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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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奥斯星城出发，通过刚刚修建而成的乾元大道，不过是二十多天之后，使节团的众人踏入了奥罗大平原。

与贫瘠的西海岸，堡垒处处的南方草原防线完全不一样，这里是奥罗由帝国的真正腹地，孕育出奥术帝国的富饶大平原。帝国的光辉曾在这里照耀数百年之久，即便是战争摧毁了帝国，但是一路之偶尔可见的处处遗迹，偶尔依然能继续使用的种种设施，还是能给使节团的西方来客们以不小的冲击。

“哦哦，你们看，原来那些还真是引水渠，原来是将远处的水流引到这里来的。”

从数天之前开始，偶尔可见一段段耸立极高的石墩，只是基本都破落毁坏，布满了藤条草木，面偶尔可见一些似乎是管道的圆形空心物体。一直走到这时候才可以看见一段较完好的从远处的峡谷间延伸而出，不过始终还是大半破烂，里面的水流断断续续地分几处从近百米的高空倾斜而出，形成几个小小的瀑布，将下方的地势化作一片泥沼湿地。一些一人高的大鸟正在泥沼寻找鱼虾，看着远处而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也并不害怕，只是侧头看着。

“这简直是将河水倒挂于天空，灌溉起来倒真是方便不少，不过为何不干脆在下面开凿河流，那不是要省事的多么？”

这番景象连刘玄应也是看得啧啧称，风吟秋倒是早在灰谷镇看见过奥术帝国时期的建筑，直接开凿抹平山体为建筑。显然在曾经的帝国时代奥术的运用和普及性极高，能大量用以各种土木工程，才能造出这些看似人力难及的建筑观。

除此之外，他们脚下的道路虽然残破不堪，杂草灌木丛生，但也能粗窥完好之时的模样。那是宽达数十米，以奥术化泥土为岩石而铺陈的路面，足够数只巨象并排在面行走，相较之下他们之前在沼泽地铺设的那条‘大道’简直是条泥水小路。还有路边不时耸立的高达数十米的建筑残骸，偶尔可见被灌木和杂草掩埋了一半的各种魔像残躯，都在诉说曾经的那个帝国的强大。只是途径过的两个小村庄却是颇为破败，除了用以防御野兽的哨塔和围墙还有些规模，其他的却和神州的寻常村落差不多。

“刚才刘是不是说了‘灌溉’这个词？难道他以为那引水的建筑是用来灌溉的吗？”不远处的女法师莫特里对这些西方人的震惊感到很满意。这些奥术帝国时代的工程看起来确实可以让从未见到过的异邦人感到吃惊，而她在这段时间也学习了一些神州话，虽然这种语言和欧罗语完全不同，据她说简直兽人语和矮人语言都要难学，但是凭借奥术师特有的高超记忆力，还有一些辅助性的奥术，她还是在这段时间里学到了不少。这时候听到了刘玄应的话，立刻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她旁边的沐沁沂也觉得怪。“如果不是灌溉，那为什么要修筑这样巨大的工程。”

“当然不是，如果是灌溉的话，水道应该是埋在地面的。而且这边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

“为什么？我看这土地似乎还不错，至少西海岸那边的土地要肥沃许多了。”沐沁沂这段时间的精神恢复了不少。风吟秋和刘玄应还是从没被彻底搜刮干净的矮人宝库给他找回了一枚高纯度的水元素宝石，靠着这枚宝石，虽然神魂根子的重伤没有完全愈合，状态却已经好得多了。

“肥沃？你是指种植农作物吧。不过那是农夫应该操心的问题，在帝国贵族的眼，只有能培育出各种炼金植物的土地才能叫做‘适合种植’，才值得去灌溉。”

“那这些高大的石墩和水渠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把那山的泉水引到哪里去？”

“…不是饮用，是沐浴吧…”女法师遥遥地看了远处的山脉一眼。“这座山脉似乎是死火山演变而来的，那应该是用来沐浴的了…”

“只是沐浴？”沐沁沂也难以置信。“要建立这么大的工程？”

