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终须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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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须一别
【太子斑眼睛一瞪:“光裔时徽,你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嘘。”太子斑手指轻放在唇上,眼神俏皮,“我偷偷带着幽荧来的,不要让赫胥黎将军发现我。”
噢。时徽忍住笑意,走到他身前站定。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从魔耳出发的时候,我在圣骑士册封仪式现场,不能去送你。”太子斑低声解释,“我找狐弗要了泰坦基地的港口坐标,算好你降落的时间来看看你。”
噢。时徽点头。
“我不便久留,被赫胥黎将军知道太子擅闯军事基地,又要被弹劾。”
嗯。时徽再次点头,平时油腔滑调惯了,此刻忽而笨嘴拙舌。
“这里真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太子斑举目四望荒芜的大漠,忍不住感叹,“时徽,这十年保重自己。”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太子斑点头,伸手用力拍拍他肩膀,“我来看你一眼,这就走了。”
时徽鼻梁一酸。
太子斑眼睛一瞪:“光裔时徽,你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没有!时徽恨恨回瞪他。
“那就好。”太子斑垂眉理一理他衣袖——斯科特上将临别时,也这样多余地整理他衣袖——“时徽,我走了。”
“斑,你也保重。”
“嗯。”
光裔时徽想将手放在对方手背上,甫一抬臂,太子斑捉着幽荧,倏地消失在了黄沙中。
再见。
时徽定定对着空气讲了一声,狠狠抹一把脸,转身迈向自己的新兵接驳舱。
以驻守泰坦基地为,光裔时徽半推半就,迈出了他走向三军统帅高位的第一步。
时徽出发奔赴泰坦军事基地当日,霍冬星驻以太星大使赵梁和树将军养子星隼,受封成为太子圣骑士,获封头衔为书剑骑士。
日理万机的艾登·斯科特上将刚刚送别光裔时徽,个人终端上即收到今日新册封的十名圣骑士名册。他坐在私人座驾里,表情严肃地打开手边光学屏,手指轻划过一串新晋圣骑士的名字。
前任圣骑士首领、耀甲骑士
伏兰泽身故后,国王对另外九名圣骑士因年龄和身体等原因做了一些调整,擢升两朝元老德曜骑士为新任圣骑士首领。斯科特上将目光浏览至此,知道国王自己的近侍册封又是论资排辈,符合霍冬谦素来一以贯之的中庸调性,并无特殊之处。
名册中让人更在意的一点,是霍冬星首次出现了太子圣骑士一职。
——新晋书剑骑士,赵星隼。
上将目光扫过星隼的名字,不禁哑然失笑。
“下午去一趟皇宫。”斯科特上将关掉圣骑士名册,抬头向自己的警卫参谋交代。
“是,将军。”
*****
斯科特上将当日下午入宫觐见。
彼时国王陛下刚刚完成了圣骑士册封礼,午饭后在书房内懒懒散散摊开全息三界棋。热茶在手边升起袅袅香气,霍冬谦手执棋子,闲闲开始排兵布阵。
“我还以为你一向对博弈没有兴趣,现在竟也开始下棋。”斯科特上将斜斜靠在书房门口,冷不丁开口。
霍冬谦执棋的手一僵,回头一看,见是艾登斯科特上将,不由心生不满:“你怎么自己跑过来?”
虽说王权没落,但自己的书房由着军队的人想进就进,国王还有没有一点国王的体面了。
“今日德曜骑士刚刚出任圣骑士首领,邀请光裔元帅入宫共商要事。元帅远在魔耳阿尔法星被公务缠身,所以托我入宫。”斯科特上将抱臂,不卑不亢回答。
国王收回目光,在全息盘上落下棋子,哼了一声:“那你上午册封仪式怎么不来。”
“上午光裔时徽出发前往泰坦基地,我自然要送一程。”上将迈开腿,款款走到国王身边并立,兀自拿起霍冬谦执棋的相对方令棋,稳稳放在全息盘上,就要和国王对弈。
“走开走开,我在打谱,你不要来捣乱。”国王不满地将上将落下的棋子拿走,审视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噢,你现在就天天帮光裔图玺跑腿。”
“他是三军统帅,我自当鞍前马后。”上将挑眉,有理有据。
“行行。”国王低头按照棋谱落子,“倒是人家的儿子出征,你送什么送。”
斯科特上将手指在全息棋盘边上划来划去,垂眉解释:“时徽从小被我一手带大,情分上自不一样。”
“你干什么要一手带大光裔图玺的儿子。”国王失笑,看他一眼,“就算是为三军统帅鞍前马后,你这手也伸得太长了。”
斯科特上将抿嘴,便不答话。国王专心打谱,两人之间沉默一阵。
“太子圣骑士最后册封了星隼,不是时徽。”斯科特上将良久后开口,“陛下还是没有听从伏兰泽大人的建议。”
“时徽都告诉你了?”国王斜眼看他。
上将一抬下巴,耸了耸肩。
