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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仔细扒拉了一下日历,看到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大的节假日了。

那就,加个更?

应该不会再有加更的机会了吧,哈哈哈……

这章一样有红包哦,加更+双红包,快来表扬勤劳的小蜜蜂呀!

那年,陈/希十三岁,初一。

变故的根结其实来源于陈家的败落,但表现为同学们张扬的窃窃私语,以及那些不再熟稔亲和的目光。

陈/希背着书包走到座位坐下,然后看见了桌肚里的几封信。

教室里的声音小了些,陈曦知道,他们正在看着她。

一二三四……总共七封信,大小不一,信封的颜色不同,上面的笔迹各异。

她大概能猜到这些信里写着些什么。

从前陈家还花团锦簇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些东西。因为那个时候,她是不容易被追求的。

取悦她,不仅需要热忱的姿态,同样还需要有与陈家相匹敌的财力和影响力。

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所以,她几乎没有收到过这些信。

他们班里,甚至年级里,收到这些信件的人分为两类:家世不怎么样但足够漂亮,以及家世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漂亮。

家世不好足够漂亮的,有可能被认真的对待一阵子。

但家世不好又不够漂亮的,收到这样的信大抵是出于捉弄和欺骗。

陈曦听他们说过的,有很多人为了能跨越阶级得到很多的钱,是甘愿被玩弄的。

双方目的明确,供求对等,一拍即和,即使最后分开,也不会闹得多难看。

跟爱不一样。

爱太麻烦。

所以,陈家败落,她收到了如此之多的表白信,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从前,她是高不可攀的,攀起来有可能会令人十分为难的高岭之花。

从现在开始,她成为了猎物。

无需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无需担忧会惹上无尽麻烦的很好的猎物。

陈曦从不拆封所有信件,一概将它们直接扔进垃圾桶。

但有一天,她遇到了麻烦。

她曾经的异性好友走过来,将一封淡蓝的信封从她手里抽出,很郑重的告诉她:“这是我给你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表情郑重的按住了陈曦的手,这让在当时一直处于敏感状态的陈/希觉得,他在羞辱她。

很多年后再想起来,那人或许只是想要很认真的告诉她这件事情。但时机不对。

当时的陈/希过于敏感,沉默片刻后,仍然将所有的信包括她那朋友的封扔进了垃圾桶。

从此,她在那个学校里失去了最后一个庇护着她的力量。

她从前站得很高,身边的朋友多是争先恐后前来表达善意最后顺眼被留下的人。她长成了大姑娘,但从来不善于理解并处理正常的人际交往。

再加上当时她过于敏感,行事锋锐又不留余地,在失去最后那份庇佑的时候,她很快就有了麻烦。

很多很多的麻烦。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不被喜欢的。

不被异性喜欢,更不被同性喜欢。

她开始惧怕去洗手间、楼梯间以及任何可以被关上门的逼仄狭窄的地方。

她没有了朋友,回到家也不敢对父母透露这些事情。因为她知道,在学期还未完结的时候,强行转学调动学籍需要花钱疏通关系。

一些曾经她毫不在意的,但现在他们家根本负担不起的金额。

她必须在这个学校念完这个学期。

还有三个月,很快的,一百天都不到。

每一天她去上学之前,她都会告诉自己,很快的。

时间,真的可以过的很快,但如果你觉得难熬,每一分钟都会成为煎熬。

每一秒都如在炼狱。

……

陈曦缓慢述说着,用尽可能简单的句子将当时的情况告知许恙。

她说:“我跟你的故事从开始的时候并不一样,因为我是那个受害者。”

“那个时候,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帮我,但没有。”陈曦平静的述说着,“所有人看见了,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陈曦笑:“所以,我听你故事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

如果,那时候的陈/希遇到了那样的许恙,她一定不会觉得他可怕。

因为与这件事情毫不沾边的许恙突然挺身而出,虽然暴戾且凶猛,但在那时候的陈/希心里,他一定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大的英雄。

可惜,陈/希没有碰见这样的英雄。

最阳光明媚的校园,总有照不进阳光的地方。

陈曦从前不知道的地方,她后来都知道了。

二十三个。

但也有可能比这个数更多。

因为有一天,她突然不再愿意当一个纯粹的受害者。

契机发生在某一天放学,她上了公交车,然后有人在车厢里抓住了个小偷。

被抓的小偷非常嚣张,掏出匕首吓唬人,准备伺机逃跑。

然而,他踢到了铁板。

抓住他的少年一身擒拿功夫行云流水,当场卸了小偷的刀,将小偷按在了地上。

少年将小偷扭送去警局的时候,□□就等在了警局的外边。

天色渐晚,少年踏着最后一丝暮色走警局,陈曦追上去问他:“我可以跟你学功夫吗?”

