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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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暗香
【天生位居天平两端,大约是两位年轻人相互排斥却又暗中吸引的最大原因。】
“时徽?”
太子斑在长廊深处转身,意外发现光裔时徽出现在电梯口。
他有点记不清上一次面对面见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大约是某个王室牵头的活动现场,元帅之子光裔时徽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被艾登斯科特上将架着出席观礼。
官方活动上衣香鬓影,人头攒动;时徽身边总不乏有几个贵族名媛亲切地围着谈笑,抑或是有德高望重的将军和老臣,爱好拉着时徽指点江山。太子殿下与元帅之子之间,总隔着海海的人潮相望。
这时他便想起昔日他和这个人在正阁广场边上形影不离地夜跑。时徽手欠,帮他压背的时候每次都故意力道下得极重,他若硬抗着不吭声,对方往往还要使坏更用力一点。但他每每感觉时徽一双大手带着体温结结实实压在自己背上,却贪心想要它们停留久一些。
啊,自己大概是完俅了。太子斑忍不住觉得自己变态,强力将这种念头从脑中驱散开去。
人群中央的元帅之子不拘小节,却恰好到处地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中透出浑然天成的风流。太子斑身边自有另一批骑士与名流陪伴,只是笑语晏晏间,他目光会忍不住去搜寻人海中的另一个焦点。
偶尔两人的目光会对上,光裔时徽于人群中翩翩举杯朝他致意,太子斑略感慌张,僵硬地举杯回敬。
放下酒杯,那人目光移开后,他又懊恼自己姿态谦卑,没有保持住王室高高在上的风仪。
总之,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怎么做似乎都是不够好的。太子斑想到这一点,莫名其妙地生气。
此刻,光裔时徽的单人宿舍门前,太子斑注视着对方落拓的身姿越走越近——对方是不是比上次见面时更高大了一点?他忍不住想——不露声色,只高扬着下巴小声叙述:“你个人终端关掉了,我找不到你。”
“这几天讯息太多了,终端不关一会儿,我头要被吵晕。”时徽大步走上前去,温温柔柔站在他身畔,“我怎么知道你要临时过来找我。”
“你倒挺受欢迎。”太子斑酸不拉几。
时徽不响,意味深长的眼神飘过来看他一眼:你在说笑吗?“人间阿波罗”?
啧。太子斑压住笑,看时徽倾身过来,帮他开门。太子斑闻到时徽身上有一阵温暖的暗香。
曾经一同夜跑了几年,太子斑自然记得这个气味。他站在原地,贪心多吸了几口。
“我刚刚就在楼下,远远还看到你和星隼讲话。”时徽看他,“星隼说你可能在这里。”
“我以为你在房间里。”太子斑指指房门,“刚在想,要不要敲门。”
哦。时徽点头:“里面没人。”
“我听说你带了plusone来参加舞会。”屋门开启,太子斑望着果然空无一人的宿舍,意义不明地补充一句。
时徽顿时失笑,眼神飘过去看着对方,脑袋也歪起来,一副顽皮的样子:“哦,你是害怕进去打扰了我的好事?”
什,什么好事。太子斑管不住自己飞流直下的思绪,脑中浮现出一些不应出现的画面。
炸掉卫星。太子斑白了时徽一眼:“你一天天地想什么呢。”
下iii流。
“我看你刚刚杵在那儿,一幅要捉奸的样子。”时徽款款走进去,吊儿郎当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邪气笑着注视太子斑。
太子斑被他看得不自在:“谁要来捉你的奸。”
时徽耸耸肩,自在在扶手椅上坐下,长腿一架,下巴指指一边的单人床:“坐。”
太子斑迈步进去,整个房间扑面而来的“时徽味”温柔有力,全方位将他包裹;然而刺激过载,他几乎全身一僵。
时徽瞥他一眼:“你干什么,不好意思?”
呵。太子斑嗤之以鼻。他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床单,嫌弃拨开一角,坐在床尾:“你这里乱死了,不知道整理一下。”
“条件有限,委屈一下。”时徽刚刚将被单大力卷到一边,又露出了毯子下面随手乱扔的睡衣。
晚安月亮熊图案——不是父亲胜似父亲的艾登斯科特上将事必躬亲,为时徽精心挑选的求学装备。
时徽脸上一红,精心营造的邪魅气氛
悉数消散。他飞速将图案幼稚的睡衣塞到枕头下:好了好了别看了。
太子斑失笑;他偶尔见到元帅之子的另一面,倍觉生动有趣。
光裔时徽梗着脖子,嘟嘟囔囔:“你毕业多年,这次突然返校是为了什么事?”
