看看蓝湛,这才反应过来,温酒刚刚问了自己什么意思。他们摸通了温酒为何会死而复生,却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含光君……”
蓝湛只望着温酒,直言道:“阿酒,射日之征已经过去十三年有余了。”
这对温酒来说,应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在情感上她却又诡异的很平静,就好似,她知道一样。
魏无羡叫上了梅染,一起离开了静室。
留着蓝湛坐到了床榻边上,慢慢把这十三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百花宴决裂,乱葬岗结拜,穷奇道截杀,金麟台谢罪,不夜天身陨。
蓝湛的口述,和以往陈述她在听学之时犯禁一样,注重事情,而非情感。十三年的事情,随着蓝湛一桩桩、一件件的诉说,所掀起的情感在她心底翻涌,几乎把
她吞没。
温酒想要为自己此刻的情感找一个突破口去宣泄,想要把所有的怨恨全都加注在金光瑶身上,可是却发现自己又做不到。因为诚如他自己所言的那句“唯独朝阳”一样——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屠戮了她的族人,算计了她的兄长,可对她本人,无论对错,却又是真心实意的庇护。
这让她手足无措。
就仿佛置身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充斥着冤魂恶鬼的嘶吼,可却无处可逃。
“蓝湛……我……”
蓝湛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在,别怕。我会一直都在。”
温酒望着蓝湛,张了张嘴,可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自然是害怕的,一觉醒来,却被告知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而自己如今并非大难不死,而是死而复生。
她毫无保留的相信蓝湛不会欺瞒自己。而且蓝湛所说的那些事情,她虽然毫无印象,但是却诡异的能因为这些事情引起情感的共鸣。这些共鸣无疑不是在告诉自己——那些事情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正是这份让她心痛不已的共鸣再告诉她,她还有什么没有想起来。不单单是记忆,甚至是那份情感。
这部分的缺失,让温酒觉得浑身都空荡荡的。
可她望着蓝湛,却也不知为何,半点都无法开口。
蓝湛也没有追问,只这般静静地陪她坐着。
之前温酒还没醒过来的时候,魏无羡曾问过蓝湛温酒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当时蓝湛说尚且不知,魏无羡便说了一句“管他什么后遗症呢,她人都回来了,还怕治不好吗!”
可如今,他真切地看着一天都没有跨出过静室半步,虽然是穿着一袭明艳的红色,但是浑身的气质却和十三年前派若两人的温酒时,才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毕竟当年,不夜天后,他自己都醉生梦死了数月,才勉强走了出来。而温酒的情况要比他沉重的多。
可这是心结,旁人永远解不开。
但其实,温酒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
长叹了口气,她正打算去睡了,可蓝湛却推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温酒颇为诧异,道:“蓝湛,你怎么来了?”顿了顿,温酒反应了过来——这儿是静室,是蓝湛的居所。于是她道:“不如我还是换个地方住吧。就算我之前住的小院如今是如兰住着,我过去不方便,那我也可以搬去和梅染住一块儿的。”
蓝湛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这话说的,好像这屋子本来就是她的一样。
温酒感觉如今的蓝湛有点不一样。但是又一想到过了十三年,有点变化好像也正常。而一想到十三年,温酒又心情低落起来了。
蓝湛没说话,却是从身后提出了两坛天子笑。
“蓝湛,你……”
蓝湛却不理会温酒的震惊,轻笑了一下,提着酒,牵着温酒坐了下来,甚至亲手给她倒了一杯。
“你的身体无碍,可以小酌。”
不知道是因为蓝湛居然在云深不知处给她送酒,还是因为蓝湛笑了,温酒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手中的酒,就想起了当年听学的时候。冷不丁笑了一声,道:“蓝湛,你不会明天还拉着我去戒律堂吧?我如今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不会。”
说着,蓝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温酒连忙拉住他,道:“你做什么?”
蓝湛一本正经道:“我陪你喝。”
温酒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是一想到如今蓝湛都敢光明正大给自己带天子笑了,说不定这酒量也长了。毕竟,现实与她的认知,相差了十三年。
迈不过这个坎的温酒,仰头便饮尽这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蓝湛见她喝得猛,却也没有阻拦,仰头也喝了一杯。
但,他还是个一杯倒。
温酒望着这个又倒在了桌子上的蓝湛,哭笑不得,这一天的阴霾也被冲散了不少。但是,她又苦恼起来——她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要如何把蓝湛扶到床榻?
她尝试了一把,但是却是连着蓝湛一起,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叹了口气,温酒打算还是去找魏无羡帮忙。
跨出静室后,温酒愣了一下。但是云深不知处还是那个云深不知处,静谧得温酒熟悉的很
。
可再去找魏无羡的途中,却偶遇了一只忽然蹿出来的兔子。温酒迟疑了一下,蹲了下去,抱起了它。摸了两把之后,就从旁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蓝景仪:“思追,你也别太难过了,朝阳前辈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不是不认你了。等她想起来了,就一定会记起你的。”
蓝思追:“景仪,我不是难过这点。小姑姑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金凌:“那你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作什么?”
蓝思追:“我是在难过,小姑姑和含光君。”
温酒愣了一下,心头一颤:她和蓝湛?
