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灰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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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太抬起眼睛，视线却落到了乔初晏身边的宗眠青身上，那锋利的视线，似乎将宗眠青整个人都剖开了。

一开口，依旧是那熟悉的暗哑难听的嗓音，“这剧本是哪里让你不满意吗？”

他的态度倒是挺温和的，可小朱莫名得觉得紧张。

宗眠青倒是没有一点不适，她靠后坐在椅子上，正在细看手里的剧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还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依旧是乔初晏开口作答，“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人，或许是一种非人的力量正在按照这个剧本，给所有角色谱写现实的结局。”

房间里静默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安子太带来的那些人脸上，大家都有一点想笑，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的茫然。

这真的是乔初晏能说出来的话？

安子太脸色微微绷紧了，他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着能从这两个人嘴里说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所以你想要怎么改？”安子太眯起眼眸，“我不是问你，而是问你身边的那位……宗大师。”

他身体一直都坐得笔直，看起来威慑性极强，此时更是将双手放到了桌上，两手交握在一起，身体微微前倾，“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应该不需要再由第三方传达宗大师的意见。”

宗眠青捏了捏手里的剧本，默默将“隐身”道具放了下来。

二人对视。

小朱在这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一连串电闪雷鸣的火花，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生怕自己被波及。

宗眠青缓缓开了口，“真要听我的意见？”

“嗯。”

宗眠青放下手里的剧本，“要说我的话，其实这电影就别拍了。”

安子太双手越发收紧了，手背上似乎微微隆起了青筋，“哦？”

“这剧本好烂。”

“连改的必要都没有。”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所有人都能听到安子太的呼吸声。

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宗眠青又翻了翻那剧本，“谁写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你自己写的？”

安子太“呼”地站起身来，“

如果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那或许我们要重新考虑一下合作的可能。”

小朱闻言，先是脸色一白，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乔哥，宗老板，那咱们……”

刚一开口，他就察觉到不对。

安子太等人正疑惑地看着他。

小朱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是不是……高兴得太明显了一点？

安子太的视线缓缓地从小朱的脸上落到了一旁乔初晏的身上，几秒的时间，轻轻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请你们先离开吧，什么时候你冷静了，什么时候再谈。”

乔初晏确实也没想到宗眠青两句话就能把人惹毛了。

他站起来，“好，也请安导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安子太烦躁地挥了挥手，“这件事情你们不必说了，剧本的细节我们可以再进行商议，但这些人物结局是不可能更改的。”

乔初晏疑惑看他。

“这件事情我们还未对外提起过，这个剧本是有人物原型的，整个剧本也是根据这位钢琴演奏家和作曲家的自传、生平来创作的，书中的人物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随意更改真人的现实结局，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也不符合安子太的创作原则。

这件事情实在是出乎乔初晏和宗眠青的预料。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宗眠青下意识地道：“有人物原型你还能把本子写成这样？”

安子太：“……滚！”

乔初晏和宗眠青一行人便“灰溜溜”地从酒店房间里出来了。

安子太示意工作人员把酒店的房门关上，却从外头又钻回来一个脑袋，“安导。”

又是宗眠青。

安子太见状，立刻上前推开了工作人员，抬手就准备强硬地关上房门。

“痛痛痛——”宗眠青立刻哀叫起来。

安子太听着，手下意识一松，宗眠青就从那半开的房门中溜了进来。

安子太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烦躁地看着她，“你还想干什么？怎么？发现自己刚才眼瞎了，终于发现那剧本的好了？”

宗眠青：“……那倒不至于。”

安子太：“…

…”

更气了！

宗眠青也没管安子太怎么想的，她低头从自己身上取出了一个[早生贵子]，递给了安子太，“给你。”

安子太愣了一下。

虽然东西做得栩栩如生，但还是明显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纸扎。

见面送人纸扎？这礼貌吗？

宗眠青叹了一口气，“可以临时增加好运的。”

她将纸扎塞到安子太手里。

安子太还是一脸的迷茫，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外乔初晏的视线。

乔初晏对他点头，“好用的。”

安子太：“……”

我信你个鬼！你就是被宗眠青彻头彻尾洗脑了还不自知！

他嫌弃地将纸扎扔到了一边。

宗眠青见状，微微抿住了唇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身从房间内离开了，跟着乔初晏和小朱两个往酒店电梯的方向走。

小朱脸上是兴高采烈的表情，从酒店房间离开后，他也不用遮了，“宗老板，你好机智啊，你怎么想到的，会说那么一段话？咱们再加把劲儿，是不是就能彻底摆脱……”

话说到一半，他就看到了乔初晏瞥过来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住了嘴。

乔初晏眉头微微蹙着，“你这样就不怕把人给得罪了？”

宗眠青有些心不在焉，“我是实话实说，他剧本本来就写得烂……”

