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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元氏和柳蕴娇相谈甚欢,马氏和元氏是打小就相识的情分,自然而然地站在元氏身侧,时不时搭两句话。

“太子妃娘娘,妾身的庶子从小习武,六年前有幸与太子殿下共同出征天玄,平安归来。打小不懂事的庶子,自那以后,就成熟懂事了许多,总是与我感慨天玄的经历和风物人情。庶子成人,要多亏太子殿下的历练和教诲啊。”元氏述说着,眉眼含笑,偷偷观察着柳蕴娇的神色。

元氏的话茬子兜来转去的,总算开始围绕天玄了。

柳蕴娇刚开始总显得对元氏的话漫不经心,但元氏一提天玄,柳蕴娇的神色就不自然地动了动。

“你是说,你的庶子去过天玄?”柳蕴娇侧头问。

元氏笑意大了些,微微福了福身,“是的,妾身不敢欺瞒太子妃娘娘。”

“是的,元氏的庶子与我也见过几面,他随军出征的那大半年,元氏没少与妾身诉说思念孩子的心情。”马氏也跟着附和,打趣地瞅了元氏一眼。

柳蕴娇才不信元氏与庶子关系能有多好,若真的好,便不会拿她的庶子来做诱饵。

宋凝与裘萱并排走着,视线却一直在坤宁长公主和晏惊庭之间流连。

宋凝收回目光,却好巧不巧地与柳蕴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那眸光中写着凛冽,不禁让宋凝心虚慌张。她又仿佛是一时间看错了,柳蕴娇哪里是看着自己?分明在看那元氏,只是自己和元氏处在同一个方向,让她错判罢了。

她抛却了那点心虚,开始暗自庆幸,自己今日会得到轻尘大师的襄助,待她一举成功,必定能成为许多人跟前的红人。

柳蕴娇点头,缓缓问:“那你的庶子都是如何描述天玄的风物人情的?本宫从未去过天玄,无福经历太子殿下所经历的,心中总是觉得遗憾。若能从元氏你的口中得知,本宫也好与太子殿下有更多的话说。”

马氏眸子微眯起,看来贤妃娘娘说的没错,柳氏的确非常在乎太子殿下的任何感受,哪怕太子的过往,这个女人都想涉足。女人最愚蠢之处便是将一个男人看得太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氏迷失了自己

,哪会意识到别人的算计?

“天玄是个好战的民族,国人不多,却各个擅长马背上作战,连女子都精通马术和骑射。天玄不如晏楚富庶,气候恶劣,良田稀少,却有着富足的汗血宝马。听我庶子所言,天玄的平民百姓不用骡子,让战马来驮货物,低贱的平民上街用三架和六架战马车的比比皆是,这一点,可真是我晏楚叹而观止的。”元氏说到最后,长长地叹息一声。

柳蕴娇拧着眉,眉间似乎有些不悦,“他们天玄竟有那么多的战马?”

马氏看火候差不多了,忽然悲怆哀叹起来:“妾身也知道此事。天玄战马良多,朝廷多次让户部购买,可户部拨银子买回来的战马都是一般货色,数量也不多,害得我家老爷在朝堂上脸面无光,整天回府唉声叹气。话说回来,天玄的做法令人生气,拿着官银去买战马,倒还不如用民间的钱串子买的值。”

严九看出点门道来,她心想自己才十五岁,年幼无知,有些话应当从她嘴里说出来才不会显得故意为之。

严九靠近马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娘亲,不知天玄每三年进贡给晏楚的贡品里,可有汗血宝马?”

马氏一怔,看着自己女儿天真无辜的脸,很快明白过来,语气中显得有些畏畏缩缩,“这……好像每次的贡品名单中都没有汗血宝马。”

柳蕴娇长长地顺了一口气,似乎想纾解开心中的郁结。

元氏暗暗与马氏对视一眼,躬身道,“太子妃娘娘,此处人多嘴杂,可否借一步说话?”