她没有钱,家中正在万难之时,不可能让她花钱去学点什么,她也不想将自己的困境透露给父母。

她想着,如果可以,是不是善良的少年能够教给她一些足够自保的功夫。

她坦率的向少年述说着她的困境,然后少年带她回了家。

他的家是一个小武馆。

少年道:“你加油,我等着你有一天告诉我,你把他们都给揍趴下了。”

她的所有关于格斗的启蒙,都是来源于那里。

……

许恙问:“后来,都揍趴下了吗?”

陈曦笑眯眯道:“嗯。”

但他们趴下了,她也趴下了。

两败俱伤,场面极其惨烈。甚至,其实陈/希的伤还要更重一些。

但自此之后,很少有人再去招惹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不好招惹的。

招惹她,她不要命,所有人都可能没有命。

捉弄人不过是为了消遣,拼命起来又何必。

所以最后,她跟许恙殊途同归。

她的故事里,她成了自己的英雄,用最惨烈的方式拯救了自己。

因为她是受害者,身上有累累伤痕作为凌虐证据,所以不会有人过度的指责她。

她是为了自己站起来的弱者,因为她曾经的弱势,她最终爆发出的暴力程度被怜悯极大的消减。

所以,她和许恙用了同样的方式解决了同样的事情,但因为不同的角色,他们得到了不同的对待。

陈曦弯起眼角,对许恙笑:“所以,许恙英雄,听完我的故事之后,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当然,好一点。

甚至不止好一点。

负罪感被消解殆尽,连同着十几年来亲人在后怕中的怪责,也一并被削减掉了锐利的棱角。

换一个身份和角度再次看这件几乎同样性质的事情,许恙觉得心头久久难散的窒息感少了很多。

他望着陈曦,良久后说了句:“谢谢。”

说着谢谢的当下,陈曦脑海里,那个久久卡在1%的一动不动的导入数据,突然启动了。

十几天的未曾成功导入兑换生命的数据,突然迅速被转化成了生命值,很快,陈曦就拿到了47天的生命值。

嗯?

不对,为什么是47天?

之前不是每次导入都会有7天吗?

陈曦扒着历史数据查阅,发现这次重新启动后,导入结算的生命值发生了变化。

系统变得抠门了。

每次导入后的兑换值都变得不一样,最长的依然是7天,但短的只有1天。

陈曦望着许恙,面色有一点点的不善。

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因为系统抠门而责屋及乌的不善。

许恙看不出来陈曦的情绪,但他能感觉到此刻的陈曦跟刚刚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怎么了?”许恙问。

陈曦撑起一脸笑:“没什么,快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能都便宜姚兆。”

正在通过监视器偷窥的姚兆没来由被戳了一刀:……

姚兆气笑了,指着屏幕里的陈曦对许意道:“卧槽,他们不是真想留给我吃吧。这种剩菜残羹我是不会吃的!”妈的,居然这么看不起他!

陈曦和许恙平静的吃。许恙一贯沉默,陈曦不说话的时候,房间里重新回安静。

然后,陈曦以一种十分奇怪的斜斜的侧坐姿态伸手向右侧的桌面之下,像是在够什么东西,也像是在捂什么东西。

陈曦手上交叠了五六张湿巾纸,然后一把堵住了监听设备。

“喂。”陈曦很小声很小声的喊了许恙一声,“想不想跟我出去玩?”

即使堵住了监听设备,她还是担心被听见。

她早想好了明天要干什么,但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许恙也可以去。

如果他愿意。

许恙望着凑上前来小声说话的,面庞被放大了一倍的陈曦。他怔了会儿才道:“想。”

“那好。”陈曦将刚刚捂了监听器的一沓湿纸巾收了回来,扔到了垃圾袋里。

监听室中,姚兆一连艹艹艹骂了数声,他指着屏幕里的陈曦道:“她刚刚肯定跟许恙说话了!她怎么居然堵住监听口了?她知道我们在看吗???”

