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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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在册

敬王世子听到怡和公主突然提及此事, 一时语塞，脑海中自然又浮现起黛玉的面容来。

她自然是好看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是含了晨露, 水汪汪的，最妙的便是笑起来时唇角的梨涡, 浅浅的，显出几分俏皮。

然敬王世子却对侄女一本正经说到。“她不过与你一般大, 还比你小些, 不就是你这般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她比我小？”怡和公主知道自己这小叔叔摆明了在敷衍人，若是薛家那个姑娘没见过也就罢了，林家的黛玉, 小叔叔可是见过好几面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 林家妹妹。”李平自己指出了怡和言语中的漏洞, 只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黛玉比怡和公主小, 黛玉的生辰在花朝节, 倒是比怡和公主小了一月。

怡和公主见套不出话来, 好生没趣，便又说到。

“你们这些男子，真是不解风情，我母妃都说了，将来林家妹妹再长开些，必定是一顶一的美人, 怪不得皇后娘娘……哎呦！”

说着说着, 肩头却是被李平这半大小子给掐了一下, 李平虽说长了一辈，但年纪上却也只是大了怡和一岁多，说到底也是同龄人, 玩性还没过去。

李平见这侄女在自己跟前越来越没个正形，便威胁她道。“你出宫一趟，可真是野了不少，若是再这般，避暑行宫就不要去了，免得惹出事端了。”

怡和公主听了，当然要赶紧卖乖，若不然好不容易得的能往行宫去的机会，可不要又是这小叔叔一句话，煮熟的鸭子飞了。

公主连连点头，最后还道了个万福，“晓得了，小叔叔，是晚辈错了，您可千万要在父皇跟前美言几句。”

敬王世子想到此番他若与圣上一同去行宫，归来之时，这林家的小探花大约已经往北阳县就任了。早前他来寻王简，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将要外任，便与王简这等将来林家妹婿的人选说上几句知心话。

林瑾此人能在圣上跟前讨了那么长时间的好，又不见被厌烦，在那国子监中也是混的如鱼得水，那些治学的博士，哪一个不交口称赞？

想来林家人，就是喜欢王家这等的书香世家，并不看中王侯将相，若不然也不会同宁荣二府泾渭分明了。

敬王世子想到平日里林瑾对自己的态度，不由觉着，这小探花面上瞧着是谦和恭谨，最后恐怕实实在在的是瞧不上自己的出身，毕竟林家连太子那边的位子都看不上，又怎么会把他这等尴尬境地的皇子放在眼中呢？

送了怡和回淑妃的住处，李平照例去给圣上请安，今日似乎是公事不紧，这当皇帝难得没有再批折子，而是画着一株玉兰花。

皇帝照例问了自己这个弟弟平日的起居学业，手上画画的笔也未曾停下，又问他到。

“是了，等到秋日里又是要选秀了，你可要挑几个？”

李平晓得秋日里的选秀，就是为圣上和几个亲王的适婚的儿子挑选妃子和宫人，若是那孙家的大姑娘没有出事，本应当是宣了旨意，与此番选出的秀女一道入宫的，只可惜造化弄人。

李平怎么会掺和这一趟浑水，于是推辞了。

“多谢皇兄美意，臣弟的年岁，还可以再等上几年。”

皇帝想想也是这个理，若是自己早早的给这个弟弟屋里塞人，免不了又要被大臣议论，这是要将小孩家的身子弄坏，歇了笔墨，点点头道。

“也是，难得你喜欢读书，听国子监的博士说你课业不错，若有一屋子女人，也是不好。若是有看中的，选几个当了丫鬟去服侍也使得。”

李平又笑着再辞一遍，拱了拱手。

“多谢皇兄，这次我这做长辈的，还是不与侄子们一道了。”

皇帝见他这样做派，不由有些好笑，若论年岁，这弟弟比太子还小几岁，倒是还自称起长辈来了，于是又道。

“是有点做长辈的模样了……母后走的时候，嘱托朕要照管好你，若你哪日有了心仪的姑娘，便与皇兄说，将来想要哪块封地，也只管告诉皇兄便是，你我二人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嫡亲血脉。”

李平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深深行了个礼。

“皇兄日夜为国操劳，却还如此为臣弟考量，臣弟无以为报。”

皇帝很是乐见这弟弟这等谦逊的模样，连忙做出兄长的姿态，将人扶了起来，拉到身边，像是他平日里与太子整理衣衫那般，理了理幼弟的衣襟，慈爱道。

“报什么，就算是当皇帝的，也有家事，你想带怡和去便带吧，难得这些小辈中，有人能与你说说话。”