“我就跟斑讲,不要什么事情都告诉光裔时徽。”国王转身叹气,“那小子但凡知道点什么,就全都告诉你。”
烦得很。霍冬谦又落下一子,挠头。
“伏兰泽大人最初打算册封时徽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元帅的。”上将低头,轻轻说道,“陛下便放心好了。”
嗯。国王这才点头,觉得,不枉自己和斯科特上将自幼相识一场。
“我猜想,老辣如伏兰泽大人,不会看不出太子和时徽之间其实……私交过甚。”斯科特上将玩味地讲。
“你想说什么?”国王侧首,听得无名火起。
“圣骑士和君王有伴侣关系,在前朝,不是没有先例。鸿羲大帝一生未立皇后,驾崩后与圣骑士首领同葬一穴,皇位由亲王之子继承。”上将斟酌一番,挑明了要义,“太子与时徽两位青年年纪相仿,本来就互相吸引。一旦时徽受封太子圣骑士,两人名正言顺地朝夕相处,佳偶天成……”
国王抬手阻止上将继续天马行空地继续下去,眼中冒火:“耀甲骑士一生为帝国殚精竭虑,遗愿被你讲得这样无聊不堪。”
上将摇头:“伏兰泽大人不会不知道,元帅一心想扶植时徽登上高位。时徽天资过人,有目共睹。如果进入军队,凭借他自身的能力和元帅的既有威望,他手握霍冬星兵权,只是迟早的事。这时候把时徽圈在太子身边,无异是剪了他的羽翼。”
国王不响。
“现在王权摇摇欲坠,元帅在霍冬星如日中天。时徽占据
天时地利,元帅再没有想法培植他以外的军权继承者。讲得难听一点,时徽若对太子有心,太子殿下便是从元帅身边窃走后继力量的一个诱饵。伏兰泽大人从太子圣骑士这一个小缺口出发,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她便是想要用这个来牵制军权。”
国王被上将讲中要害,耳朵一动,不看对方,兀自失笑。
要承认拿自己亲儿子当诱饵牵制军权这种打算,较之当年以太星人捉了他去砍断双足的羞辱,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当初第一遍读完伏兰泽的千字遗言,简直愤怒。
而看到太子斑提及光裔时徽时那副欲说还休的娇怯模样,他更生气了。
——那臭小子有什么好!霍冬谦没由来地火冒三丈。
“但时徽和斑并没有拘泥于儿女私情,正因为欣赏对方,才更知道要彼此成全。”上将目光同国王一道落在全息盘上,看对方在棋盘上杀伐决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他们才是帝国的下一代,就让他们去决定帝国的未来。”
“——不要一口一个儿女私情的。”国王显然不愿接这个话头,连过多想象一下时徽这个臭小子和自己的宝贝儿子并立在一起,都觉得很嫌弃,“太子到现在,有动过你们时徽一根手指头吗?”
斯科特上将知道国王不悦,自觉闭嘴。他看霍冬谦一眼,只觉对方好笑:
太子敢动时徽一根手指头?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陛下对太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而且,”国王摇头,放下棋子,“伏兰泽聪明一世却没有看清,元帅断然不会让人剪去这根羽翼。贸然动手,只会引火烧身。”
上将为元帅辩解:“元帅爱子心切,自然希望时徽走得更远。”
“不是。”国王缓缓摇头,不再说话。
斯科特上将疑惑看陛下一眼,霍冬谦只低头专心注视着面前的棋盘。凭借对其多年的了解,上将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陛下想说什么?”他问。
霍冬谦缓缓端起热茶小啜一口,耸了耸肩,并不答话。
“谦。”上将低低叫了国王幼时的称呼。霍冬谦心软地抿了抿唇。
——“谦,看我捉的独角大仙!”
——“谦,你管一下银牙!她又把我的蚂蚁放跑了!”
——“谦,科学观察报告你要不要帮我写一下?嘻嘻。”
——“谦,我的目标是,成为三军统帅!”
——“谦,我在新闻里,看到光裔图玺……”
年少稚气的艾登·斯科特,心怀壮志的艾登·斯科特,对战斗英雄饱含崇拜的艾登·斯科特,一步步走到一人之下的艾登·斯科特,在回忆中隐隐约次递出现,一一浮现在国王眼前。
“……谦,谦?”
“你我自幼一同长大;彼此之间的情分,并不亚于我和元帅。”斯科特上将语气坚定缓和,“你心里有话,自然可以放心同我讲。”
霍冬谦思考良久,长叹一口气,兴致索然地关掉了全息棋盘。
斯科特上将感到气氛越来越凝重,便也不开口,只用目光逼视国王。
霍冬谦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踌躇良久,背对着他,远远看着书房窗外,轻轻叮嘱他:“艾登,卓迎山当年的医疗记录,和光裔时徽的母婴手册,你有空,就再去看看吧。”
斯科特上将眼神一荡。
下去吧下去吧。国王再不愿多谈,挥手打发了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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