他娘的,这女的是不是最近拍的谍战剧,导致反监控意识这么强?

她不是戴着个毛茸茸兔子帽一脸低智吗?所以她今天是特地把自己打扮得低智,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许意突然笑了。

没跑,劝好了许恙,还有点小聪明。

他突然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许恙答应了陈曦,陈曦边吃东西边想,许恙这么乖,单靠他一个人争取,可能争取不到出门的权利。

她嚼完了嘴里的东西,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

许恙看她放下筷子,道:“你吃饱了。”

陈曦点头:“吃饱了。”

然后,她捏着脸颊旁边垂下的毛茸茸兔爪子,头上的兔子耳朵一动一动。她眨巴眨巴眼问许恙:“这样可爱吗?”

可爱是什么样的词,许恙其实并不了解。

但他知道,可爱是褒义词。

褒义词是正面的,被人喜欢的。

于是许恙点头:“可爱。”

陈曦笑呵呵转头向监控,她头上的兔子耳朵一上一下的摆:“我跟许恙聊完了,现在能跟你们聊一下吗?”

姚兆:……

这女的,是真的知道他们正在监视监听。

许意跟陈曦聊完,进了病房。

姚兆正拿着筷子挑挑拣拣桌上的东西吃,看许意进来之后把门一关,他用塞了满嘴的两腮口齿不清的问:“那女的走了?”

许意点头,朝许恙望去。

许恙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许意想,如果许恙是有情绪的,此刻的眼神应该带着些期盼。

但即使他的眼神里一丝情绪也无,许意仍然能感觉到了他的期盼。

许意走近许意,在他跟前坐下,问:“你想跟她出去吗?”

“想。”

这是许意第一次问他想不想出去。

即使没有陈曦,面对这个问题,他的答案依然是想。

他想去外面看一看,他跟自己,跟熟悉的许意和姚兆都待得太久了。

他想要暂时的,小心翼翼的离开他的玻璃罩。

但他知道那是保护他的东西,他想要离开,但他从来没有提出过。

姚兆歪头看了许恙一眼:“你知道她要带你去哪里吗?”

许恙:“不知道。”

姚兆转头望向许意,许意挑眉:“我也不知道。”

他们都只把出去或不出去作为了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而忘了问陈曦她要去哪里。

姚兆抠着眉心摸着兜里的手机:“我打电话问问。”

还没把手机摸出来,病房门就打开了。

打开的病房门缝,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头,兔子耳朵一立一耷,姚兆一看就知道,这通电话免了。

陈曦去而复返,因为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既然许意同意许恙出门,她不如再添一把柴?

陈曦笑眯眯站在门口,姚兆觉得她那样子像一只吃了一半兔子的狐狸。

狐狸眼睛闪亮亮,对许意和许恙道:“忘记说了,明天我们在北湖小学门口碰面。”

姚兆:???

姚兆疑心自己听错了:“哪里???”

陈曦笑眯眯:“北湖小学门口。”她字字铿锵道。

姚兆:……

好诡异的碰头地点,有种不祥感怎么回事。

接下来,姚兆的不祥感更加重了一些,因为陈曦主动提出了一件事情:“我猜你们应该挺担心许恙出门的,这样,你们不如派多点保镖保护我们。”

姚兆斜眼看了许意一眼,许意微微眯起了眼。

看来,他也觉得不对劲。

陈曦继续补充:“最好派多点,如果很多很多很多,我也会比较放心。”

陈曦拍拍屁股走后不久,姚兆和许意也离开了恒和。

许意跟司机说了一声,转头去了姚兆的车。

姚兆知道,许意有话跟自己说。

姚兆喜欢自己开车,通常不用司机。开出恒和的停车场后,姚兆率先开了口:“我感觉她让我们多派点保镖给许恙,肯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陈曦那笑容现在回想回想,他觉得贼得不得了。

许意嗯了一声。姚兆的感觉他也有,可是:“多派点保镖对许恙有力,她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但他跑来坐了姚兆副驾驶,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许意说:“我感觉上有点奇怪。姚兆,你在恒和碰见她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她?”

