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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早上的活儿,临近中午时分,家里来人了。
是村子上的计生委,挨家挨户到新婚家庭科普“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概念。
为首的干部是个女领导,和松妈年纪相仿,她说多亏村长争取,几年前木斗村被国家认定为贫困村,年年都有扶持和补贴,但补贴名额只给两个孩子,多生的那个是没有份儿的。
领导还特地叫住筱筱和黎希娣强调说,如果生了女孩儿不要随便乱丢,雨季动物多,容易引来食肉动物危害村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可以免费送养,他们能提供帮助。
听她说话的意思,虽然送/养/孩/子不能收钱,但可以得到收养人家给的一些小礼物,不失为一种实惠的选择。
等领导走了,午饭的时候,松妈对黎希娣和筱筱语重心长道:“别听她说的,那婆娘上了几天学,书都读傻了,她懂什么?老胡家生了三个男孩,只要你说你穷得揭不开锅,就能吃到补贴,政府还敢不给养?不用怕,尽管生!”
黎希娣连连点头说是,还承诺自己一定要生七八个,松妈顿时笑得心花怒放,晚饭特地给黎希娣做了份三鲜蒸鹅蛋补身子。
吃完饭,黎希娣趁着天还亮,去替第二天做准备。
她提着烧红的夹煤钳子来到栅栏附近,检查前两天布置的捕鼠陷阱。
她先用小木棍搅了搅水,发现有两只山鼠虽然溺水了但还活着,于是她趁老鼠挣扎之际直接用钳子夹住老鼠的脑袋。
烧热的铁钳住老鼠沾满水的脑袋,发出“呲啦”的响声,冒出阵阵水汽,老鼠奋力挣扎了几下,脑袋就熟了,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总共四只老鼠被丢入了拌猪食的锅里,黎希娣三两下将它们的尸体捣得稀巴烂,混着晚上松家三个男人吃剩的残羹,搅拌均匀晾了起来。
等忙完手头的,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过了一会儿,小雨变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黎希娣急忙洗了手脚进屋上楼,松妈正从四楼搬箱子下来。
是一个颇为精致的箱子,倒不是说做工有多精细,而是在家里清一色的原木色竹产品中,这是唯一
刷了黑漆的木箱。
黎希娣上前帮忙:“妈,我来吧。”
松妈难得没让黎希娣搭手:“不用,你忙完休息,我得准备祭祀节的事。”
黎希娣疑惑:“祭祀节?”
“每年村上都会祭祀,这几天你在村子待着,也就大概明白是祭祀什么了。”松妈说话小心翼翼地,能看得出她是很害怕,可又不得不说,只能避重就轻道,“家家户户参加祭祀,就能分到鱼,像是腌鱼、鱼干、鱼松和鱼脆骨这些,够旱季吃半年了,但是必须准备好祭品,才能换到。”
黎希娣又问:“祭品?”
松妈打开黑木箱子,里面是一个抱枕大小的木雕,看模样显然是木毒鬼。
“这是咱们村子的传统,家家户户每年都要做新的,做了趁着雨季前供奉起来才行。以前有人不信老祖宗的话,懒得做或者做得粗糙,后来第二年他们家房子没了祭品的庇护,全家都被……”松妈不敢说下去了。
黎希娣点头,表示懂的。
松妈这才接着道:“所以,后来村长为了督促村子的人做祭品,就成立了捕捞队,专门捞鱼做干粮,踏踏实实做祭品的人家就能分到干粮。有了这些粮,也省得自己去抓鱼了,所以后来祭祀的活动主要就变成了这种事。”
黎希娣:“原来如此。”她一边应付着,一边走过来替松妈揉肩,余光顺势扫了眼四楼,视线略微一僵。
四楼其实并不是楼,只是一个盖在三楼上方的小隔间,入口处有一扇竹门,门开了一条小缝,有昏暗的光洒在屋内,影影绰绰能看到破旧的青灰色水泥墙上贴满了黄色的东西。
再定睛一细看,发现竟是一张张黄色的符,上面用红色的笔写满了诡异符号,像是房间里原本封印了些什么。
忽地,一阵凉风吹进来,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尖锐的长响,门缝顿时开得稍微大了些,黎希娣的视线下意识探入得更深了些,突然发现有一条冗长的物体的影子倒映在了墙上。
那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壁上放大,像是活物,正一扭一扭地向门口逼近。
黎希娣顿时一身鸡皮疙瘩道:“妈,
风太大了,四楼的门不关吗?”
松妈顿时脸色一白,像是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失误,踉踉跄跄冲上楼关了门。
黎希娣这才松了一口气。
松妈把木雕拿到一楼,松家三个男人难得不在夜里玩牌抽烟,早就准备好砂纸在客厅里守着。
打磨的过程相比雕刻极其枯燥乏味,黎希娣坐在一旁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上二楼陪松妈聊天。
稍微安下心一些的松妈坐在床头哀叹道:“唉,咱们这地方,想修路也不好修,想搞旅游搞不起来,想种粮食天气又不行,偶尔进个树林,政府那帮人还天天警告,说不许破坏环境,里面有什么这保护动物那保护植物……幸好咱们村子有个好村长,一个字不认识出去打工,后来三十多了念了大学,还愿意回来扶持咱们村,除了祭祀节发鱼,还帮咱们村申请了贫困补助,你看咱们村现在不愁吃喝,定期还有政府来送细粮和衣服……”
黎希娣陪笑:“真厉害。”
和松妈聊了会儿,黎希娣困了,就上楼睡觉,今晚她还和筱筱睡。
一进门,筱筱正在躺着敷面膜。
黎希娣对她百宝箱一样的化妆包早就见怪不怪了,换了件干净衣服穿上后就躺下睡觉。
夜里的村庄四下一片安静,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凉嗖嗖的风时不时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空气相比白天越发让人觉得潮湿粘腻。
筱筱借着夜色看窗外的天呢喃:“娣娣,下雨了,还挺大的。”
黎希娣已经很累了,含糊答:“嗯。”
筱筱突然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大雨天一定会闹鬼,你信吗?”
