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话 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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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的夜晚，化羽毫无困意。他躺在火堆旁枕着胳膊想东想西。今日苍乐跟自己啰嗦的那些话可比他这一百年获得的信息量都大。他说苍清崖十分厉害，自己这师拜得实在是赚到了，但他这一百年来对自己的教习可谓中规中矩，没见什么特别之处。看来，等自己在凡间做满好事回去定要再仔细讨教一番，看他有什么看家的本领都要掏出来才划算。

化羽正天马行空地想着，突然“咣当”一声，破庙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一下子倒了，一阵大风刮入火堆瞬间被熄灭。化羽赶紧坐起身，一手还没摸到火石，一抬眼却见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站得笔直。

化羽还没看分明，突然一道闪电，将那人脸映得惨白，加上那惹眼的一抹红唇简直如鬼魅一般。连化羽都下意识地向后一耸肩。

却见那人径直向前走来，然后双手合十拍了拍霎时擦出两团火，举在面前向四周照去。

还是个懂术法的，化羽暗想，不管什么身份雨天行路都不容易，于是率先开口道：“这位兄弟是来避雨的吧？既有神通在身，就麻烦先帮帮忙把火堆点上吧。”

那人侧脸看了化羽一眼，周身气息很是冷傲，他没有搭话，倒还是扬手将火堆点然。火光亮起的一瞬，化羽看清那人的半张侧脸，高挺的鼻梁，如花朵般鲜艳的红唇，加上那身形却像是个女子。

而那人却看也没看化羽，径直朝墙角走去，一把拎起那只狐狸朝着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叫你乱跑。害我大雨天也不得安生！”

那狐狸“吱哇”叫了一声便耷拉着耳朵不敢欢实了。那人将狐狸往怀中一揽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化羽开口将她叫住，“这狐狸是你的？”

那人停住，侧了下脸终于开了口，声音却透着冷冷的盛气：“要你多事？”

“不是。”化羽无心交恶，便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外面雨正大，阁下也好，狐狸也罢，总还是避一避的好。”

化羽声音刚落，那只狐狸在怀中用爪子使劲抓了下那人的衣襟。那人愣了片刻，然后像是拿定主意转身走了回来，在火堆的另一侧站定，不摘斗笠，也不席地。

“阁下，”化羽好心唤道，“为何不坐下来休息？”

那人依然留给化羽一个侧脸，冷冷应道：“你睡你的，别多话！”

还是个不知好歹的？那就随你便喽！化羽想着重新躺下，竟然恍恍惚惚睡了过去。梦境里，漆黑的夜晚无人的街巷，一身黑衣的尙轻手提绝迹弯刀追逐着亡魂。

“小师叔！”化羽在梦中冲着她的背影呼喊。

尙轻停下，转过头冲他冷冷道：“你在这里干嘛？”

化羽反问：“那你又为何在这儿？”

尙轻答道：“我是地府的追魂使，终日在黑夜里行走是我职责所在！”

“那你不要当追魂使了！”化羽高声道。

尙轻看着他面无表情，然后淡淡地问道：“化羽，你见过彼岸花开吗？”

化羽一愣，对方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尙轻！”化羽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发现天已经蒙蒙亮，雨不知何时停的，再一环顾，昨夜那人和狐狸早已不知去向。

想起梦境，化羽不由莫名懊悔起来。昨晚那黑衣人，那冰冷模样分明就像从地府来的，虽然听声音就知道她不是尙轻，却很可能和尙轻一样是追魂使者。为何自己不多与她交谈几句？于此同时，化羽也不由开始自嘲。交谈？有必要吗？她又不是尙轻？就算是又如何？人家早已归仙与你划清界限。她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都与你无关！

但一转念，仙？我也就要是了！想到这儿，化羽抖擞精神走出破庙，如今他只有一件要事，那就是努力做好事！

一夜大雨毁坏了一些房舍，于是清晨起就有人开始忙着修葺屋顶。化羽路过二话不说便加入其中。众人眼看着这个陌生小伙儿干活卖力又麻利，都以为是外地到此找生计的，于是在完工后主人家递上了工钱。

化羽正在寻思这大半天就只做了一件好事似乎有些不划算，但是又不可以因此就半途而废，还是认认真真做完想说终于可以去找下一件了，却见主人送上了钱。

“小伙子，钱不多是个心意，别嫌弃啊！”主人家一脸敦厚。

化羽一愣，看着对方手掌里的钱心想，自己到此身无分文，虽然不用担心会饿死，但口腹之欲还是有的——可是，一旦收了钱就等于受雇于人，这忙活了半天便算不得做好事。不行不行，岂能为了眼前些许小利耽误了进度？于是赶忙摆手拒绝：

“举手之劳，真的不用客气！”⑦⑧中文全网.七8zω.δ

这一举动更得主人欣赏，便追问道：“小伙子叫什么？从哪里来？是找人还是讨生计啊？我还正好认识几处在招工的，可以推荐你过去。”

这家主人一看就是个热心肠，但化羽脑子转得快，自己到此是为做好事，如果做了工就得尽职尽责，哪里还有闲暇去做好事？于是客气地敷衍了几句，便找了个理由跑掉了。

夜逻城这么大，化羽一寸一寸土地逛，眼睛就盯着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凡能搭把手的绝对火速出现，大事小情一概尽心尽力，到了日落才想起自己还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化羽回到那座破庙仔细勘察了一下四周，这座庙不大不小原本建得也算周正，可为何会破败至此？大概是夜逻都为志怪族所辖，不好求仙拜神？可路上明明见过月老祠和土地庙，修葺得还是很体面的。

再说了，眼看这样子荒芜也有些年头了，为何此地没有被征做他用？算了，多想无益，看来这儿就是跟我有缘，既然如此，那我也得对得起这座容身所在。

想到这里，化羽一挽衣袖先把坏掉的门装好，接着便开始打扫。他从香案下找到一座神牌，两边写着四季轮回风调雨顺，岁寒有度五谷丰登，当中大字：坤阳大神，天佑真君之神位。

化羽方才从苍乐那儿学来的，便自我解读道：“坤阳应是仙号，天佑真君自是尊号喽。如此霸气是何方神圣？”

说着他将牌位仔细擦了擦，看了眼早已损毁到无法辨识的神像念道：“没事的神尊，日子这么久谁还没受过些冷遇？我答应您，闲暇时间我就设法修缮此处，也算报答您借我此地容身。等将来我当了神仙，说不定咱们爷俩还能见到呢！”

化羽也是不见外，对一个陌生的神仙直接称呼了“爷俩”，他在苍清崖面前没敢有的放肆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却是真性情了一把，却并不知道这声“爷俩”宛若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