这问题问得姚兆一头雾水:“没有吧。”

他从小到大见的人可多了,他不能确定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陈曦,但即使见过,也应该从来没有搭过话。

陈曦的颜太容易令人印象深刻,如果面对面曾经交谈过,姚兆应该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许意点点头。

姚兆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问?”

许意:“感觉她好像认识我。”

姚兆警铃大作:“她接近许恙不会是为了跟你……”

许意摇头:“不是这一种。”

是一种很难形容出来的熟稔感。

陈曦面对他的时候,自然又熟稔,是那种久别重逢的好友才会有的姿态。

他觉得,他应该没有感觉错误。

陈曦在恒和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一辆的士。

上车,报了目的地,她便转头向窗外望着大道上飞速退后的路灯出了神。

陈曦陷入回忆,又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一年。

那个变故频频的无助的十三岁。

她站在警察局的门口,紧张的捋着书包的双肩背带。

下班的时间,警察局门口的那条大道上,来来往往满是下班、放学的人群。

陈/希将自己缩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群令她有一点不安。

从前享受人群簇拥的她,已经开始变得害怕人群。

不止是人群,她开始害怕很多的东西。暗影的角落,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的宁静,以及被人大声叫出的自己的姓名。

然而,这些都是避无可避的这个世界里最普通的声响。

所以她知道,她不可以再逃避了。

逃避,或退却,会让她最终杀死她自己。

精神的消亡跟□□的消亡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精神的消亡比□□的消亡更可悲。活得如同夜深人静时才敢探头的虫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实在没什么意义。

她要活着,坚强坚定的活着,活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好,活着重新找到她的生活她的一切的意义。

所以,她仍然努力的让自己站在摩肩擦踵的人流里。

她在等待正义的少年从警局中出来,等着问他一句,能不能可不可以教教自己。

她没有办法,走投无路,然而她又不想坐以待毙。

其实在之前,她不是没有反抗过的,但她太弱了。

她的反抗或挣扎成为了取悦他们的一种新笑料,她就开始想,她应该需要变强。

冬日里,日光落下后暖意全无,风里像裹了层刀。暮色即将褪去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从警局走出的少年。

她在乞求人帮助的时候,其实同样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她想,那些她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都不曾施以援手,一个陌生人又凭什么管你?

她为自己可能遭到的拒绝做了足够的心理暗示和准备,然而她却见少年微微一笑道:“这当然……没有问题。”

她被带到了少年家的小武馆。

站在小武馆的门口,少年指指那简陋的招牌对陈/希说:“许氏武馆,我叫许意。”

许意。

她的世界里的许意,和这个世界里的许意神奇的不止拥有同样的名字,拥有同样的相貌,更拥有同样的命轨。

第一次在杂志封面上看见这个世界的许意时,陈曦捧着杂志驻足在车水马龙的街口良久。

拥有相同样貌的人,神态却完全不同。

她很清楚,这个人跟她那世界里的许意不一样。

当面对他的时候,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更加强烈。

可是在交谈中,陈曦还是不经意的把他当做了那个许意。

的士里,陈曦笑着揪了揪脸颊两侧的兔爪。朦胧投在车窗上的身影头上,小兔子的耳朵正在很俏皮的一立一耷。

怎么办,好像,被当做奇怪的人了呀。

翌日。

约定的时间是七点,许恙六点半就出门了。

一行五辆车很艰难的在交通极度拥挤的上学高峰期,跟各路家长们抢夺尽快往北湖小学门口挪动的机会。等许恙终于到了北湖小学大门对面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五。

许恙看看表。

他比约定的时间到的早。

姚兆经常说,不迟到是一种礼貌。

礼貌是他能做到的唯一一种让人安心的东西。

即使他并不知道安心的准确含义,但他知道,这个词是褒义的。

是好的对的正面的意思。

许恙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还没来得及先喊一句陈曦,陈曦那边就已经抢了先:“你到了吗?”

“嗯。”

陈曦:“你在车里吗?”

许恙侧头向外看去:“嗯。”

“你在第几辆车里?”