温酒刚想凑近一点听听蓝思追怎么说,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蓝湛的一声“阿酒”。
惊得她连怀里的兔子都丢了出去。
“蓝……蓝湛?你怎么,”温酒忽然想到,当年蓝湛也是醉倒昏睡之后,又醒过来的事情,道:“啊,你又醒啦?”
蓝湛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拽住了温酒,道:“别走。”
温酒不明所以,道:“我没走,我只是想找魏无羡……”
蓝湛道:“不准找他。”
温酒被蓝湛这四个硬邦邦的字砸的莫名其妙,还未来得及做出相对应的反应,就看见蓝湛解了自己的抹额,把他们本就牵在一起的手,顺带绑在了一起。
温酒目瞪口呆,道:“蓝湛,你干嘛?”
“绑起来,走不了。”
“……”
在山坡后面的兔子窝内的三个孩子此刻也都放下了怀里的兔子,绕了过来,一字排开,猛地瞧见了蓝湛和温酒的手。
三个人皆是浑身一颤,就连行礼都忘了。
其中最激动的便是金凌了,指着那抹额道:“义父,你你你你……你们……”
温酒自然也记得蓝氏抹额的含义,更知道当年的碰一下,蓝湛都会呵斥她,所以刚才也处于震惊之中。如今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阻止了蓝湛举起他们的手,藏到了身后。
蓝湛颇为不满,挣扎了两下。
温酒想也不想,仰头道了一声:“别闹!”
蓝湛听话地哦了一声。
三个孩子这回,连下巴
都合不上了。
温酒还没意识到,只冲着三个小辈道:“你们含光君在……梦游!对,蓝湛有梦游的毛病,不常犯,但是很严重。我只是出来带他回去的。这个抹额,抹额……抹额……梦游的人是不知道这是抹额的。”说着,似乎是为了增强可信度,温酒还自己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温酒拽着蓝湛便往静室回去。也不去管身后传来蓝景仪的一声“还未到亥时”。
所幸,蓝湛虽然行为举止颇为奇怪,但是依旧很听话。一路回去静室,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静室,温酒便要解开抹额,但是却被蓝湛制止。
蓝湛拉着她,道:“你会走。”
温酒也不知道为什么蓝湛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瞧着他一脸认真又执着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喝醉酒了的人讲道理,只好哄道:“我不走,我保证。”
蓝湛没说话,把温酒拉到了床榻边上,打开了一块板砖,献宝似的从里面拿出了珍藏的天下美酒,塞给温酒道:“《品酒论》。”
温酒看着这些酒,又望着蓝湛,道:“《品酒论》上的酒,你都找到了?”
“嗯,都给你。”顿了顿,又打开了另一边的板砖,从里面拿出了酒,道:“《酿酒典籍》。”
“……你自己酿的?”
蓝湛点了点头,道:“也给你。”
温酒有点反应不过来,道:“不是,蓝湛,你……”
“别走。”
蓝湛执拗的盯着温酒,那双眼眸里的执着,让温酒看不懂。但却意外的让她捕捉到了些许自己缺失的东西。
她看着绑着着他们的抹额,又看着蓝湛一直没松开的手,放下了手里的酒,唤了一声“蓝湛”。千万言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可蓝湛却听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温酒,道:“我在。”
温酒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蓝湛,我以前走过?”
蓝湛的眼神暗了下去,摇了摇头,道:“我想带你回云深不知处,可你不愿。”
温酒错愕不已,刚想反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脑海里却是闪过了蓝湛的声音——“和我回姑苏,回云深不知处!”
温酒哑然,虽然是无故冒出来的,但是温酒却半点不怀疑真实性。一十三年的事情,纵然蓝湛说的再清楚,但是也不可能细到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
而温酒本人也不敢多问。
但是哪怕是当年,蓝曦臣同她说过,若是她回姑苏,蓝湛也会很开心的。可蓝湛当时也没什么反应。
那么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和她说的?
“蓝湛,”温酒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姑苏?”
“因为,我有悔。”
“悔什么?”
蓝湛不作答,微微偏移了脸颊。
“……蓝湛?”
蓝湛抬头,望着温酒道:“阿酒,我有三悔。一悔射日之征未能护你周全;二悔温氏之事未能与你同当;三悔……不曾与你表明心迹。”
温酒瞠目结舌,不知是因为蓝湛的话,还是因为蓝湛在他面前落了泪。
她怔怔地望着蓝湛,可透过那双眼睛,却看见了另一个蓝湛,大雨倾盆,只身一人撑着伞,而蓝湛的对立面是她。她骑在马上,手持夕颜剑正对着蓝湛。
她的身后是一个个穿着温氏服饰的老弱妇孺,她既陌生,又熟悉。他们全都望着温酒,眼里寄予希望。可透过他们的眼睛,温酒又瞧见了他们的结局,暴尸不夜天城脚下。
耸入云霄的不夜天城,聚集了前来讨伐的仙门百家。而她一人对立而站,身后只有无穷无尽要把她撕碎吞没的深渊。一望无垠的空洞,和暗无天日的无望。
温酒想要逃,但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温酒,回来。”
是蓝湛的声音。
温酒回过头,便看见看站站在一旁,冲她伸来了手。
所有的记忆拢回,温酒彻底清醒过来,早已泪流满面。一眼十三载,她如今才真正看懂蓝湛最后的眼神。
那年,灰飞烟灭的是她,可万念俱灰的却是蓝湛。
她攥紧了蓝湛的手,道:“蓝湛,我回来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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