黎希娣顿时头皮发麻:“你一定要半夜说这些东西吗?”
筱筱不以为意,将一个小玩意塞入黎希娣手心:“娣娣,这是我的宝贝,送你一个哦。”
黎希娣撩起困顿的眼皮查看:一只挑黑头的针。
筱筱:“你最近不听我的话,没有好好涂防晒,黑头变得好多,唉,看来这个家里唯一的公主注定是我了……”
黎希娣顿时蹙眉:“你到底要怎样?”
筱筱一脸小姑娘般的天真烂漫
,笑嘻嘻道:“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呀!娣娣你说,木毒鬼那个木桩子里面的鬼,到底是男的是女的?它为什么躲在木桩子里面不出来?你说它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太丑了实在不好意思出来……”
筱筱还在说,黎希娣打断道:“闭嘴,离我远点,我要睡了。”
说完,黎希娣蒙起了头。
筱筱也识趣,又念叨了几句,就闭上嘴巴到一旁睡觉去了。
夜逐渐深了,隔壁很快传来了筱筱均匀的呼吸声,黎希娣却有些睡不着。
她觉得既然没有困意,不如想想怎么逃跑。
黎希娣掀开被子,听着外面的雨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
逃跑分大致两个思路:从哪儿跑和怎么防追捕。
首先,是从哪儿跑。
能选择的方案就两个:山路和森林。
其实无论是走山路还是走森林,大概率都是逃不掉的。
这里的山路对于村民来说就是他们家的走廊,这里的森林外围对于村民来说就是他们家的后院。
当然,如果能逃进森林深处另当别论。
对于她这种初来驾到的外人而言,无论从哪条路线逃跑,都等同于孙猴子在佛祖的手心里翻跟头,村民不用看都能推敲出她大概在哪个位置。
所以,必须要防追捕。
如果走山路,跑步肯定斗不过拖拉机,拦路搭顺风车的概率太过于薛定谔,她的机会又只有一次,怎么想都只能选择走森林。
可如果走森林的话,村民大概率会使用人海战术和狗来追踪。
乐观点分析,或许大部分狗能够被她配置的肉丸毒死,但依旧有少部分的狗能够幸免,跟着气味追踪到她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需要能够干扰气味的东西。
狗的嗅觉很脆弱,刺激的味道很容易对它们的嗅觉造成损伤,但普通家用的产品诸如薄荷和胡椒的味道太过于特殊,人也能根据味道追寻到自己的踪迹,所以,必须使用人类不能够灵敏感应到的刺激味道。
森林中有一些对动物嗅觉具有刺激性的植物,她必须这两天抽空再去一趟河堤附近找找。
解决了
狗的问题,就来到了最严重的问题:怎么躲人海战术。
这幅身体虽然有三年的运动素养,但不是格斗素养。
她瘦、低、轻和力气小是后天再怎么努力都弥补不了的,拼拳头,她甚至不是某些膀大腰圆干了一杯子农活的村妇的对手。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和追捕的人周旋到天黑,木斗村人人都怕木毒鬼,到了夜间大概率因为害怕就回去了。
可问题是,自己夜间的安全该怎么保障?热带森林的夜晚并不安全,更别提还闹鬼……
黎希娣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她昏昏欲睡,意识逐渐放空。
就在这时,忽然,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黎希娣以为是天花板漏水了,一抬眼皮,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张脸。
是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她白得像一张纸,五平淡诡异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血色。
她在看黎希娣。
目光如炬,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黝黑的瞳孔黯淡无光,表情平淡,却狰狞可怖。
脸的四周是漆黑的头发,很长,目测能有一米那么长,整个脑袋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挤出来挂在房顶,长发距离黎希娣只有半米的距离。
那头发一定是活的,因为它在反反复复地扭动、伸长,试图触碰到正下方的黎希娣。
雨水顺着头发丝悄无声地地滑落,又一颗坠落在黎希娣脸上。
“啪”。
黎希娣第一反应是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不能动了。
她瞬间明白了天花板上的家伙是什么东西,一想起四楼那个贴满符咒的仓库恰好在这间房的正上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希娣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使劲张口道:“你能不能去吓吓我隔壁床的,老盯着我什么意思?”
脑袋:“……”
黎希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本质上我现在和你一样都不是人,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脑袋:“……”
黎希娣:“隔壁床那个,脸好身材也好,你选我不划算,懂吗?”
脑袋:
“……”
见和鬼谈判不好使,黎希娣只能认命闭嘴。
但考虑到将来要完成任务迟早都得再次面对这家伙,她想着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试试妖魔鬼怪抗不抗物理攻击,如果作死了也刚好早死早重生,反正这条命是白给的,没了拉倒。
于是黎希娣索性竭尽全力舒展四肢,想让身体动起来。
这时,左手大拇指正好摸到一物,又细又硬,像是铁器,黎希娣一想,应该是睡前筱筱给她的那只挑黑头的针。
她立刻用食指将那只针抵在自己的虎口位置,指腹一用力,针直接横向插进她的虎口中。
剧烈的疼痛让黎希娣瞬间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冲破了鬼怪的桎梏。
她顾不得管自己还在冒血的虎口,抬臂就要去抓屋顶的头发。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伸来一只手,一把钳住黎希娣的手腕:“别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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