“第一辆。”

话音刚落,许恙就听到了轻敲车窗的声音。

叩叩。

从另一侧的车窗传来。

然后陈曦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早上好。”陈曦笑眯眯。

许恙点头:“早上好。”

没什么表情,看起来疏离又客套,不过陈曦知道他的情况,也没放在心上。

司机见人坐上来了,立即热情的问:“接下来去哪儿?”

约定地在北湖小学,但谁也不觉得陈曦今天能在这玩上一天,必定要去下个地点。

陈曦确实还要去下一个地点,但在此之前……

陈曦道:“等等吧,还要再等两个人。”

陈曦今天的打扮有点奇怪。

她昨天的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今天就成了一头蓝。

而且,头发也从肩颈处长到了半臂。

许恙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假发。

陈曦戴了个夸张的大墨镜,她脸本来就小,那墨镜一戴上,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因为颜色太多,显得非常花哨。

许恙路遇过陈曦很多次,她的衣着一向普通,是路上最常见的打扮,虽然她穿起来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但陈曦今天这身极为扎眼,像是扎进了一个混了所有颜色的大染缸,提拎出来之后便有了万千色泽。

许恙觉得自己心头微微梗住了点什么。他向陈曦确认:“还有两个人。”

“嗯,”陈曦没看她,伸脖子透过挡风玻璃朝前看,“我猜应该是两个人。”

七点十二分。

李南将车停在了离北湖小学百米之外的路口。

她上学放学接送李怡,一直都是在这个路口。

北湖小学所在的这条街,有两个幼儿园,一个小学并一个中学,早上开进去简直是死路一条,不堵个天荒地老根本出不来。

李南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把车开进去耗。

李怡一向懂事,在这里上下了几年也都没什么问题。

下车前,李南忍不住叮嘱:“好好学习,别净想着些别的事情。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只考虑学习!”

李怡看了李南一眼,没有应声,转头就走了。

跟许恙并排坐着的陈曦抬手指向一个扎着双马尾,沉默背着小书包而来的小小身影。陈曦对许恙说:“看到那个小屁孩了吗?我今天要捡她做干女儿。”

百无聊赖中听了一耳朵的司机:???

后座这姑娘不止穿着看起来有点毛病,说起话来更显得精神不正常。

许恙也没听明白陈曦的意思,然而陈曦也没给他问问题的机会。陈曦拉开车门走出去了。

陈曦抱臂向前走,抱臂与李怡擦身而过,然后抱臂转身,与没有认出她来的李怡走在了一起。

因为旁边的人越挨越近,李怡本能的往旁边缩了缩,并皱眉斜眼挑了旁边一直在挤她的那个女人一眼。

那女的突然伸手搂住了李怡的肩膀:“嗨!李怡小朋友,好久不见。”

李怡认出了摘下墨镜的女人,她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小心的被她自己抚了平。

然后,她礼貌道:“姐姐好。”

陈曦重新戴上墨镜,笑容郎朗:“今天别叫姐姐了,叫干妈吧!”

李怡:???

她妈妈带的这人,确实有点毛病。

许恙看陈曦搂住了小女孩的肩,小女孩应该企图逃跑,但在转身前的瞬间又认出了陈曦。

确实是认识的。

所以,另外一个呢?

陈曦跟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小女孩原本鼓瞪的大眼睛慢慢柔和下来,然后,小女孩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小女孩转头重新往她下车的那个路口走,而陈曦独自一人悠悠闲闲的走到了许恙的车前。

她在车窗外矮身屈膝,向许恙做了个放低车窗的动作。

许恙不知道陈曦为什么不进来,但他还是按照陈曦的要求放低了车窗。

许恙倾身,将陈曦那侧的车窗按下来。

陈曦摘下墨镜,笑眯眯趴在车窗上,她对许恙道:“能让你的保镖们都下车吗?我想狐假虎威一下。”

在后头四辆车里挤了半天的保镖们都下车了,一字排开,总共十六个。

能被许意选来做许恙保镖的,那一定都是精挑细选的。

穿上黑西装模样很飒,站直不动都虎虎生风。

陈曦笑。

真是狐假虎威的绝好背景板。

陈曦检阅保镖的时候,李怡拉着个又瘦又小的小姑娘走了来。

李怡向陈曦介绍:“我好朋友,吴默。”

而后,她向吴默介绍:“这是陈曦姐姐,但现在暂时是我干妈。”

许恙下车的时候,刚好听见李怡的这句介绍。

他不大懂,什么时候亲缘关系还能出现“暂时”的情况。但他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他习惯性的不给人添麻烦,习惯性的保持了沉默。

看到许恙从车里出来,陈曦赶紧跑过去:“你怎么出来了?”