安子太最初进娱乐圈的时候，梦想并不是做一个艺术片导演，他的梦想一直都是一个流浪在世界任意一个角落的孤独作家。

当时的他已经写过好几本书了，然而并没有出版社愿意要他的书。

最后他还是靠金钱的力量，花钱出版的。

大概是这次“成功”出版给了他勇气，他将自己写的这几本书投给了圈子里的制作人。

毫不意外，全部被打回来了。

安子太当然并不觉得是自己的作品出了问题，当机立断，决定要自己把这些作品拍出来。

这才有了当今的艺术片导演、片场暴君安子太。

当然了，安子太拍着拍着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写的本子不大行，他最终放弃了使用自己写的本子，这也导致知道

这些事情的人非常少。

但人性啊，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明明他已经是一个人人羡慕的艺术片导演，他却还是非要跟作者这个身份死磕。

宗眠青回忆着剧本里的剧情，“对了，这些其他的配角都定了吗？”

不等乔初晏回答，“叮……”他们等的电梯到了。

电梯门一开，里面却站着两个熟人。

“乔哥？小朱哥？宗老板？……”戈恒亮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喜的味道。

站在他身旁，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小孩听到这话，立刻就跟着抬起头来。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到了宗眠青的身上，“姐姐！”

戈翎的脸上洋溢起欢快的笑容，一蹦一跳地从电梯里跑出来，跑到宗眠青的面前，“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宗眠青的反应却是与戈翎截然不同，在见到戈翎的那一刹那，她本来就不怎么舒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戈翎轻轻拉住了她的衣摆。

只用了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小孩儿的脸上满是期待，“姐姐，你们是不是也是来拍电影的啊？”

宗眠青脚步一顿。

乔初晏和小朱也跟着看了过来。

“你们……是来见安导的？”

戈恒亮也已经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是、是安导联系了我们，说戈翎很适合一个角色，我就带他来看看……”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戈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宗眠青的身上，“姐姐，你是不是在害怕？”

他微微笑着，“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宗眠青低眸看着戈翎，看着这张稚嫩脸庞上纯真的笑容，理应扯出一个相应的笑容去回应他，却不知为何，她怎么都笑不出来，礼貌客气地点了点头，“谢谢。”

戈翎似乎没察觉到宗眠青的疏远，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不客气。”

不等宗眠青再说什么，乔初晏在旁边轻轻推了她一把，“我们该走了，

还要去买书。”

宗眠青一脸茫然：“啊？”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对对对，咱们得去书店看看有没有那本自传。”

戈恒亮自然也不敢耽搁他们，“那、那你们先去，我也要带戈翎去见安导演了。”

乔初晏对着戈恒亮点了点头，顺手将宗眠青推进了电梯。

戈翎似乎想要跟进来，被戈恒亮劝住。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电梯里的人还能听到外头戈恒亮劝戈翎的声音，“宗老板有要紧的事情。”

“我可以帮她。”戈翎顿了一下，“不过，还是先去见安导演比较重要，通过选拔以后，就能天天见到姐姐了，对不对？”

他的声音那样轻快，宗眠青在电梯里却莫名听得浑身不适。

乔初晏察觉到她的异样，“你似乎很不喜欢戈翎。”

宗眠青皱着脸，“不知道……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妈妈那边有结果了吗？”

其实距离东垟市当晚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才过了三四日，这结果哪能这么快出来。

乔初晏摇了摇头，“案子肯定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审理，不过……周宏宇好像被放出来了。”

宗眠青瞪大了眼睛，“周宏宇怎么会被放出来？”

“听黄警官透露，他母亲和他姐姐，也就是戈翎的外婆和母亲两个人一同担下了罪责，咬死了周宏宇不知情。”

这不仅仅是宗眠青觉得不合理，一旁的小朱也觉得这太离谱了，“那个周宏宇带戈翎去网吧是被当场抓包的吧，这还怎么洗？洗他不认识自己的外甥？”

乔初晏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黄警官也不可能跟他透露案件审理的细节，“听说她们两个都咬死是二人胁迫周宏宇，又说周宏宇带戈翎出来，是为了带他逃跑。”

宗眠青：“……”

小朱：“……”

这太扯了，谁会信啊？

“从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周宏宇确实干干净净，杀害戈翎哥哥的凶器，抛尸地点搜集到的脚印、指纹等等，全部只有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姐，并没有他的，

在周宏宇带戈翎去网吧的那两天之前，他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回家，起码从各地调集的监控和其他证据上看是这样。”

然而，戈翎那日明明说了是周宏宇将他哥哥的尸体从冰柜里取出来的。

这点完全对不上。

“当然，警方肯定会继续调查的，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乔初晏见宗眠青神色沉重，下意识地安慰道：“只是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好一直扣着人，有戈恒亮在，周宏宇也不敢再拿戈翎做什么的。”

宗眠青咬住了嘴唇，她哪里是担心戈翎……

“那周宏宇现在是回哪里了？回原来的住所了吗？”

乔初晏点头，“应该吧，怎么了？”

宗眠青脑海里印出戈翎那双比一般孩子眸色要深上不少的漆黑眼睛，“你有他电话吗？问问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