“这应该是通往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水渠……一个公爵府邸，即便排除了仆役下人，有管家，子女，情妇，子女的情妇和情人…怎么也总得有近百人吧，这对当时的帝国贵族来说并不算什么。”女法师耸耸肩。“这些工程甚至不需要真正的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法师来动手建造，有专门附庸的骑士法师部队。我也没亲历过帝国时代，不过听说曾经有贵族专门开辟了千亩的花田，有数百人专门给他种花，只因为每天他都必须要睡在新鲜的花瓣。”

这话自然是落在了不远处的风吟秋耳朵里，听了他的随口翻译，刘玄应也摇头叹息：“这等穷奢极欲的帝国，也难怪也没落了。”

女法师听了沐沁沂的翻译之后也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说：“帝国的失败，确实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平民太过苛刻。当时也并不是没有人提出来过下层平民的问题，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一群平民即便是依附神殿，对帝国的威胁也是不值一提。而且帝国的眼一切问题都是可以用奥术来解决，听说当时已经有大法师在研究大规模半永久性的附魔奥术，可以完全控制平民的情绪，听说还有相关炼金药物的研制，可惜都还没来得及投入实用阶段爆发了突如其来的战争。”

“这无疑已是堕入了魔道。”刘玄应听了风吟秋的翻译之后连连摇头。“术法之用终究只是术法之用，这奥术再是通天彻地，不存仁义，偏了天理人心终究也只会自取灭亡。任是再大再雄伟的工程也和路边石子无异。”

“这些手法已渐渐向顺天神教靠拢了。”风吟秋自己也摇头。“只是之顺天神教混合了人道大势的五神策还粗劣了许多。”

刘玄应若有所思地说：“这也未尝不是这欧罗大地的人道大势。”

风吟秋想了想，也一笑：“也对。”

“魔鬼之路？”沐沁沂的翻译让女法师一呆，旋即又点点头摊手。“好吧，是有这种说法。神殿教会都说提议研究这些手段的大法师全都是受了魔鬼的蛊惑才能想出这样邪恶的主意，不过那时候谁又在乎他们的意见呢？当时拿下层界的生物当做仆役和雇佣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有少数法师也不建议使用这样的办法，应该多给平民营造一些宽松和富裕的环境，只是他们都受到了嘲笑。正统帝国贵族们的思维是，任何问题都该交由奥术来解决，如果你解决不了，那只是因为你没运用合适的奥术而已。毕竟当时魔和奥术明都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峰，连次级神都可以轻易用奥术来制造，十万多种各式形态的奥术，确实能办到几乎所有的事……”

“风先生，李大人请你去有要事商谈。”一个传令的亲兵策马而来。风吟秋点点头，跟着来到了队伍最央的马车。

这是由罗伊那拉领头西海岸法师会议提供的马车，宽大得像是一栋移动的房屋，结构也是精巧结实并存，极大程度保证了舒适性，风吟秋走进去的时候还感觉到了阵阵凉风，显然是布置了奥术法阵之类的东西。

“风先生，一路辛苦了，来，坐。”李敏李大人正和张家老丈沏好了一壶香茶，也给风吟秋倒了一杯。虽然没有站起迎接做得那么客气和过分，举止之还尽量做到了官礼贤下士的风度和客气，但是风吟秋还是能从那双眼睛看出一丝讨好。

反倒是一旁的张家老丈一言不发，双眼似闭非闭，看不出丝毫的深浅。

“多谢李大人了。”风吟秋也不客气，拿过桌的茶盏一饮而尽。能在这异域喝到这样的等茶叶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这无疑是张家的珍藏。

“风先生当真是毫不作伪的真性情。”李大人连忙一笑。顿了顿又指着车窗外远处的高大水渠问：“那些东西风先生看到了么？据闻是奥术帝国时期所造，看起来当真是雄伟，不知道风先生觉得和我神州风物相如何？”

风吟秋随口用刘玄应刚才的话回答：“看似雄伟，但听说那不过是供贵胄游玩戏耍之物。不存仁义，便和那路边石子一样不值一提。”

“好！”这番话无异是极对李大人这样的道学先生的胃口的，只听得他眼放光，拍桌叫好。“风先生一言便道出了我神州道统的真意，无他，唯仁义尔！只凭风先生这番话，本官便可将这使节团许多事务放心交付给风先生！”