许恙说:“都出来了,我也出来。”

陈曦看看在外头站成一排的许氏保镖们,又看看许恙。

一个人坐在车里会寂寞吗?

陈曦说:“那好吧。”

但等会儿场面肯定不太好看,为避免被人偷拍露脸,陈曦问保镖们要了副墨镜给许恙带上。

借来的墨镜不太好看,陈曦把墨镜从许恙脸上摘下来,给他戴上了自己的。

许恙带上她的这副就好看多了。

陈曦对许恙笑哈哈:“你挺像黑帮老大。”

许恙真诚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黑帮老大,这是一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哈哈,”陈曦回答他,“本来应该不算是个好词的,但我一用,它就变褒义了。”

李怡和她小姐妹对视了一眼:感觉这大人不正常。

但也对。

正常的大人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

七点四十。

北湖小学的早自习时间。

校门半闭,接下来都算是迟到的人。

爱在学校搞事的,基本都不大爱学习。

他们今天要蹲的,正是北湖小学里不爱学习的佼佼者。

李怡带着吴默以及两个面色最凶煞身材最魁梧的保镖,去对面那条街堵人了。

陈曦看了看戴着幅墨镜冷峻气场陡然上升了几个档的许恙:“你待会儿不要说话,你就看着他们,盯着他们看。”

许恙点头:“好。”

八点,北湖小学校门紧闭,只留了个警卫室的小口子。

陈曦拿手肘捅捅许恙,指指对面示意他看。

李怡堵住了五个大高个女孩。

李怡的身后,站了个一看就很凶的保镖。她堵不住,那保镖也能把几个人给拎住。

但好在,小孩还小,不用特别使用暴力。

五个大高个女孩停下了脚步,脸色都不太好。

接着,她们顺着李怡手指的方向朝陈曦望了过来,隔着一条街,陈曦懒懒的带着浓浓威胁气息的向那五个女孩轻佻挥手。

不管本身情不情愿,五个女孩都过了来。

陈曦没有摘下墨镜,素面朝天的脸上,唇轻轻的扬。

她抱手在胸,轻轻的在五个女孩跟前踱步,她道:“我干女儿这个人吧,不太喜欢告状,所以我现在特别生气。”

陈曦抚抚中间的那个女孩的浏海,动作轻柔但充满威胁。

这女孩一看就知道,是五个人里领头的那个。

女孩们也就大概四五年级的样子,年龄不大,欺负同龄人或者比她更小的游刃有余,但对着声势浩大而来的一看就不好惹的成年人,已经开始微微的颤。

“听说,你挺照顾李怡的,嗯?”陈曦抚着她浏海的手缓缓向后,突然拽住女孩的马尾,将她拽得一抖。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大人们,总是理所应当的觉得,如果你不去惹事,就一定不会有人惹你。

他们总认为,这世间事事都存在因果,只要你做好自己,就一定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如果你过的不好,你的身上肯定有某些问题。

但事实上,这世界确实存在着天然的不投缘,以及没有任何道理的目标就是你的欺凌。

陈曦不愿意也觉得没有必要在弱者身上找那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

事实上,弱者们确实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也确实得到了绝大多数同伴熟视无睹般的忽略。

企图抽丝剥茧的从弱者身上找出被欺凌的道理和原因,无异于将被害有罪的论调强加于人,将弱者再伤害一次。

陈曦突然的发作,惊到了吴默。

吴默悄悄的往李怡的方向挪了挪,李怡牵住她的手,握了握。

被陈曦抓住马尾的女孩舌头有点哆嗦:“我……我们从……从来没有想要找李怡的麻烦。”

陈曦回头,看了李怡一眼。

李怡点头:“但他们欺负我的朋友。”

这些人的矛头从来都是怯懦瘦小的吴默,每一次李怡挺身而出之后,事态就会变得严重。她们人多,众口一词,脏水就被统统泼到了李怡的身上。

他们没有想要找李怡的麻烦,但李怡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所以,李怡必须为所有的麻烦收场。

