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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丘禹行本就不想和谢印雪做交易,他就是想,看到谢印雪用这样轻蔑倨傲的姿态和自己说话,也会血气翻涌生出逆反心理的。

所以在旁人看来,谢印雪都这样给丘禹行台阶下了,他却还是没有要请谢印雪帮忙的意思。

高巧在一旁都看急了:“你倒是答应啊,先活下来再说!”

丘禹行拼命摇头:“不,我不需要!”

他不能做第一个交易人,如果谢印雪不是摆渡者,那他和谢印雪做了交易就会死;而就算谢印雪真是摆渡者,他在谢印雪的帮助下能成功离开饕餮宴副本,以后也会因为难度加大而死在别的副本里。

他们一直在等待新人点到荤菜,然后怂恿他们和谢印雪做交易,却不曾想过——如今点到荤菜和被怂恿与谢印雪做交易的人,竟是自己。

还有纪涛和卫刀,他们始终不说话,是不是也想利用自己做探路的第一人?!

凭什么……凭什么纪涛和卫刀能在一旁看戏?凭什么今天第一个点到荤菜的不是这些傻子一样的新人?他绝对不能如他们所愿……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也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丘禹行浑身的神经宛如绷紧的弓弦,可越是焦急,他思绪就转得越发缓慢,找不到那条生路到底在何方。

吕朔和萧斯宇见丘禹行如此固执,都有些不明白了,心中也生出些怀疑:能求摆渡者帮忙活下来的事不是他们自己说的吗?那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丘禹行却依然不肯向摆渡者求助呢?

和摆渡者npc做交易,真是一条生路吗?

丘禹行近乎癫狂的神情落在谢印雪眼中,他缓缓垂眸,望着眼前象牙白的饭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从来都只适用于一部分人。

还有些人,他们越逼近死亡,心中便越会生出无端的恨意,不甘心自己死了其他人却能活下去,非要拉人陪自己一块死,毫不给旁人活下去的机会。

而留给丘禹行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厨师阿七拎着一根像是铁水管的一根东西走到了丘禹行身旁,并且握着铁管高高举起了双手。

“这、这饭……”

丘禹行骇然地盯着厨师阿七,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的问题不能让厨师阿七信服,这根管子或许就要砸到他的脑袋上了。

于是丘禹行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能决定堵一把: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说不好的话必然会死,那不如说没问题,这样的话他还有一半的机会活下去。

昨天夏朵一选到了荤菜没死,或许他也会没事的。

可惜就在丘禹行刚做好决定的那一刹,厨师阿七的铁管已经重重的砸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卫刀和纪涛瞪大眼睛,严芷也一度抛下了杂念,死死拽着陈云的胳膊闭眼不敢看这一幕——

“这饭没有问题!”

丘禹行闭上眼睛,心惊胆颤的尖声喊道。

话音落下之后,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丘禹行颤抖着睁开双目,便看到厨师阿九手中的铁管恰好停在距离他头顶仅有一厘米的地方。

自己说对了?

丘禹行望着厨师阿七怔怔地露出笑,谁知厨师阿七也弯起了眼睛——他也笑了。

紧跟着,厨师阿七还做了一个所有人,包括谢印雪在内都没有想到的举动——他摘下了脸上铁质的沉重面罩。

而面罩底下,是半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孔:厨师阿七的下半张脸没有鼻子,他长满利齿,像是鳄鱼一样的嘴巴占据了面孔除眼睛以下的所有部位,长满了白色脓包和疱疹的舌头耷拉在嘴巴外,滴滴答答地淌着腥臭的黏液。

这下子,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厨师们说话时声音总是格外嘶哑,否则为什么他们都要戴着那样厚重的面罩呢?

陈云睁大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怕多吸一口这股臭气她的舌头也会变成厨师阿七这样。

但接下来厨师阿七做的举动,却叫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发出惊声高呼——

阿七把手中的铁管,直直插.进了丘禹行的眼眶中,并像搅拌冰淇淋那样转动翻搅,丘禹行撕心裂肺的惨叫刺得所有人耳朵生疼,可阿七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嗬嗬”怪笑,他从桌上拿起一只碗,然后把里头的米倒干净,将碗抵到铁管下方,丘禹行被搅得稀烂的脑.浆,就这样顺着铁管汩汩流入了象牙白的饭碗内,满满及壁沿,乍望过去如同一碗盛满的米饭。

如此,便是所谓的《人头饭》。

高巧脸色巨变,“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草!我草!!”吕朔和萧斯宇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叠声骂着脏话,“这他妈是在干什么?!”