“是骑士团的事情。”太子斑低头拿捏着语言的分寸,“想吸收……新鲜力量,就过来看看。”
时徽想起刚刚星隼告诉他,太子过问过星隼报考骑士团的去向。他心中不禁生疑:太子斑难道是为了招募星隼的事情而来?
太子斑不知时徽脑子里正想着另一回事,低声叮嘱:“事关重大,这件事我先只跟你讲,你不要告诉别人——连跟星隼都不要讲。”
一听对方提到星隼的名字,时徽心中的嫉妒猛地窜起十米高。
如此慎重?时徽忍不住看太子斑一眼。
“父王的圣骑士首领伏兰泽大人前阵子过世,十位圣骑士的位置,就空出了一个。”太子斑继续说道,“我今天下午和父王刚刚谈过。父王的意思……是破例为我册封一位圣骑士。”
太子圣骑士?时徽凝神皱眉,竟一时拿捏不准太子斑来找他商量什么。
“对,太子圣骑士。”太子斑抬眼,定定看他。“时徽……你怎么想?”
时徽见太子斑目光明晰坚定,思路忽而清晰起来。他意识到,太子斑在这项微妙的议题上来找他,必定是因为自己元帅之子的身份。
光裔时徽从小便被周遭的人教导,自己是光裔图玺的儿子,必将成为未来的三军统帅。他自幼受的所有教育,被培养的每一个爱好,无不默默朝着这一方向前进。他讲不清自己是真心渴望如此,还是真正背负了位居万人之上的命运;他短暂人生所经历的每一点一滴,都如势不可挡的洪流,推涌着、裹挟着他,豪迈走向那个极高的目标。
如同太子斑他日必将成为霍冬星的君主一样,时徽知道,那时站在制衡皇权天平另外一端的人,是自己。
这一认知虽然狂妄自大,却是事实。生来便位居天平的两端,大约也是两位年轻人相互排斥却又暗中吸引的最大原因吧。
他猜
想太子斑此番对谈,既不是以友人,亦不是以君臣,而是以未来对手的身份前来;礼貌同他商榷。
——虽然后续的事实会无情证明,光裔时徽的这一猜想大错特错。
而此时的时徽对自己的错误浑然不觉,他抿唇仔细思考一阵,抬头看对面略显紧张的太子斑——并且在内心自圆其说地完美解释了对方的紧张——开口:“这样一来,国王陛下的意思,是早早培养起太子的心腹势力,为继位后的统治铺路。”
“是了。”太子斑点头。
“这样的话,册封太子圣骑士,大约不会是第一步。”时徽侧首注视他,声音轻缓低沉,“你在登基之前,就要在圣骑士的辅佐下,逐步笼络自己的党羽,栽培自己的得力干将,日后才可大展宏图。而你现在册封的这一位圣骑士,在你继位以后,就是一人之下的圣骑士首领,对吗?”
太子斑不语,只静静看着时徽——你会是帮我完成这一切的人吗,光裔时徽?他在心中默问。
“王室将来,会组织自己的羽翼和军权再次抗衡吗?”时徽垂眉问他。
“我可没有这样讲。”太子斑低头回答。“在我心中,王权衰落,几成定势;无论人们再做什么,都是苟延残喘而已。再说,霍冬星有以太星在一旁虎视眈眈,内耗过多,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斑长睫微颤,在室内并不明亮的灯光之中,衬得人那样好看。时徽此刻同他相距不过一臂之遥,而谈及这个话题时,二人间却像间隔了深海。
时徽厌弃这种感觉,他只想上前去拍一拍殿下的背,热热闹闹勾住他肩膀,放肆地调笑。
“你这样讲,是出于真心吗?”他缓缓问道。“还是,王室的官方说辞,缓兵之计?”
官方说辞,缓兵之计?太子斑抬头,皱眉,眼中浮出疑惑。时徽却只道他是心有顾虑。
“陛下在位这些年来,几乎已经放弃对王权的主动提振;这次突然提起册封太子圣骑士,又似乎是想将复兴王权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时徽讲道,“陛下此举,可以说是一反常态。”
“我跟父王谈过,这倒不完全是他的想
法。”太子斑低声解释,“伏兰泽大人在生前遗嘱里留下了长篇大论,晓以利弊,似乎规劝了他许多。册封太子圣骑士,也是耀甲骑士的意思。”
“那你呢?”时徽逼问他,目光灼灼,“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斑一怔,眼睫垂下去,片刻之后,又坚定地抬起来:“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我来找你商量。”
时徽堪堪停住,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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