李平连带着怡和公主那一份，又谢了一次皇兄，皇帝因后面还有事要与大臣和太子商议，李平这敬王世子，十分识相的不问政事，自己先请辞了。

这次选秀一事，头一个便是太子的亲事，关乎国本，故而隆重且慎重，名册上的姑娘倒是比之早前要多了不少，这一次门第却是卡的不严，多重才貌。

薛姨妈常使的那个媳妇，才得了外面的消息，倒是赶在贾府的下人之前，一路小跑穿过大半座园子，来与蘅芜院的宝钗和薛姨妈报信。

“大喜啊！大喜！咱们姑娘，上了名册了！”

薛姨妈一听，果然是大喜，想来宫中的娘娘必然是出了力，若不然他们商户出身，宝钗又没了父亲，却也有些不够格。

宝钗听了也是心中一动，也不知是不是当日假山后的太子殿下的意思。她很听元妃娘娘的吩咐，回到家中，对此事只字不提。

元妃娘娘说此事要看自己的造化，宝钗不知自己的造化究竟到了没有。

然而，即是要去选秀，当下还有一事，却不得不处置了，宝钗连忙又与薛姨妈道。

“母亲，虽说能不能选上，咱们也该谋划着往自家去了，总不能还与宝兄弟住在一处。”

薛姨妈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好孩子，你思量的是，还有你那哥哥，这几日可要他规矩些，莫要闹出事端来。”

薛姨妈好歹是王家出去的姑娘，也是有几分心计，宝玉也不算小了，若是因为住在一个园子的事，坏了宝钗的名声，这事黄了。又或者将来宝钗真能进了宫去，有人拿着此事做文章，于他们薛家，并没有什么好处。

正好接着这个机会，薛姨妈便又提了一次，宝钗即是要去参选，她们娘们几个，还是回到薛家的宅子中妥当些。

可是这大观园，进来容易，想要出去，恐怕就没有这般简单了，贾元春摆明了是想将薛家与荣国府绑到一块，又如何会轻易放了人去。

况且她为宝钗进宫一事也是出了几分力，薛家这般河还没过，就有要拆桥的想法了？

薛姨妈考量到的，贾元春自然也考量到了，宝钗参选的事情才一定下，宫中元妃娘娘就来了旨意，要宝玉移出大观园去住。

“元妃娘娘说了，只叫姑娘安心住着，宝兄弟也不小了，每日课业又重，在园子里读书不方便，倒是回原先那住处。”

薛姨妈见状，也不再提要出去一事，只安慰宝钗。

“孩子，即是元妃娘娘的意思，咱们便住着吧！若你当真能进去，将来也得娘娘扶持。”

宝钗自然知晓他们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倒也没说什么，照旧是那副温和妥当又体贴的性子，安心待选。

宝玉知晓宝钗要进宫的消息，当下就在屋中哭了一场，倒是将写字的宣纸都撕了一打，上好的湖笔也折断了几支。

“成日里要我读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到头来还不是将人一个个的送到那种地方去！”

贾宝玉大哭大闹，就连袭人也劝不住。

“二爷莫要如此，宝姑娘明明是去奔自己的前程，您这般哭闹看，叫外人看来，成什么样子？”晴雯本就脾性火爆，见宝玉这般不听劝，也失了耐性。

袭人连忙拉了一下她，叫她莫要火上浇油，一会儿又发起痴症来，可不是好玩的。

不想宝玉听了晴雯这话，当真痴痴笑了起来，眼中还掉着泪，又哭又笑。

“你说的是，那可是宝姐姐的前程，大姐姐的前程，我哭什么……我哭深宫寂寂，红颜白骨罢了！且让我先哭一哭，免得将来没个哭的去处！”

众人见实在哄不住，便也只能让宝玉哭，宝二爷哭过一阵，却又叫丫鬟们收拾物件，他今日就出了大观园去，若是今日搬不完的，那便明日再搬。

一时间怡红院又乱做一团，丫鬟们叽叽喳喳，闹哄哄的，与抄家也没什么两样了。

“哟，太太怕宝二爷见气，特意嘱咐了我们奶奶来瞧瞧，不巧我们奶奶身子不爽利，只好叫了我来，瞧着你们这边倒是搬的有模有样了，可缺了些什么？”平儿才进怡红院，便见丫鬟们忙忙乱乱的收拾东西。

袭人怕老太太和王夫人听了宝玉哭的一事不高兴，连忙掩饰的说到。

“倒是劳烦平儿姐姐了，宝二爷叫我们搬的，今日便要出去。”

平儿听袭人这么一说，反是笑了。“难得宝二爷知事，倒是不用劝了，我们奶奶，总担心我办不好这一桩事，只叹自己又不能来。”

袭人想要做出一副贤惠模样，好在此事居功，又道。“二爷本就是最好说话的，如今越发懂事了，我们当下人的，略劝一劝也就好了。”

平儿看着这丫鬟，拉了她的手，“你放心，老太太和太太都记着你的好。老太太说过几日想摆个酒，我还要去找那些媳妇，你们且自己先忙。”

平儿说罢，便也不在怡红院多待，总归有这么几个伶俐丫鬟在，出不得大事，袭人将平儿亲自送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