马氏也跟了上来,两人随着柳蕴娇来到紫秋河边的一处乘凉宝塔八角亭。

紫秋河是皇宫里唯一的一条自然河道,河水不分日夜地流淌,逶迤地从东御花园的边角处穿过。平日里东御花园的灌溉用水便是从这条紫秋河里取用的。如今快要入夏,河水比以往高了一些,流得也更急。

“太子妃娘娘,您冰雪聪明,听了妾身与马氏之言,定也会怀疑天玄是否真心归顺我朝。天玄那么多优良战马,宁可它们闲置在马厩,日复一日地吃着牧草,也不愿意卖出一些给晏楚,天玄人图什么?当然是预

备着与晏楚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马上作战。晏楚多步兵枪兵,擅长陆上作战,战马鲜少导致晏楚并不会特地训练骑兵,马上作战更是极少接触过。若天玄真的撕毁了和平协约,有预谋地发起马上作战,我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如今兵部尚书让出兵权,懂得指挥作战的只有太子爷,若太子爷在沙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您莫怪妾身说话不分轻重,妾身都是在为您考虑。”

元氏字字动心,让柳蕴娇急得原地暴走。

马氏接着道:“妾身听说这泽景王从前当过军中探子,打听消息是一手,这次天玄帝明面上派了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来签约,看似在自己降低姿态,暗地里不知要打探走我晏楚多少国家机密。妾身还听老爷手下的人说,他们去购买战马的时候,亲眼见到天玄人砸毁了太子爷在天玄的战神石像!”

柳蕴娇猛地一拍栏杆:“原来确有其事!”

这一拍,柳蕴娇掌心火辣辣的疼。宫里头主子们极少来这水流湍急的紫秋河,因此河边的八角亭年久失修。亭中的栏杆发白,脆生干燥得很,柳蕴娇这用力一拍,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将她自己都吓得抖了三抖,更别说八角亭西边仅二十步的茅房里,正在用力排翔的贺南山贺大人。

柳蕴娇选择紫秋河,便是因为这边既有好说私话的八角亭,又有一个被众人所遗忘的茅房。

这茅房是离迎事殿最近的茅房,但除了贺南山,几乎没人知道。贺南山大人突然腹痛,洪荒之力夹持不住,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紫秋河这里的茅房了。

元氏马氏见太子妃如此气愤,行了大礼,宽慰着柳蕴娇。

“太子妃娘娘息怒。”

“马氏,你是礼部尚书的正妻,但也是妇道人家,这些官家的公事,你怎么知晓得如此清楚?”柳蕴娇特地点出马氏的身份,让茅房里那位心里有个数。

马氏还以为柳蕴娇是在感慨她身为太子妃却没从太子那儿听得半点朝堂事,“夫妻之间感情浓厚了,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妾身只盼着娘娘肚子里早日来信,给晏楚多添几位后人呢。到时候太子爷爱屋及乌,定是什么话都会与娘

娘讲的。”

“元氏,你是兵部侍郎之妻,你那位庶子仅因汗血宝马之事就能窥知未来战事,确实是可塑之才,晚些你可着手过继庶子到自己名下,也好保自己一个安度晚年。”柳蕴娇顿了顿,声音洪亮了些,“你们两个给本宫说了许多,但本宫还有一些不懂之处。元氏,你可否说说,为什么天玄不给晏楚进贡战马?”

元氏理所应当地回答:“他们表面上是藏着战马,不愿看到晏楚发展骑兵,其实根本上,是想向晏楚出兵,以马上作战的速度战胜我们的步兵。所以他们签订协约是假,派人来打探消息才是真,为了放松晏楚的警惕,待我晏楚一片歌舞升平的时候,一举进攻!”

柳蕴娇点点头,“本宫定要在接风宴上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元氏心满意足,她倒不介意太子妃再多问她几句的。最好是元氏教她什么,她就在接风宴上说什么。反正这里四下无人,马氏又是自己一条船上的人,只要自己和马氏这个见证者一口咬定她们什么都没说,倒霉的就是太子妃了。

柳蕴娇坐了下来,并不着急着走。

元氏的思维倒是非常好,也符合书中历史发展的走向。

只是,这些话,怎么能从柳蕴娇口中说出来呢?

柳蕴娇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连问马氏和元氏的话,都是旁敲侧击的。只是元氏急于求成,丝毫没有发现她话中的引导性,傻乎乎地将自己与马氏此行的中心思想又再说了一遍。

贤妃想借刀杀人,她便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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