李怡的日益沉默,是因为她的妈妈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

陈曦拍拍女孩的脸颊笑得灿烂:“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跟讲道理。我不管你们最开始想要欺负的是谁,但你们给我干女儿带来了很多麻烦。”

陈曦松开手,轻轻的揽着带头的高个女孩往站成一排的保镖面前推:“我呢,跟李怡的妈妈不太一样。我的脾气不太好,下手没什么轻重,对小孩子也没有怜悯心,对你们这样欺软怕硬的小孩就更不喜欢了。”

“来,你让这些叔叔们好好认认脸,认清楚了,”陈曦附耳对那为首的女孩道,“李怡是个好学生啊,我总不能次次让她亲自来堵你们。你看,今天可不就迟到了。你们呢,让叔叔们好好认认脸,下回,就不用麻烦我干女儿了。”

为首的女孩不肯上前,但被陈曦提拎起后领用力地往前推。

女孩从来只欺侮弱小,要不是因为跟李怡的梁子越结越深,她也不会盯上吴默和李怡两个人。

女孩吓得哭了起来,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即使最恶劣的情况出现,李怡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更从来不会求饶半句的原因。

真惹毛她了,她还有个这么狠的干妈!

如果她们早知道,早知道欺负狠李怡是这样的结果,她们肯定不选李怡也不选吴默。

她们肯定不会惹毛她!

将一行五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放回北湖小学,陈曦摘下墨镜,转头望向李怡。

李怡拉着吴默向陈曦躬了躬身,万分诚挚道:“谢谢。”

谢谢终于有一个人相信他们,相信错并不在他们。

陈曦看看手表,八点半。

她说:“哎呀,都这么晚了,反正这个时候进学校也要被骂,不如……”

陈曦冲面前的两个小朋友眨眨眼:“……不如直接旷课一天,跟姐姐出去玩吧!”

四个人挤在后座,陈曦被挤到窒息,尤其是电话接通后,李怡为了想要听清陈曦将会跟自己的班主任说些什么,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这使得陈曦不由自主的没有办法的往许恙那边歪了歪。

陈曦赶紧伸手,将李怡推开了点。

正在这一秒,电话接通了。

之前就已经接过陈曦一次电话的班主任焦急的问:“李怡阿姨,李怡妈妈怎么样了?”

陈曦舔舔唇,向左右目光炯炯凝视着她的三位笑了笑。

下一秒,陈曦面容哀戚语气哽咽道:“情况不太好。”

班主任那边沉默了。

李怡是个好孩子,虽然最近有点惹事情,但成绩一直很好,在班里在课堂上也都算得上乖。

妈妈送完自己后,立马出了车祸,孩子现在心里面肯定很不好过,勉强让她来学校上课也不好,孩子既然愿意在医院陪着妈妈,那就让她陪着吧。

班主任叹气:“李怡阿姨,我做主今天替李怡请一天假,就让她在医院陪陪她妈妈吧。”

陈曦哽咽道谢:“谢谢老师!谢谢!”

李怡斜眼向陈曦,这人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眼睛里有什么水光在一闪一闪。

怎么会有这么戏精的人?

再三道谢后,陈曦挂断了电话。

就过了半秒不到,她先前那些悲伤的哽咽的情绪,一瞬间都不见了。

她抬眉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种奸计终于得逞的很贼很贼的狡黠感。

李怡、吴默、正通过后视镜偷看中的司机:……

这是什么戏精。

便也在此时,司机终于认出了陈曦:“啊!是公主大人啊!”

素面朝天的跟艳妆炤冽公主几乎很难画上的等号,却在神采飞扬时容貌有了一瞬间的交叠。

陈曦点头,边开始拆她的假发边跟司机打招呼:“你好你好。”

司机:……

看到公主大人一言难尽的卸妆模样,心情有点复杂怎么回事。

陈曦边拆假发边问:“你们三个小朋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游乐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们投票决定。”

李怡、吴默对视了一眼后,将目光投向了挤到变形仍然不愿坐去副驾的许恙。

也在这时,许恙开了口:“我不是小朋友。”

陈曦挑了他一眼,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郑重的睁眼说瞎话:“姚兆没有告诉过你吗?没有去过游乐园就长大了的,都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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