严芷和魏秋雨望着这惨烈的一幕早已呆滞得说不出话——毕竟如果不是陈云拦住了她们,或许被阿七这样折磨死去的,就会是她们了。

夏朵一却是冷冷地勾起唇角,露出个笑容。

谢印雪望着满目的血色轻抿唇瓣,神情漠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也瞧不出喜怒哀乐等丝毫的情绪。

厨师阿七仍然对他们爱答不理,抄起装着脑.浆的碗往自己嘴中倒去,舔干净头骨碗中最后一滴血后,他又直接对了铁管吸吮脑浆,像是喝瓶中酸奶般吃得满腹撑胀,末了还打了个饱嗝。

至此,谢印雪终于弄明白了,阿九告诉他那句厨师们的晚饭在子时开始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们都猜错了。

游戏参与者是荤类食材没错,可他们不是自己点出菜式的荤类食材,而是厨师们饭菜的食材!饕餮宴上的荤菜所用之肉虽是真肉,但饕餮宴上出现的荤菜相对应荤类食材,会在子时后被厨师从游戏参与者身上拿走并吃掉。

所以,当“贵客们”点到了荤菜,厨师便可以大快朵颐,反之就得和游戏参与者一样,共同吃素——游戏参与者们的饕餮盛宴,也是厨师们的饕餮豪餐。

这场针对丘禹行的酷刑没有持续太久,在他的惨叫消失后,老管家就让小厮抬走了他的尸体和椅子,吃饱喝足的厨师阿七也离开了,只有原位上残余的一些血迹和白色糊状的脑块,在证明这里曾经有个人死去。

圆桌旁的众人怔怔愣愣的,迟迟无法从方才人间炼狱般恐怖情景中回过神来。

“问题……”

许久之后,卫刀才找回自己声音,他看向谢印雪,颤声问他:“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碗不对。”

谢印雪的目光锁在眼前的盛饭的碗上,屈指敲了敲碗身说:“这碗色泽呈象牙白,是人骨的颜色,且其触感、敲击的声音,也能佐证这是人骨。”

“将米倒尽之后,还可见碗壁内有几道线状的裂缝纹样,而这,是颅骨骨缝。”

说着,谢印雪举起自己面前的碗,将碗内的饭粒悉数倒出后朝向众人,大家便因此瞧见谢印雪的碗碗壁内的确存在骨缝。

而他们依葫芦画瓢把自己的碗倒干净后,也同样看到了碗内的颅骨骨缝。

谢印雪目光平静,温声细语继续为众人解惑:“骨缝内有血的腥味,用以盛热饭,腥味便受热意蒸腾散出渗进饭中,你们刚才吃饭,都只吃了最顶上的一口米,可能尝不出饭中这股血腥味,但若多往下多吃些,就能吃出腥味来了。”

这是众人进入游戏后,第一次听到谢印雪说这么长的话,可是他吐出唇齿的每一个字,都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游戏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然而这机会是这样的渺小,又容易错过。

昨天饭刚被端过来还没上其他菜时,高巧就一口气干掉了小半碗饭,后面再吃菜她就撑得想吐。

而今晚大家都知道了后面还有十几道菜,为了腾出肚子,所以众人几乎都只是挑着饭尖上的米吃了一口,连高巧都没多吃,可偏偏就是因为没有多吃,他们没人尝到靠近碗壁那些米中含有的血腥味。

一碗饭掺有血腥味,就是不合格的饭。

丘禹行如果知道饭的问题所在,他就不会死,偏偏他不知道,他也没向在场唯一知道答案的谢印雪请求帮助。

戴月望着谢印雪,突然问他:“你也没多吃,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闻到了。”谢印雪回答他,“血的味道,我很熟悉、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谢印雪又蹙眉捂着胸口咳喘起来,众人这才记起谢印雪似乎经常会咳出些血来,那血腥味于他而言,的确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你既然早知道饭有腥味,那你怎么不救救他?”严芷现在开始质问谢印雪了,怜心大发的模样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明明刚才希望丘禹行点的《人头饭》是荤菜的人也是她。

“我救了。”谢印雪抬眸看了严芷一眼,神色清冷道,“我给了他向我求助的机会,是他自己不要的。”

严芷不依不饶:“那楚丽呢?”

“我也尝试着救过她。”谢印雪觉得严芷的话很好笑,他反问她,“你呢?你有尝试过吗?”

严芷不说话了,因为她当时吓得根本不敢出门,跟罔提去找别人来救楚丽,唯有陈云跑出了后罩房向旁人求助。

“我们就不能互帮互助,一起活下去吗?”魏秋雨咬了咬下唇,小声嗫嚅,而这句话其实也是严芷刚才想问的。

吕朔和萧斯宇都会公布他们推测出的线索帮助大家,她们这边也有陈云在出力,再说昨晚谢印雪救楚丽的时候,也没有索取任何报酬啊。为什么到了丘禹行这里,他就要谈代价,可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真是可笑。”

谢印雪闻言终于笑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刚咳出的鲜血在唇间洇出湿润的殷红,为这抹笑平添几分艳色。

“若不是这个游戏,我们本该在昨日进入游戏前就死去。”

“如今我们在这里多活的每一日,都是这个游戏给予的施舍,只能接受,不能索取。”

谢印雪冷冷地勾着唇,神情含笑,如波的眸光中似有绵绵情意,精致如工笔细细描勒出的面容如神佛慈悲,连声音都是那样轻柔,可这一切,却偏偏在展露着他无心无情的冷漠:“而我若愿意救你们,让你们可以多活几日,便是我的施舍——”

“我若不愿,你们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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