纵然是风吟秋知道这些都是那一个偷偷施展下的奥术的结果，也对李敏大人这样的热情有些不大适应，干咳一声问：“不知道李大人召风某前来有什么吩咐？”

“嗯，是这样，派遣出去联络的人已经回来了。再往北三十余里，是那什么…罗…里斯公爵领下的黑堡镇了，那罗姓公爵虽然如今败落了，毕竟也是这欧罗大洲的诸侯之一，我们途经而过也总得要有个礼节章程。西海岸那些欧罗贵族也派了些信使给我们开道，那两个什么日光的手的夷教也是事先通知了其他地方的教友，所以之前便说好了，要在那黑堡镇前列队迎接吾等天朝使节……”

大乾使节团在西海岸这一番作为，得到的好处可说是数之不尽，各种后勤物资补给再也不用发愁，还有各方面的向导先遣信使可供差遣，相刚到此处时候的两眼一抹黑已是天壤之别。而条件充足了之后，李大人那最为注重的外交礼仪也自然要提来了。张家老丈肯定还是给他解释过这欧罗大陆的现状，他自己也明白，想要和他最初理想的那般天朝威仪到处蛮夷皆尽俯首那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既然条件足够，一些必要的手续还是必不可少的。

风吟秋也不否认这点，毕竟这是代表了一国名义的使节，乌合之众一般的想到哪儿走到哪儿那肯定不妥。如何去和沿途的当地家族沟通，张家和西海岸法师议会肯定已经安排好了的，这条新开通的通道肯定也让这边的当地家族受益匪浅，场面配合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刚才不久之前信使传回消息，那边的夷教和本地贵族闹腾了起来，场面颇为混乱，一时间不好收拾。这边那什么光照之手的使者也不好干预，只是让我们在附近暂且修整等候。但此事到底何时能解决，也没个定数。我们这数百人的队伍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若说对于那些夷教神殿和法师，还是风先生最为熟悉，只有请风先生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当然，若有需要随机应变之处，风先生大可放手去做，本官对风先生的眼光和才干俱都是十分信任的。”

“好，那风某便去了。”这种任务也没什么好推辞的，风吟秋拱手要退出。

“对了。”李大人提醒道。“既然风先生之前和刘道长配合无间，那还是请刘道长一起去吧。”

风吟秋摇头：“无妨，这种小事何须劳动刘道长。风某请熟悉那些奥术贵族的人去即可，刘道长还是坐镇此处。毕竟这荒郊野外，这欧罗大地的野兽也颇为凶猛。”

“也好，也好。”李大人显得从善如流，连连点头。

等到风吟秋退出远去之后，李大人颇为自得地给自己斟一杯茶，说道：“这位风先生来这异域外邦固然应该是为了远避庙堂风雨，但想必也是存了历练之心的。既然如此，他也着实有实干之才，本官也乐得清闲，稳稳地落个幕后运筹之功……”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张家老丈这时候才开口了，神色间看起来颇为忧虑：“但是这欧罗大地终究是凶险难测。那些隐藏暗妄图复国的奥术师居心叵测，手段诡，这位风先生虽然修为不凡，之前听李大人所说他又喜欢独来独往，只是怕有个万一啊……”

“这…确实如此。之前本官让他和刘道长两人去那蛮人巢穴，居然还遇见一条妖龙，听说战得还极为惊险，本官后来想想也着实有些后怕，他要是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李敏大人的脸色马也难看起来。“只是他个性不喜约束，本官总不能死令他在本官周围吧？让刘道长时时跟随在他身边护卫，这也有些太过着迹……而且刘道长确实也肩负要护卫这使节团安危的重责，次便已经被宵小蟊贼偷了些礼品，剩下的已是万万不能有失…”

“老朽这里倒有一个主意。”张老丈开口道。

“哦？牧斋先生快请说。”李大人当然是一喜。

张老丈却是有些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过老朽也要承认，老朽这法子…是颇有几分私心的……”

李大人呆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人非圣贤，谁又能没有些许私心呢？牧斋先生还请说来听听，若真能周全得了风先生的安危，又能成全得了牧斋先生的心愿，岂不是皆大欢喜？”

“若是真能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张老丈一笑，脸的皱纹都完全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